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他蓦地道:“是你。”“毁我阵法的是你,救皇帝的是你……从头到尾你们就不曾拿辛规的血给皇帝用。你原先说的,什么从书上看来的蛊术,都是假的。如今你更能行走自如……好啊,连虚弱也是假的!”
元楮一时心中惊疑不定。
他甚至觉得,若说能做残暴之君,毁百姓生路,以致天下生灵涂炭的……眼前这人才做得到罢?
隋离根本不理会他,只与叶芷君道:“师姐也一并走罢。今日他受这点苦,也算是为师姐昔日在门中受的委屈出了气了。”
叶芷君缓缓起身,她抬眸看他,却只看得见一团魂魄。
她像是第一回 认识他一样,冰冷的脸上划过了惊异之色。
因为隋离……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与她并不来往,自然不会有“为师姐出气”这样的举动了。
他变了些,变得有了些人气儿。
可他也好像变得,更冷酷凶狠了些。
那厢隋离说完话,便转身走在了前头。
清凝再也忍不住了:“隋离!隋离你不能走,你放我出去……”
叶芷君:“……是清凝啊。”
清凝身形一颤,顿时好似寻到了新的救命稻草,也不管她先前看不看得上叶芷君,眼下都发了疯地伸手去抓她的裙摆,口中还一边喊道:“叶师姐!救我!叶师姐,隋离要杀我!若我回不去,你们如何向缥缈宗交代!”
叶芷君目不斜视,往前走去。
裙摆从她手中挣脱。
叶芷君淡淡道:“一个瞎子,如何能救人?”
清凝一顿。
等隋离都带着人走远些了,她才扒住栏杆,咬牙道:“原来你也记恨我是不是?你何时听见我笑你瞎子了是不是?尔等修的都是什么仙?心思如此狭隘……”
元楮这时候疼得路都走不稳了。
越来越多的冷汗从他额上流下来,落进眼中浸得生疼。
他抽着气,阴沉着脸,但还是回头瞧了一眼清凝的方向,还与叶芷君笑着道:“她不仅是蠢了……嘶,还,还极为可笑哈哈……若拿去做个摆件,都显得乏味了……”
牢内。
清凝已经快要被他们活活气死了,眼底生生瞪出了血丝来。
“连你这样的木头,都……嘶,胜她三分。”元楮喘着气道。
叶芷君冷着脸推了他一把,还踩了他一脚,越过他走在了前面,显然是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
元楮当即疼得“啊”了一声。
“姹女,你真是半点同门情谊也不讲。我不行了,你且扶我一把。不然我死在这里,一会儿你那个什么师弟,要再借我用,可用不了了。”
那厢叶芷君压低了声音问:“你猫丢了?”
隋离:“……”
隋离:“……嗯。”
叶芷君这才返身回去,扶住了元楮。
第85章 我夫君来了
最后一笔落成, 元楮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还是叶芷君轻轻一抬脚,抵住了他的身子,才没叫他撞破头。
元楮:“多谢姹女。”
他随即才抬眸看向隋离:“辛离公子这是恨不能抽干我身上的血啊?”
隋离的衣摆沾着血, 但他浑然不顾, 垂眸扫过面前的阵法, 只问:“这样便成了?”
元楮点了下头:“最好是留人在家中看守, 不要让烛火熄了。当然,熄了也无妨。就是要再流些血,重新将阵法画上一遍。那时你不在, 我不在,岂不是只有用姹女的血?我是舍不得的。公子舍得吗?”
隋离并不理会他。
叶芷君接声道:“我留此地,你去罢。”
元楮轻咳两声,低声问:“我实在好奇极了, 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从始至终,我的对手便是辛离公子吧?”
隋离淡淡道:“也许有一日你会知道的。”
“也许……”元楮低头浅笑了一下, 也没有再问。
隋离带他去见了辛敖。
没有鬼魅入梦,也没有了头疾的困扰,辛敖身着赤黑的帝王服饰, 大马金刀地坐在案前,看着便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他还没死啊?”辛敖一见元楮, 便惊讶地出声。
元楮:“……”他先前并不喜欢辛敖这样的皇帝。但眼下, 元楮连忙规规矩矩地一拱手, 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辛敖嗤道:“留你一命是帝姬。”
元楮应声:“是啊, 因而我这一条命便属于帝姬了,将来为帝姬冲锋陷阵、抛却性命也不在话下。”
辛敖听到这里, 倒是忍不住看了看隋离的脸色。辛离会不会吃醋啊?辛敖心道。
不过辛敖打量好几遍, 最后都没能从隋离脸上窥出什么情绪。
隋离抬手给辛敖倒了一碗茶。
辛敖美滋滋地端起来, 茶汤里一股子姜味儿钻入鼻间。辛敖心道今日稀奇,辛离还晓得给老子斟茶了。
紧跟着他便听见隋离道:“我要带着元楮出城,寻找太阳的踪迹。”
辛敖一顿,面色沉了下来:“此事寡人不是已经与你商议好了吗?你留在都城料理政务。反正朝中政务也大多经了你的手,你已是经验丰富。寻找帝姬的路途颠簸,谁晓得要走多少路?”
他难得像一个慈祥的老父亲,温声劝慰道:“你要保重身体,免得将来帝姬伤心。”
也不知道辛敖说的这个伤心,是哪种伤心法。
隋离表情抽搐了下,沉声道:“陛下多虑了。”
辛敖不高兴了。
好么。
你一不爽,就又管寡人叫陛下了?
一旁的元楮听到这里,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抬眼,再度重新打量起隋离,眼底的震惊之色几乎遮掩不住。
原来许多朝政上的事,都过了辛离的手?
不错……若是以辛敖的性子,这些年里应该还会死不少人。太初皇帝对政务日渐娴熟,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病弱的辛离公子身上。甚至在这之前,辛离这个名字都没多少人知道。因为他实在太不受宠了。
若行事的大多是辛离。
那辛敖所谓的暴-政又算什么?
元楮陡然间陷入了沉思。
“你执意要去?”辛敖不快地问道。
隋离点了下头,道:“陛下在都城,亲手处置了楚侯与纪侯,不是更好?”
辛敖轻嗤一声,道:“他们是寡人的兄弟,你倒好,将他们留给寡人亲自来处理。留给你不是更好?”
隋离的神色显然温和了些:“正因为是父亲的兄弟,所以才要父亲根据喜好,看杀了谁,留下谁。若是我来的话,只怕要一个都不剩了。”
元楮:“……”
你俩到底是谁是暴-君?
这厢辛敖脸色也缓和了些,他道:“行了,去吧去吧,我等你带帝姬回来。”
辛敖也很清楚,他和隋离是不能一起离开都城的。
会出大事。
辛敖想了想,又唤来了疾医和巫医,命令隋离带上。
如此才放他们出城。
走时,元楮还奉上了两个盒子。
“陛下若是要对付楚侯与纪侯,兴许用得上。”
辛敖拿起来在掌心把玩两下,问:“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元楮:“蛊。左边的,死得惨一点。右边的,死得更惨一点。”
辛敖:“……”
辛敖眯起眼,嗤笑一声:“你们无极门果然是心狠手辣的。”
元楮现在尝试着抛开预言来看待这位太初皇帝,他越看越觉得,其实天底下的人应该都是一样的。
当别人的生死握在自己的手里,只需要轻轻那么一捏……
这时候,人难免就会藐视生命,自尊自大。
所谓预言其实很可笑。
元楮轻轻一笑,抬头迎上了辛敖的目光,淡淡道:“要不要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就看陛下自己了。”
辛敖大手一挥:“辛离,赶紧把他带走吧。这小子说话忒讨人厌,免得一会儿寡人忍不住把他宰了。”
隋离带着元楮上了路。
一路上疾医几乎都是给元楮用的。
锁在元楮双肩的铁钩已经取出来了,但口子却留在那里。每日疾医都会为他诊病上药。元楮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他知道这是辛离怕他跑了,也怕他中途作梗。
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聪明人。
元楮遗憾地想。
过去的他还是太过妄自尊大了,一路走来无敌手,就真以为无人能挡得住他了。
再说另一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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