作者:矜以
谢寒朔则轻轻靠在她旁边的墙面上,动作轻巧得像片羽毛,一起进来的顾弦歌要不是知道身旁有个大活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
薛柏钰听着时蕴的话,哼笑了声,“千里星是我托大,让你跑了,早知道幽萤在你身上成长到了现在的地步,我就该直接把你吞了。”
他明明白白提到了幽萤,话里话外透露出时蕴被幽萤寄生的意思。
谢寒朔立刻朝她看去,垂在身侧的手也缓缓卧了起来。他配合虫族调查处工作已经有不短一段时间了,能够熟练背诵虫族图鉴中的每一种虫族。
幽萤是较为罕见且被暂定为对人类不会造成生命威胁的虫族,但十分特殊,是寄生在人类精神力泉中,以人类精神力为食。
目前的研究表明当精神力无法促使其快速成长时,它们会停止吞噬精神力,和人类共生,可人类的寿命会缩短到原有的三分之一,甚至更短,变相走向死亡。
时蕴怎么会被幽萤寄生?
谢寒朔觉得喉咙像被堵了块大石头,难受得厉害,又突然想温云卿密室事件。
他紧紧抿着唇,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愤怒。
顾弦歌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时蕴,他从没听说时蕴被虫族寄生过,她也没提起。这么大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说?
时蕴知道薛柏钰是故意提到幽萤,也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她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显半分,反而翘着二郎腿道:“你吞得了吗?”
她声音含笑。
小幽灵对虫族有绝对的压制性,她虽不知内里有何乾坤,但也猜得到当时在长亘山脉薛柏钰把她放倒后怕是想一口吞了她,可惜有小幽灵在,根本无从下手,只好先把她绑了。
薛柏钰勾起的唇瓣僵了僵,显然,时蕴猜中了。
“别说些没用的废话了,说吧,你要见我是想干嘛?”时蕴询问。
薛柏钰说这些无非是挑拨离间,幽萤的存在是时蕴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被他大张旗鼓说出来,顾弦歌必然怀疑她是不是虫族寄生体。
有薛柏钰这么个没有任何寄生反应出现的前例在,若是虫族调查处不相信她,她必定会被逼到绝路上,只能和人类反目成仇,或许还会倒戈向虫族。
真恶毒。
果然,薛柏钰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时蕴的猜测。
“我想让你救我啊……”薛柏钰轻声叹道,还伸出猩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唇瓣,没被黑色布条遮住的半张脸流露出几分蛊惑,“你该救我不是吗?”
“时蕴,我们是同类。”
同类两个字宛若天边降下的惊雷,狠狠劈在在场几人的耳边,时蕴也没了说笑的心思,紧盯着薛柏钰,危险道:“你在说什么屁话,你是怪物,我是人。”
薛柏钰并不畏惧她的气势,继续投下惊雷,“幽萤没把你吞噬,反而让你拥有了强劲的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在畏惧什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和我一模一样。”
他仿佛成了被关押在古堡里的魔鬼,长久的蛰伏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在误入黑暗森林的小姑娘耳边诱惑她打开镇压他的牢笼。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僵硬,谢寒朔压着呼吸和胸膛的怒火,垂在身侧的手捏着很拳头吱嘎作响。
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不相信薛柏钰的话,却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愤怒。
他想说什么,却听时蕴冷喝,“屁话!”
这两个字绝对和礼貌没有任何关系,谢寒朔却有股身上的怒火都被冲走的轻松感。
时蕴放下腿,鞋子踩在地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却有股令人不敢直面的气势。
她走到锁着薛柏钰的透明罩子前,用力踹了一脚,踹得他的头磕在透明罩子上,发出重重的咚一声,才道:“老子为了拥有S级的体能,日复一日的训练,就差把自己练死了,到你嘴里反倒成那群虫子的功劳?”
“幽萤算个屁,也想吞噬我?嗯?让我想想,你激怒我是想干嘛?”
时蕴眯起了眼,蓝色小幽灵也从她的口袋里钻出来,这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怒火,不像以往一样总想着撒娇卖萌,而是绕着透明罩子飞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薛柏钰面前,嚣张的对他摇了摇尾巴。
它核心处的金色光点很漂亮,现在已经变成了浓郁的亮金色。大小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若扩散在精神力泉中,可以形成汩汩流淌的小溪了。
金色光点越来越多,幽蓝色的光点也对它更加服从。
幽萤早就被金色光点训话,留下的幽蓝色光点是种特殊的存在,不属于人类精神力,也不是虫族,会源源不断为金色光点提供养料。
时蕴抬手敲着玻璃罩子,嘴边勾起一抹恶劣的笑,还在甩尾巴的蓝色小幽灵瞬间变成铺天盖地的星海,它无视透明玻璃罩子,将薛柏钰覆盖。
刚刚还笑着的薛柏钰感觉到小幽灵的靠近,嚣张的神色突兀僵在脸上,甚至涌出几分惊恐,可惜他的眼睛被黑色布条挡着了,否则流露出来的情绪会更加浓烈。
幽蓝色光点在他的头部打转,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薛柏钰便惨叫起来,好在这里的隔音够好,传不到外面,耳朵遭罪的也只有时蕴三人。
谢寒朔能看到小幽灵,当然也能看到它此刻的举动,不知为何,因薛柏钰狂浪的话涌起的无边怒火,缓缓熄灭。
那是时蕴,怎么可能会被虫族左右?
时蕴微眯着眼享受着他的惨叫声,十几秒后掀起左眼皮,斜睨着他,“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她轻蔑至极,居高临下的态度像极了折磨主角的恶毒反派。
顾弦歌接收了大量的信息,已经傻在原地,看时蕴的模样,心底竟生出几分微妙的解气感。
他这些日子不管怎么审问薛柏钰,后者就是不开口,过年时凌绝塔出现的虫族寄生体也让他焦头烂额,这段时间多多少少憋了点气在心里。
此时,听着薛柏钰的惨叫,他积压在心里的憋屈忽然都宣泄了出来,又有点好奇时蕴怎么做到凭空让薛柏钰如此痛苦。
听人惨叫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时蕴不忍心继续折磨自己的耳朵,把小幽灵叫了回来,后者意犹未尽的变成原来的模样,腆着圆滚了些的肚皮趴在时蕴的肩膀上,对着飘在空中的白色小幽灵招了招尾巴。
白色小幽灵乖乖飘过来,蓝色小幽灵又把抢来的能量分了点给它。
再看薛柏钰,短短半分钟,他的脸上便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他颤抖着唇瓣,身体也像得了帕金森,从上到下都在抖。
有这么痛苦吗?
时蕴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只是让小幽灵给这家伙点教训,看模样仿佛把他剥皮拆骨了。
时蕴轻啧一声,“小蚂蚁,刚刚的感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再来一遍?怕了的话就把我想知道的都招了,不然我把你骨头拆了。”
她给薛柏钰起了昵称,却让他抖得更厉害了。
薛柏钰喘着气,被牢牢束缚住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来回几次后,才找回了声音,说出的话却断断续续。
“死……死了……虫……不是死了吗?你……怎么……”
他的声音太小,时蕴听不太清,正想让他说大声点,薛柏钰却猛然捏住了拳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虫母!你是虫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刹那间,位于封锁舱的三人不约而同起了层鸡皮疙瘩。
第100章 军校排名赛(34)
薛柏钰被堵住了嘴重新关押起来, 时蕴坐在顾弦歌面前,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仿佛在考虑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主动摊了摊手道:“要把我抓起来吗?”
她的语气很轻松, 听起来像在开玩笑, 仿佛根本没把薛柏钰的话放在心上。
虫母。
两个简单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苍玄联邦人人都知道是时奕元帅与虫母同归于尽, 才换来联邦在和虫族的战争中获得胜利, 并拥有现在的平稳生活。
在每个人的认知里,虫母已经死了。
薛柏钰却重新提到了虫母, 还说时蕴是虫母, 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虫母对苍玄联邦而言, 意味着无法抹除的伤痛,难以逆转的悲剧,每个人提起这两个字, 都会下意识惊悚、畏惧。
无论薛柏钰的话是真是假, 时蕴都将被怀疑被调查。
当然,他的言论也过于离谱。好端端的人类怎么可能是虫母,时蕴经过了冷海星虫族研究所测评,并非虫族寄生体。
顾弦歌的眉头堆得更高了些。
连谢寒朔也前倾身体,低声道:“别闹。”
他知道时蕴不可能是虫族,小幽灵的特殊或许与虫族有关,但时蕴一定不是。
这无关感情,而是他多年追捕虫族寄生体猎杀虫族积累的直觉和判断。
时蕴本来还想看看顾弦歌会怎么对自己,却被他这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喊的耳朵都快软了。
小哭包太会了。他像小时候一样, 逮着她的弱点疯狂戳, 让她愣是拿他丁点办法都没有。
“我没有。”她没什么底气的小声反驳, 和当时在长亘山脉两人吊在悬崖上谢寒朔说的话一模一样,可惜学不来那几分委屈巴巴。
顾弦歌:“……”
他再蠢也看出来眼前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见他们还在交换眼神,只好五指成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表示旁边还有人,别黏糊糊的给人塞狗粮。
时蕴斜了他一眼,她正试图学会小哭包的撒娇技能,好端端的能不能不要出来破坏气氛?
顾弦歌精准的理解了她的意思,越发无语。
他属实不明白,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时蕴还有心思调情。
还有,谢寒朔这块朽木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窍的,还盯上了最难啃的骨头,也不怕把牙崩了。
他更重的咳了两声,忍无可忍了只好道:“你们俩给我消停点,现在在谈论正事,想谈恋爱回去再说。”
正思考着时蕴想给自己传达什么意思的谢寒朔顿时红了耳根,在时蕴看不见的地方抬脚踢在顾弦歌的小腿肚上。
他失去了平时该有的镇定,耳根红红的,眼睫在颤抖,声音却冰冰凉凉,“瞎说什么,我们现在不在谈正事吗?”
顾弦歌:“……”
呵!当老子看不出你俩间的猫腻?老子可不是单身狗!
他不打算在这件不该自己考虑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将双手撑在桌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时蕴,把她看得要提起拳头打人了,才说道:“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你不用试探,我没有怀疑你。”
时蕴也摆出正经样子,挑眉道:“刚才你可都看到了,我只是往他面前站一站就把他吓得浑身发软,普通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顾弦歌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的人,他嘴角抽了抽,“尽管我很好奇,但我主观判断你是人类。”
这话倒挺有意思。
顾弦歌瞅着他俩嗤笑,“我保证没有任何虫族愿意和这小子勾搭上,所以你肯定不是。”
时蕴:“……”
不至于不至于,小哭包帅气又可爱,看着便想捏一捏揉一揉,虫族的审美只要不是和人类完全颠倒,就不该对他避之不及。
顾弦歌作为虫族调查处最厉害的调查员之一,当然不可能因为时蕴和谢寒朔是什么关系而主观判断她并非虫族。
很多时候,虫族寄生体是悄悄躲藏在人类中间小心翼翼活跃,虫族调查处的调查员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藏匿起来的寄生体找出来。
怎么找成了一大难题。
人类那么多,一个一个排队检测基因和细胞,星际港口等繁华地区非得堵死不可。
所以调查员们通过虫族调查处的统一培训后,根据虫族寄生体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和处事方式,判断路上的行人是否为虫族寄生体。
虫族即便披上了人类的躯壳也不是人类。它们自私、贪婪,不知道何为感情,何为荣耀,在它们的世界中,除了吞噬就没有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