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如此一唱一和,是要为元楮脱罪。
辛敖哪里吃这一套,又冷笑一声,道:“饶恕?方才那邪祟若是当真降临了,滥杀无辜,再将瘟疫传开,叫雪国因此民不聊生,你如何担此罪责?”
众人听到这句话更觉得后怕。
是啊,若是邪祟降临,他们不止是能不能活的问题了,而是极有可能死得很惨。
“元楮……元楮难当此罪。”元楮狠狠咬住牙关。
他当然无法与太初皇帝争辩,邪祟又不是野兽,邪祟有智慧,要的是更多人的供奉,而不是上来就乱打乱杀,生食人肉。
但在人们心中邪祟就是最可怕的东西,辛敖要怎么说都行。
元楮抛却脸面身段,又叩了几个头,道:“无极门犯下如此疏漏过错,幸得帝姬相救,此后愿常驻山间,永不外出,只日夜为陛下,为百姓,为雪国念诵祈福咒文。但求雪国昌盛,陛下无忧,百姓安宁。”
他这话说得极为漂亮,任谁都挑不出错。
无人知晓他这是在赌。
他赌的是姹女在帝姬心中的分量。
帝姬那日登门,要谁不要,偏偏将姹女要走了。二人似是有些情分在……
若要杀无极门,那也只有将姹女一同杀了。
“你们连请神都弄错,哪里还敢叫你们再念咒文?”辛敖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元楮抿了下唇,:“回陛下……”
“将人拿下。”辛敖不再听他说话
之所以没有立即杀了元楮,也是因为无极门手段确实诡异,旁人不知,但辛敖几人清楚得很。
若要将无极门逼入死局,只怕无极门人不顾一切报复辛敖。
元楮何等聪明?
听见辛敖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
皇帝不会杀他了。
刀戟铮铮,反出冰冷的光。
半炷香前还分外风光的无极门人,这下便如阶下囚一般,叫士兵押下去了。
大臣们小心翼翼地瞧着,一时噤声不敢言。
先前无极门人抓上来的那个疯子,早吓昏在地上了,这会儿也被士兵带了下去。
辛敖一挥袖,哪里还稀得与他们多言?转身便要带着乌晶晶走。
“今日祭典便到此为止。”
经了这么一番波折,大臣们也消散了心思。
只是想到无极门竟然是些沽名钓誉之徒,他们先前还那样追捧,心下难免觉得恼怒。还难受于他们先前送到无极门去的那些礼物。
大臣们将念头按下去,老老实实地跪地:“恭送陛下。”
那些百姓还没明白过味儿来,但也先哆哆嗦嗦跟着跪下来恭送陛下。
人群中,清凝垂下了头,没有人看见她眼底的震撼与惊惧。
隋离道君不愧是伏羲宗弟子,他年纪这样轻,就能在这样的鬼对方,以血起咒,摆下天罡五雷阵。
无极门也确实厉害。
她可不像这些蠢货那样,叫乌晶晶一忽悠,便真信了无极门没本事。她很清楚,要请邪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来的。其难度并不下于请神。
眼下最叫清凝坐立难安的,还是乌晶晶身上的金光。
无相子真是疯了,为什么要把金光给这样一个妖怪?
这金光离了无相子,竟然也还有这般威力!清凝万万没想到。
经此一出,有这金光护体,谁还能杀乌晶晶?
想到这一点,清凝便难受得紧。
……
这厢乌晶晶被带上了辛敖的车舆。
乌晶晶还不肯呢,她晕乎乎地道:“我要找隋……辛离。”
辛敖面带怒色:“你一会儿自然见到了!”他咬牙切齿:“帝姬方才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如此莽撞往那邪祟身上扑?你便不怕死吗?”
乌晶晶抬眸。
因为方才有些难受,这会儿她眼底都盛着水光,瞧着有些可怜。
她问:“你怕死吗?”
辛敖:“自然不怕。”
乌晶晶道:“那我也不怕呀……辛离也不怕的……”
要隋离死,还不如她先去试试呢。
她小狐狸都还没揣上呢,隋离可不能死了。
辛敖哪里知晓乌晶晶在想什么,他听罢只觉得又气又笑。
好罢!
竟是都不怕死了!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抱了下乌晶晶:“太阳和辛离,果真都与寡人一模一样!天生便该是寡人的种!”说到后头,那语气还没按住,生生多出了三分得意。
乌晶晶忙推开了他,脸皱成一团:“你不觉得我臭么?我都要被那坨泥臭死了,那些泥全黏在我身上了。”
辛敖挑眉:“哪里臭了?何人敢说帝姬臭?”
虽说帝姬养在他膝下,是养得有些糙。但也没有这样狼狈过。辛敖心下还真有几分心疼。
乌晶晶:“好罢,那我现在能去见辛离了吗?”
辛离独自乘的是另一辆车舆。
辛敖犹豫了下:“你要去见他的话……那会不会把他臭昏过去啊?他那个病秧子的身体,你也知道的……”
乌晶晶生气地道:“你方才还说我不臭的!”
辛敖讪讪笑道:“这……这也是为辛离着想嘛。”
乌晶晶不想同他说话了,便扭过了身去。
辛敖也不与她拗,他抬手招来一人:“去,同辛离公子说,帝姬没什么事,好着呢。”
那人应声,向后头跑去。
辛离因为行动不便,没能快步从高阶上走到帝姬身边去,指不准有多担心呢。
辛敖吩咐完,便从袖中取了块帕子,给乌晶晶擦身上的泥。
乌晶晶还是不理他,他也不管。
等回到宫中,也不知一共废了多少手帕,乌晶晶的背和裙摆倒是擦干净了。
其它地方为什么没干净呢?
因为乌晶晶还是不想搭理他,都没转过身来。
辛敖想着哄好她,于是等一进门,便忙着亲自去给乌晶晶倒水去了,只留下她与隋离一处。
“你现在同辛离说话罢。”他道。
一时倒忘了骂乌晶晶怎么独自去扑泥塑的事。
当然,乌晶晶也忘了埋怨他独自带隋离去画符的事。
辛敖一走,乌晶晶瞧了瞧隋离,不自觉地扯了扯衣摆道:“我先去洗一洗……”
到底也还是怕真把隋离给臭昏了。
他要是隋离,肯定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妖怪。
隋离:“过来。”
一下打断了乌晶晶的声音。
乌晶晶犹豫了下,还是向他走去。
隋离也没闲着,立即推动了轮椅。
只两三步,二人便到了跟前。
也就是这时候,乌晶晶才发觉到隋离那张一向漠然的面孔,此时堪用阴沉来形容。
阴沉得……有些可怕。
他一言不发地掀起她的袖子来。
正邪本不相容。
乌晶晶身上的金光更胜一筹,生生融了那邪祟,但金光到底只是外物,那邪祟本就身带污浊,因而乌晶晶融化它时,它也会在乌晶晶的身上留下伤痕。
……果不其然。
掀起袖子后,隋离一眼便瞧见了她从手腕到手臂蔓延过去的,大片大片的黑色的,如烧灼过后一样的痕迹。
血丝渗出来,不多,但瞧着便觉得应当是极疼的。
隋离牙关咬得更紧,面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不疼?”他冷声问。
隋离一路未曾开口,此时开口,一点血丝却是也从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乌晶晶望着他怔了怔,没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先问:“你怎么流血了?”
隋离抿了下舌尖。
先前那一口咬得有些狠,现在嘴里都还是弥漫开的血的滋味儿。
他当即冷声道:“谁叫你那般莽撞?我本要取血画地书,偏叫你抢了先。”
小妖怪不知道疼,倒是知晓先关心他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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