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此人是一个邪修。”隋离道。
眼下见到这人, 他才想起来, 那北泽洲长天国内, 原先为那个仙师修的塑像, 也有两分像他。
只是塑像实在考究功力,稍有不慎, 便与真人有差距, 先前他才没认出来。
“差不多猜到了, 若非邪修,谁人敢掳乌姑娘呢?这不是明晃晃地与咱们伏羲宗作对吗?”三长老愤声道。
近日三长老的心情可实在不好受。
他才受了隋离的冲击,惊惧于他要与乌晶晶结为道侣,这还没消化呢……然后乌晶晶就不见了。
人常说,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在这个关头,若是那乌姑娘出了什么事,怕是要从此成为隋离修仙途上,念念永不忘的心尖一道伤了。
这于修仙,是大碍啊!
“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呢?难不成是为了分好处,起了内讧?这死状还这样怪异……”三长老疑惑道。
“拆了他的骨头。”隋离站起身,扔了那截衣摆道。
阳九惊了一跳:“拆、拆了这尸首的骨头?是要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吗?”
隋离:“用他的骨头做一个引路司南。”
旁边的阳十听得微微呆住,脱口而出:“这不是邪修才用的手段吗?”
人死为大。
修真界中,若是利用死去修士的尸骨、躯体来做些什么,那便是要对方死了也不得安宁,一向为名门大宗所不耻。
隋离看向他,淡淡陈述道:“他就是一个邪修,一个犯下无数恶事的邪修。”
阳十应道:“是,您说的是。像他这样的邪修,死无全尸也是他应得的。”
说罢,他忙与阳九一处去拆骨头了。
等引路司南制出来。
隋离又转头扫了一眼,那已经残缺不全更显狰狞的尸首。他随即面不改色地祭出了法器天火七瓣莲,阳九转头一看,以为隋离要烧了这尸首,谁知道下一刻,隋离又收了回去。
阳九忍不住道:“师哥若是心有不快,便借天火将他挫骨扬灰也好。”
隋离淡淡道:“火化于他都是超度,何必便宜他?”
阳九听出了隋离的未尽之语。
何不干脆任他在此,腐化引蛆,受野兽、虫类啃食呢?于一个修士来说,没有什么比死后还与腐败之物作伴,更为耻辱的事了。
阳九咽了下口水。
他觉得大师兄是真生气了。
“走罢。”隋离道。
阳九眼皮一跳:“当真要进这传送阵吗?”
隋离:“你怕?”
阳九:“若它是陷阱……”
隋离:“陷阱又何妨?”
三长老深吸一口气,道:“不错,伏羲宗岂有被它困住之理?尔等先行进入,我来驱动阵法。”
阵上白光闪过。
他们很快便穿过了那传送阵。
“有人想毁了这阵法,只可惜入阵处不毁,也就是白费。”三长老扫见阵法出口处的一片狼藉,冷笑了一声。
“邪修隐匿已有千年,要寻到他们的老巢恐怕不容易……”伏羲宗弟子紧跟着出声道。
阳九这时候拿出了引路司南。
之所以拿尸首的骨头来做司南,就是利用邪修身上共通的气息,来作路引。
“那个方向,有邪修的气息。”阳九道。
这样虽然很可能被指向其他邪修,但也比漫无目的地寻找好。再加上他们手中的那片叶子上沾染的魔气,那范围就又大大缩减了。
众人不停歇,朝着司南所指的方向就去了。
这厢的邪修宗门内。
邪修们其实挺懵的。
他们干坏事干了一辈子,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偷鸡摸狗。反正就是没干过这个……
剪窗花。
糊红灯笼。
还有喜服……
“这个真织不出来。”底下邪修苦着脸和上头说。
他们宗门上下数千年,从未办过一桩婚事。
邪修哪里需要成婚?不需要!
再说了,就算他们想找个双修的道侣,对方也都嫌弃他们心思诡谲,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道侣捅死在床上了呢。
于是宗门里从未有过这些成婚需要用的玩意儿。
你说现买?
他们常年隐没在山谷之中,眼下伏羲宗又要找上门来,怎么能轻易跑出去买呢?
宗主闻得底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皱眉道:“蠢货!不会随意寻些衣裳来,用血染红吗?那不就是大红的喜服了?”
邪修们恍然大悟,连声拍了几句马屁:“宗主高明!”
这厢乌晶晶坐在了树屋的回廊之上。
她双腿垂下,双手却是被魔藤轻轻缚住了。乍一抬头看她,不知道的,还当是树上生出来的精怪少女呢。
她身下的这棵大树,根系几乎与季垣身体内的魔藤纠缠到了一处。
这样一来,大树怎么也不会倒下。
而她也轻易不能离开。
季垣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大婚那日,荒山上也是这样布置的吗?”
乌晶晶没有应声。
她不大明白,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那已经过去了啊。
“阿晶,我走之后,你是怎么过的?我想知道。我也想知道,今后我是否还能补偿与你。”季垣道。
乌晶晶:?
她想了想,分外诚实地道:“你走之后,我就成婚去了啊。”
季垣:?
季垣:“……你就,成婚去了?”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骤然变调后的惊异。
“是啊,我不是与那个宗主说了么?我已经成婚了呀。”
季垣语塞,喉中如堵上了硬物,连眼眶都酸得隐隐发疼。
他以为那话是用来搪塞的,却原来是真的?
“我走后,你就寻了一个人成婚?”季垣哑声问。
他以为她会难过,他以为她会孤独无依……但原来都只是他以为。她并不柔弱,她甚至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落一滴眼泪。她更不会孤独无依,她早早就习惯了荒山的生活不是吗?
季垣攥紧了拳头。
乌晶晶:“唔,我去镇上寻你,寻不见。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男人,便同他成婚了。”
季垣胸口一窒,顿时更是觉得又荒唐又愤怒。
“随便一个男人……”随便一个捡来的男人,她怎么就能同他成婚呢?
季垣倒是忘记了。
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乌晶晶曾随手收留的一个人罢了。
季垣越想越觉得难以释怀。
随意捡的男人该是什么模样?总不会是什么乞丐吧?与他相差多远?她怎么能……
季垣冷静些许,他听见自己冷声与乌晶晶道:“那日后就莫要想他了,如今我来了,虽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举行婚宴,但到底也全了我们当初的遗憾不是吗?也不必宴请宾客。想必这些邪修会比任何人都真心地祝福我们天长地久……”
乌晶晶轻叹气,转头看他:“可是我不想再嫁啊。”
季垣拳头攥得更紧,他一笑:“怎么会是再嫁呢?本来就该是我,不是吗?”
乌晶晶问他:“那郡王妃是什么人呢?”
季垣一顿。
她去过京城?她到过王府?!
“该请乌姑娘拜堂了。”白眉怪人来到树下大声喊道。
乌晶晶闻声,从树屋上跳了下去。
她裙摆飞扬,身形轻盈如蝶,落地时,望见她的邪修脑中都不由划过了惊艳的念头。
季垣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心情却变得复杂了些……她怎么会去京城?她是不是因此才待我冷淡了许多?
季垣没机会细想,在那白眉怪人的催促之下,与乌晶晶一同又来到了主殿中。
主殿中已然换了副模样。
处处都悬挂红色灯笼,点着红烛。
只是宗主坐在高位上,面上仍有不虞。
“伏羲宗找过来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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