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叶芷君掀了掀眼皮。
照他肩上掐了一把。
元楮:“……嘶,疼,疼。”
这才消停了再没说话。
又说另一厢。
天羽端坐在主位,打扮老成,已隐隐有了几分甘叔昔日的风采。
仆人将几个壮汉引到了他跟前。
为首者头戴白花,当先躬身道:“听闻甘叔殒命于太初皇帝之手,他有踔绝之能,大中至正,世人皆仰之。我等特地前来凭吊,可有衣冠冢容我等上一炷香?”
天羽:“有。”
接下来,便多次有人特地来吊唁。
个个开口必先夸赞甘叔一番,再表达一下对他率领叛军,企图推翻辛敖暴-政的行为的向往与肯定。
天羽如今也长了些脑子。
他能听出来他们话里潜藏的意思。
雪国遭此大灾,正是叛军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那些个心中有反叛之心的人们,便找到了他们,言语间或是要合作,或是要投诚。反正目的都是为了掀翻辛敖的统治。
他们要去做那王城之中的贵族!
天羽没有拒绝,一一应下。
又提及他们已经寻到前朝遗孤,将来要拥立为王。
其他人并不知这个所谓前朝遗孤,便是当今帝姬。
他们心下大喜,心道若有前朝的血脉在,自然可以举起一杆大旗来,顺理成章地反叛,以求光复前朝了。
至于到时候光复的是什么嘛。
那便是谁手中握的权利大,谁说了算了。
众人一时间各自都露出了喜色。
各自也都揣着不同的算盘。
有人道:“既要反辛敖,那咱们这第一步……”
天羽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道:“来人,呈上来。”
有人呈上锄头、錾子、楔子、扁子等物。
众人疑惑。
天羽道:“便从种地、砌房开始吧。”
她将重建与粮草的重任交予了他呢。
第93章 重铸雪国(二)
前来投奔叛军的人们, 就这样开始了他们漫长的苦役生涯。
一日复一日。
小半个月过去了。
这些人终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当先找到了天羽。
大抵是被苦役生活磋磨得不轻,这人也不复先前的克己复礼了。沉着脸便怒声道:“恕我直言,贵军为何迟迟没能成功推翻太初皇帝的统治, 正是碍于现在的行事!实在拖沓!满眼净是些无用之事!”
天羽闻声, 本来要发怒。
但想到甘叔一贯的做派, 他便也学着不急不缓地道:“阁下可还记得先前来时, 是如何说的?”
那人稍作回忆,脸色顿时铁青:“是,我当时是说过愿听差遣。可那是建立在你我有共同的抱负之上。而如今……贵军的抱负是什么?便是在此地面朝黄土, 背朝土坯吗?”
“你以为辛敖用兵如何?”
这人乍然听见辛敖的大名,还有些不大适应。
辛敖凶名在外,以至于那些憎恶他的人,也都多是只口称“太初皇帝”, 仿佛若是直呼了他的姓名,便要传到他的耳朵里去, 会立即被他斩了脑袋似的。
这人不自在地道:“他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坐在帐子里,能指挥士兵于千里外决胜。……若非是有这般厉害, 哪里轮得到他来做皇帝?他登基时闹的笑话还少了吗?不知多少先生都私下里说他鄙俚浅陋,难当大才!”
天羽从前也是这样的认为的。
现在当然也对辛敖没甚好感。
但他们与太初皇帝中间多了一位帝姬……
天羽沉声道:“既然如你说的这样不堪, 你可敢率一千人, 即刻杀入王城, 斩了辛敖的头颅?”
这人脱口而出:“率一千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说完, 他也意识到天羽的意思了。
不管辛敖山不擅长做皇帝,至少他很擅长打仗, 很擅长杀人。他们要想反叛, 率军打到辛敖面前去, 也不过是个被斩下头颅的下场。
既如此……
难道他们此生都无法推翻辛敖的统治了吗?
要等辛敖活活老死?
这听上去是个很可行的法子。
可若是真等到那时候,他也已是暮年,又与谁去争夺权利?
权利到手又有何用?
这人一时面上神色变幻,挤出声音道:“以你之见,那我等都解散自行归去好了?还与太初皇帝作对干什么?”
天羽露出责备的目光。
每当甘叔露出这样的神情,众人都会倍觉羞耻。
“诸位目光都如此短浅吗?反叛并非一日之功,而当徐徐图之。”天羽道。
这人还想讽刺地道,你们图出什么了?甘叔都死了。
还是被车裂的。
天羽紧跟着又道:“既然武力上占不了先锋,何不从人心上入手?你们应当也听闻过无极门吧?”
“知道,被下大狱了。只因帝姬看重无极门中一个瞎眼女人,无极门的人才没被砍脑袋。”这人顿了顿,“我要说无极门是有几分本事的,难道你想拉拢他们?”
天羽摇头:“无极门抵达都城时,想的也是从人心入手。于是他们先在王公贵族间获得了足够的威望。可最后结果呢?失败了。王公贵族们贪恋钱财与富贵,畏惧王权,在辛敖面前就如老鼠一样。所以他们无法为无极门提供足够的支撑。”
“所以?”
“所以我们何不搏一搏百姓的心呢?我们要在他们中间获得威望。”
“百姓?皆为奴仆。他们有何用?”
“他们所求,只为不被饿死,不被冻死。前年姬城大旱,一路易子而食有多少人?这些人,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才是所向披靡。你再看一城百姓有多少?你我手下士兵有多少?若有他们攻城略地,先后造反。要再推翻辛敖统治,岂不容易?”
这人面色越听便双眼越亮。
不错,不错!
唯有此法才可取胜!
百姓们都全造反了。
要拿下一座座城池岂不容易?
天羽道:“来人,将郭先生的锄头取来。”
这人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又拎着锄头走了。
天羽见状重重舒了一口气。
甫雨在一旁也不由得道:“此法竟然真有效,能将这些人安抚住,一心为咱们出力。”
天羽心道,来信上写的,将要还要这些“叛军”出钱呢。
可他觉得那恐怕很难做到,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忽悠得住的。
甫雨在一旁感叹道:“帝姬竟然有这样的巧思,辛敖又这样疼她,我看将来真要她做皇帝也说不准……”
天羽:“不是帝姬写的法子。”
甫雨:“那是谁?”
天羽摇头:“不知。”兴许是那位辛离公子吧。
天羽眼底掠过一点黯淡之色。那位公子虽然身形并不魁梧。但那人的气度、手腕,依旧是他怎么也追不上的了。
“走罢,去田间看一看他们种植得如何了。”天羽起身,遂不再去想那些。
他只要为她做好这边的事就够了。
是出自倾慕。
也是出自为臣者的忠义。
……
如今雪国中的人被分作了几类。
一类誓死效忠太初皇帝,他们敬仰着、敬畏着他,这一类人受灾后,便是由辛离率人处置;
一类则认定天灾乃是人祸引起的,那无极门是有大本事的,是陛下不识好歹,将他们下狱,才招来了灾祸,这一类人便暗自由元楮等人接手了;
再一类同样认定天灾乃是人祸引起的,只不过他们认为是无极门请来的邪祟,害得雪国遭此大灾,他们极憎恶无极门,一面又乞求通过祭祀上天来解决灾患,这一类人便由大小和尚接手了;
最后便是那些意图趁机反叛的人,他们被天羽等人牢牢按住了。
可以说是这么些人,竟是将雪国那些个不管有异心无异心的,都“一网打尽”了。
雪国上下,并非是万众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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