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山神 第67章

　　静一点，再静一点……

　　卫长铮霍然睁开眼，他感受到了。有一道温暖的气流，正在他腹部的丹田中徘徊游走，那股气流似乎想从丹田里钻出去，然而好似有一个无形的牢笼，将那股气流禁锢在了其中。

　　要想感知这气流，必须撇去杂念，在心如止水的状态下才能成功。

　　他今日射箭时，正因为太过聚精会神，误打误撞地把感知并调动那股气流集中在了双手处，才使他的力量大增。

　　这……难道就是那些修仙话本里说的灵气？

　　卫长铮翻身盘腿坐了起来，既然成功做到了感知它，下一步就是学着怎么控制和引领它。

　　他的意识捕捉并包裹了那股气流，像教婴孩走路一般，耐心地诱导着它往丹田之外游走。

　　或许，他在这方面是有些天赋的，只不过尝试了两次，就成功引导着那股气流钻出丹田。

　　然而还未等他暗喜，那股气流却突然不再受他的控制，分成无数更加细小的气流沿着他的经脉游走，冲向四肢百骸。

　　瞬间，一阵经脉被灼烧的剧痛传遍身体各处，向来最不怕疼的卫长铮此时也是痛到头皮发麻，忍不住想放声大吼，担心吵到熟睡的家人，他咬紧牙关，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那股气流像是被束缚已久的野马，一朝得以释放，便在他的体内毫无章法地乱窜，开拓他的经脉，冲击他的气窍。

　　卫长铮硬生生地强忍着。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挺过这晚，他整个人就会脱胎换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痛感犹如赤潮狂浪，延绵不绝，为了不被这痛意淹没到失去意识，卫长铮只能靠回忆过去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些记忆算得上久远，此刻回忆起来，却异常清晰。

　　十年前的大同村，孩童时期的他曾遥指着天边御剑飞过的修士们，问旁人：“那些人是谁，为何他们会飞？”

　　旁人的面孔已经模糊，回答却异常清晰：“那些人跟我们不同，他们是尊贵的修仙者，是忙着飞去斩妖除魔呐……”

　　一年前，妖兽来袭的传言铺天盖地，他跟着卫樟以及众多村民前去朔州城躲避，请求城门看守开门放行。

　　看守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也要进城，他也要进城，城里就这么点地儿，都让你们这些乡巴佬进去，我们呢？滚滚滚，城主下令了，城门只出不进。”

　　他看着卫樟上前，苦苦相求，看守的话字字刺耳：“这人啊生死有命，贵贱自知。死在外面，那也合该你们倒霉……”

　　父亲不得已之下，只得举村搬迁，却在路上遇到了妖兽群。

　　他已经不记得妖兽的利爪是怎样划过他的右脸，因为，妹妹阿玉哭泣的求救声，远比他右脸的伤疤更教他心痛……

　　卫长铮想着，如果老天没有给他机会便罢了，他这一生便就是个乡野莽汉，窝在一方，憋屈地过完一生。

　　可是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也是有希望成为修仙者的。

　　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他要变强。

　　如果有一天，他能掌握如鹤原和山神娘娘般，举手可召雷御风的神通，他必定不会让世间发生如此诸多不公不幸之事，他还要去救回他的阿玉……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那股狂躁的灵气将他全部的气穴冲开后，渐渐平复。

　　痛意也如潮水般褪去，卫长铮全凭着一股意念支撑了下来，他身上穿的里衣全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恍惚地睁开眼，原以为度过了漫长的一夜，然而从烛心燃烧的程度来看，才刚刚过去一个时辰。

　　卫长铮再度检视自己的身体，他发现自己的经脉在那股灵气冲刷下，被拓宽了一倍有余，那股气体被均匀分散在全身各处，宛如静静流淌的小溪，十分有序地在经脉里流动，似乎已经彻底地成为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可以随意调动取用。

　　意随心念，卫长铮抬起右手，将那股气流凝聚于掌心。

　　他以为会想先前射箭那般增幅自己手掌的力量，却未想到一簇比烛光稍微大些的火苗“蹭”地从他的手心里凭空冒出，顿时把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晃了晃手，那簇火苗也随之消散了。

　　钟灵把山海图切到卫长铮的屋里时，刚好看到他掌心冒火的那一幕。

　　破案了，果然是他。

　　昨日，她看到那头被他斩杀的红鬃野猪时，还在猜测他是不是觉醒灵根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而且看起来，还是个霸道的火灵根。

　　凡人要突破到炼气期，其实并非那么容易。

　　卫长铮方才进行的是觉醒灵根的最后一步：开脉，而在开脉之前则还需要淬炼筋骨。他先前被鹤原用雷电之力劈过一回，后来又被鹤原用控风之力几乎把内脏挤破，那两回的死里逃生，反而相当于帮他提前完成了淬炼筋骨的步骤，使他的体魄远超常人，才能撑住这灵气冲刷经脉，破开窍穴之痛。

　　换作未淬炼过体魄的凡人，此时只怕早就痛死了。

　　真是福祸相依，这世间没有经过修炼心法，自主觉醒灵根的凡人，恐怕找不出几个了。

　　确定是卫长铮觉醒了灵根后，钟灵便关掉了山海图，转过身双手搭在幽潭边缘，下巴轻轻搁在细嫩的手背上，一脸愁容苦思。

　　想不到，她这个小镇子里，还真出了个修炼奇才……

　　她也想给卫大哥提供好的修炼环境，奈何她生来成仙，完全不懂修士的修炼方式，给予不了他多大帮助，还是得另找外援。

　　任务上写，要一个宗主、三个长老、十个弟子，也就是说，起码要凑齐十四个人类修士才能开创宗门。

　　而且，对于宗主和长老还有修为的要求，她上哪去绑个元婴期的修士回来当宗主哇。

　　不过建立宗门，也的确是她计划中的目标之一。

　　在人间，神仙难寻，人类修士才是中流砥柱，几乎每个混得好的山神座下，都坐拥着修仙宗门和世家替其打理事务。

　　毕竟一座山头只有一位山神，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管得了下面数以万计的凡人百姓。建立了宗门后，领地的阶层等级就成了标准的金字塔，底层是凡人，中层是普通修士，高层是宗主和各大长老，顶层便只有一个山神。

　　等宗门稳定下来，就会演变成修士管凡人之事，宗门和长老管修士之事，而她就只要安心享受宗门高层的供奉就好，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听说在北边的瑞雪城，就有三家大宗门鼎足而立，每年进贡的灵石堆积成山，而瑞雪城的山神整日不是喝茶下棋，就是饮酒作画。

　　那小日子过的才真是让人羡慕到流口水啊……

　　钟灵歪头趴在幽潭边，先是苦恼去哪儿拐那么多修士回来，后来又莫名陷入对当咸鱼山神的畅享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耳畔传来细微的动静，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茶香。

　　她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天青色的衣袍。

　　阿青正把一杯泡好的灵茶，轻搁在她身旁的潭岸旁，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放轻，却还是把她惊动了。

　　他和百灵甫一回来，就看到水潭里泡着的钟灵和两个灵兽，各个呼吸缠绵，睡得正香。

　　想着他们一会儿醒来可能会渴，阿青用五只大小不等的竹杯，贴心地泡了两杯灵茶和三杯蜂蜜水，端过来放在水潭旁边，给她和众灵兽们喝。

　　钟灵本来就没睡死，睁着朦胧的睡眼，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你们回来了。”

　　阿青浅浅地“嗯”了一声，叮嘱她：“小心烫。”

　　百灵飞到钟灵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和她说着今日的修炼心得。

　　“灵娘，我的控风术精进了好多，已经可以一次刮倒三棵大树了……”

　　百灵清脆的声音把白熊和灰兔陆续唤醒，两只灵兽见有泡好的蜂蜜水，纷纷游过来，用爪子抱起来便喝。

　　灵兽们除了阿青都不爱喝茶，那三杯蜂蜜水都是给它们准备的。白熊的水杯是为它量身定制的，可谓算得上是竹桶了，两只爪子抱起来一番咕嘟咕嘟的牛饮。

　　钟灵一边笑着听百灵像汇报功课般说着修炼进度，一边拿起茶杯呷了口灵茶，浓郁清幽的茶香沁入心脾，心道这古木村产的灵茶的确口感独特，茶香馥郁，一口提神。

　　她转过头，准备把唇边的茶杯放下，无意间瞥见旁边的阿青一手放在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扯，外袍下的里衣登时像宽大的裙摆般散开。

　　？？？

　　钟灵差点被茶水呛到：“你干嘛？”

　　阿青动作顿住，有点懵：“……就泡澡啊。”

　　“……”

　　钟灵严肃道：“化成原型。”

　　“哦。”

　　阿青也未觉得有什么，下一秒，一条青色巨蟒悍然入潭，激起水花无数，灵兽们纷纷惊呼。

　　“臭蛇，你动静能不能小点！我的蜂蜜水都变成洗澡水了！”

　　“我的羽毛也湿啦，阿青你泡澡就泡澡，突然变回原型作什么……”

　　“嗷呜嗷呜！”

　　被淋了一脑袋水的白熊：就是就是！

　　青色巨蟒游到钟灵身边，反正是灵娘要他变的，不听不听。

　　阿青的蛇身如蚊香般盘在潭底，习惯性地伸出蛇尾巴尖往钟灵的腰上缠，未等他触碰到，后者却忽然站了起来。

　　“天都快亮了，我也泡够了先下山了，你们继续……”

　　钟灵起身的瞬间，就用除尘术烘干了身上的纱衣，她拢了下披散的长发，一边随口对灵兽们说道，一边迈开长腿走上了潭岸。

　　青玉蟒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淡金色的竖瞳黯淡了几分，没有说话。

　　蛇的第六感都很准，他能明确地感觉到自从他化形后，钟灵就有点冷落他了，像是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她明明以前很喜欢摸它的蛇尾，还夸它的蛇鳞好看，像青玉一般冬暖夏凉，夏天还会枕着他的尾巴睡觉。它呆在她身边时，已经习惯用蛇尾去缠她的腰际，或者是用倍化术变成手指粗细，挂在她的手腕。

　　这样，让它觉得和她很亲近……

　　为何现在就……

　　阿青变回了人身，他咬了下手指，皱着眉思考了良久。

　　他看到潭水里自己的倒影，白皙到近乎病态的皮肤，墨玉色的长发，眉眼淡漠，嘴唇薄削。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因为蛇的天性狡诈，不说话的时候总会显得几分不怀好意，而他每次面对钟灵，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时，又显得格外单纯无害。

　　他分辨不出人类相貌的美丑，他对着江面做了几个僵硬的表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定是灵娘觉得它化形之后变丑了，嫌弃他了。

　　意识到这点后，阿青登时就有些后悔，或许，他就不应该化形。

　　自化形之后，阿青就再没回去住他的蛇窟了，夜夜住在山顶竹屋里。每天清晨起来，帮钟灵给灵茶树苗浇浇水，清扫院子里的落叶，维持竹屋的整洁干净。

　　可是接下来的几日，阿青就没见到钟灵回山顶的竹屋，直到五日之后，小桃山的岸边停了一艘商船……

第63章

　　一艘商船无声无息地接近小桃山的江岸。

　　修建渡口是一件大工程, 动辄需要百天，短短几日，小桃山的渡口码头只是刚刚搭好基底。

　　这也足够让范宝元吃惊了, 犹记得他上次来这片江岸, 连一户人家都没有，如今都已开始修建码头了, 在浅滩区还漂浮着许多用兽皮做的浮球, 下面坠挂着不少渔网，看来还有不少人居住在此。

　　范宝元的惊愣看在庚若仪的眼中, 还以为他是不方便停靠, 毕竟这么大艘的宝船，若没有个足够宽敞的码头, 停靠起来还是相当费时的。

　　庚若仪便直言道：“不必靠边, 我自行过去即可。”

　　言罢, 她正欲转身纵身跃下船只，范宝元出声叫住她：“真人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