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这个世界之中, 权力最大, 地位最高的人?
贵客、贵客。
可清凝从来没想过, 会是这样“贵”的客。
上座的辛敖扫过他们,站起身将乌晶晶一拎:“走了。”
乌晶晶不高兴地道:“我还没有吃东西呢。”
“食物摆在此处,风吹一吹, 都吹凉了。叫你吃了闹肚子,还要喊疼。”辛敖冷嗤道。
清凝悄然将这一幕收入了眼中,她暗暗皱眉,一时也弄不明白, 乌晶晶如今到底是什么身份,于这个凡人皇帝来说, 在他心中又有什么样的地位?
这个皇帝气势冷厉,身上的煞气和血气都很浓重,应当杀过不少人。
清凝虽然在此前, 从未过过凡人的生活,但她也曾听说过“伴君如伴虎”, 乌晶晶在他身旁, 未必那样舒坦。
不然, 这花缘镜内的历练岂不成了笑话?
清凝正想着, 突然衣摆被人用力地拽了下,然后她脚下一软, 被拽得跪倒了下去。
膝盖重重一磕。
……应该青了。
清凝皱眉低头。
只见越姬牢牢攥着她的裙摆, 几乎把布料全揉皱成了一团。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才有人上前来扶起了越姬。
薛公皱眉不快,道:“可是近几日府中有哪些不长眼的畜生,慢待了你们几个?今日竟在贵客跟前,出了这样大的丑!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府上连锅都揭不开了,以致府中人风一吹就倒。”
清凝心一沉,以为薛公要大发脾气。
紧跟着却听得薛公沉声道:“一个个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将人扶回屋子里去!再寻人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家奴们如梦初醒,纷纷应声。
几个婢女当先上前,将越姬架了起来,往回扶。
清凝也被人拉了起来。
等回到屋中。
有婢女忙将床帐放了下来,清凝走上前去,还不等开口,越姬蓦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我没什么大碍了,你们且先退下吧,我不能见风,我得躺着睡上一会儿。”
这话显然是同那些婢女说的。
不多时,清凝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而后越姬坐了起来,她脸色虽然仍旧白着,但哪里有半点发病昏倒的迹象?
她一把抓住了清凝的手腕,颤声道:“清姬,那是我们的仇人,那是害得你我母女二人流落至此的仇人……”
清凝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越姬将无尽的恐惧都宣泄在了这段话里。
她说完抬起头,看着清凝的模样,一怔。
她的女儿听了这番话,竟然半点表情也无。
这让越姬在那一瞬间,无法获得情绪上的连通与共鸣,仿佛她的痛苦与恐惧不值一提,前朝覆灭带来的绝望,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连她的女儿都对此只感觉到懵懂与茫然。
清凝对上越姬的目光,立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平淡了。
她的表现不应当是这样。
清凝正要露出些震惊无措的表情给越姬看。
越姬却又道:“算了,你年纪不大,我同你说这些,只怕你一句也不懂。清姬,你只要知道,那是我们的仇人就是了。还有他身旁的那个小姑娘……”
清凝一听她提起乌晶晶,登时来了精神。
奈何越姬方才起了个头,便又道:“罢了,你无须知晓那些。你只管知晓……清姬,母亲要带着你换一个地方了。”
清凝:“……”
不过她还是低声问:“去哪里?”
“去都城。”
眼下既然已经知晓,所谓贵客便是“太初皇帝”,而太初皇帝身边的人就是乌晶晶,那她自然也要跟上他们。
她寻不到隋离道君的踪迹,便只有从乌晶晶身上入手。
隋离道君总会去寻乌晶晶的不是吗?
清凝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嗯,母亲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这厢乌晶晶轻轻打了个嗝。
“不吃了,不吃了。”乌晶晶连连摇头。
辛敖方才收回了手。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屈腿俯身,道:“怎么总吃得这样少?怕多吃两口,寡人要将你送人不成?”
辛敖话音落下,心下便骤然闪过了一丝难得的心虚。
将“送人”的话挂在嘴边,只怕要引得帝姬怀疑她并非他亲生。
他不该说这话。
乌晶晶抬起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小圈儿,道:“我只有这样小。”
随即她又抬起手,画了个大圈儿道:“你这样大。”
她道:“我吃的自然没有陛下多。”
辛敖觉得她模样实在有些可爱。
再见她神色如常,半点没有怀疑他方才的话,他心下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下的喜欢不由又多了一分。
辛敖道:“罢了,既已经吃饱了,写几个字便早早睡下。明日还要早早启程,若是躲在被子里头赖床,当心挨揍。”
宫人听见这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陛下总说这样的话,但这些年里从未见他舍得揍过帝姬。
帝姬一身的细皮嫩肉,磕一下,碰一下,都了不得呢!
乌晶晶坐在桌案边,眼瞧着宫人开始从竹箱里取字帖、笔墨,她有些发愁,便瞧也不瞧辛敖,只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
辛敖步子一顿,似怒非怒地哼笑道:“小不点儿倒是不耐烦上了!若换做旁人,只怕巴不得寡人多关切他几句呢。”
“哪里有旁人可换呢?”乌晶晶趴住桌案,低声道。
一旁的宫人已经将字帖摆上桌了。
“待寡人再多几个子嗣,到时你莫要哭着求寡人来管着你。”辛敖说罢,低头去看乌晶晶。
乌晶晶托着下巴,翻了翻字帖,问:“那要等到何时呢?”
辛敖:“……”
她难道不知帝王之家,纵使是皇帝的子女,若是得不到父亲的垂爱,便会过得极为艰苦吗?
辛敖返身走回到桌前,俯身按住了一页纸,问:“这是昨日写的?”
乌晶晶点头。
辛敖:“这字极丑。”
说罢,他才大步离去了。
乌晶晶:?
她瘪了瘪嘴:“也没有很丑吧……我写了足足半个时辰呢……”
这厢辛敖走到门外,脸色方才沉了沉。
与帝姬一通谈天说地,倒是叫他骤然想起来,不错,如今数年过去,他膝下竟然再无所出。只是他的心思从来不在后宫姬妾的身上,叫他看来,要将帝姬养大已是不易之事,又怎么会去在意其它?
此时想想。
难道……是他不行?
辛敖的面色登时变得铁青。
宫人们拥簇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辛敖离去,心下也没有太过惧怕。
陛下总难免与帝姬吵上那么一回架,有时甚至是陛下单方面的吵架,之后便会这样阴晴不定了,见得多了,也就没那么怕了。
只有巴齐觉得,这天家父女实在是怪。
他那小女儿年幼时,与他极亲近。而那时,陛下待帝姬甚是潦草,摔了伤了也不妨事,还要拿帝姬与旁人比高低。
如今他的小女儿年纪渐长,已经不再缠着他了。而陛下呢?却偏还要亲手喂帝姬用饭,帝姬若有不耐,陛下还要不高兴……
果真是帝王心思难揣摩。
巴齐暗暗摇头,按住了脑中思绪。
这厢乌晶晶艰难地写了两页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叫宫人放入竹箱中。
这是要带回去给隋离看的。
转眼到了第二日。
还是辛敖来到屋子里,亲自将乌晶晶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乌晶晶身上的金光虽然能抵御雨天的凉意,但却不能抵挡困意啊!
她坐在辛敖的身旁用着早膳,听着薛公告罪的话语,昏昏欲睡、东倒西歪……
“越姬。”薛公蓦地出声。
他话音落下,越姬便又穿着一袭薄衫,从厅中的屏风后转了出来,跪倒在辛敖的跟前,盈盈一拜:“妾昨日御前失仪,求陛下恕罪。”
越姬可不敢说“请陛下降罪”一类的话。
辛敖心性狠辣无情,她若开口,他才不会见她坦诚便对她高看一眼,反而极大可能会当场命人将她拖下去砍头。
“起身吧。”上座的辛敖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不过底下人素来这样小题大做,说错半句话,都要跪下求他赎罪。辛敖已然见怪不怪了。
越姬缓缓起身,心下还有一丝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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