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熊蹦迪
薛灵秀道:“不舒适。”
“不舒适才是对的。”佛陀点头,道:“千锤百炼方能坚守佛心,若是太过舒适,反倒成了阻碍。”
云闲:“?”
这也能圆!
“这位小友呢?”佛陀笑道:“你觉得如何?”
这次看的是张鹤严,张鹤严这个马屁精,竟然点头:“舒适。”
“舒适就对了。”佛陀点头,又道:“佛寺在旁,终日钟声环绕,对修行大有裨益。”
众人:“……”
云闲:“……”
感觉很像高中时期拿着错误答案用半节课强行论证出它对的老教师。
不知不觉,她对方才的战栗之感已经淡忘,甚至站姿都有些放松了。
就在此时,胸前骤然一烫,云闲嘶了声,才发觉那尊木制佛像已经烫如火炭,瞬间将她拉回清醒!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离殿门的距离。
就在方才的寥寥几句话中,她不知不觉向笑面佛陀走近了八步。
佛陀显然也发现她发现了此事,并不在意,而是继续笑道:“诸位,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佛门中,人与人之姓名有着特殊关联,影响颇多,祁执业传音道:“不要告诉她!”
“?”这什么大声密谋,云闲猛地睁眼,“她能听得到……”
“对,她能听得到。比如她现在就在听我们说话。”祁执业目光冷沉,对上笑面佛陀远远递来的温和视线,说了句很残酷的话:“你看她在意吗?”
答案显然是不。
她并不在意蚂蚁在想着要如何挣扎。
自张鹤严开始,不由自主张口回答:“张鹤严。”
“清玄。”
“林芝双。”
“……”
姓名一出口,视线就愈发迷茫,看向佛陀的眼神就愈发狂热。
眼看就要到云闲了,她集中精力,打定主意要报一个什么“尼古拉斯赵四”之类的名字,但佛陀的视线一落到她头上,她脑袋昏沉一瞬,竟是脱口而出:“云……”
胸前的木制佛像再度一烫,这次将近要燃烧起来,裂缝已经布满全身,云闲猛然回神,愕然道:“云,云,云三丫。俺在俺家排行老三。”
笑面佛陀笑脸一僵:“?”
趁热打铁,云闲继续强行帮人自我介绍,手一指:“这位,姬大蛋,她家鸡下的蛋都特别大,这位,薛旺财,特别旺我的财,这位,乔小芳,村口有位姑娘好像也叫小芳,还有,这位,祁——”
她突突突说了一串,终于被笑面佛陀截住:“祁,执业。”
祁执业缓缓抬头。
一人冷沉,一人含笑,说不出的诡谲。
“……”看来祁道友名声远扬,已经被挂上名了就没办法了,云闲最后一指风烨,“祁执业风子。”
风烨:“……”
笑面佛陀依旧是面不改色,但云闲似乎能发觉她心情不大好,一旁的老奶奶都快抖如筛糠了,老爷爷想去扶,扶了个空。
他似乎总忘记自己没有手臂。
云闲发觉,他的袖袍内侧也绣着那朵相似的花朵图案。两人是一家人?可又口称“师姐”……
说是佛陀指点迷津,大概就是答疑会。云闲竖着耳朵听前面的人论佛,怎么听都听不清,跟众人传音道:“是不是有什么结界?”
“有没有结界跟听不听得懂没有关系。”薛灵秀无情道:“张鹤严也中招了。”
张鹤严昨天还对《金刚经》不感兴趣,现在捧着经书一阵狂读,如痴如醉,云闲卯足了劲,终于听到前面一点零落声音:
“惨事溯源,出于杀心……非以杀止杀,而是……”
还没听懂,就轮到她了。
云闲捧着金刚经,尬在原地。
她要问什么啊?我叫你一声明仁你敢应吗?
笑面佛陀在高台之上,笑意慈和,面不改色:“云三丫?”
“是我。”云闲时刻记得自己的设定,抬眼苦恼道:“我近日突生感触,方才弃道入佛,对佛家思想暂时无甚了解,请佛陀原谅。”
“万事皆有因,你有这份心,又如何需要谅解?”佛陀满意笑道:“这些日子,金刚经读了几遍了?”
一页都没读完,云闲冷汗直冒,道:“仅仅三遍罢了。”
“三遍,不错。”佛陀道:“你有什么最为感触的部分么?说来一听。”
云闲:“……”
佛陀关切:“怎么眼睛闭起来了?”
“刚才不小心睡……被金刚经之恢弘震到了。”云闲迅速睁眼,道:“都,颇有感触。此前从未接触,现在无论怎么看,字字珠玑,我实在无法取舍,佛陀请原谅我。”
佛陀笑意一变,怒目道:“经中真意,你当真体会到了么!”
这就颇有传统的“当头棒喝”之意了。真正棒喝,能让人点拨开智,豁然开朗,再加上梵音蛊惑,不论是谁都——
云闲眨眨眼,道:“我体会到了啊。真的体会到了!”
佛陀:“那你说!”
云闲迅速侃侃而谈:“我觉得这个嗯写的是非常智慧的。能让人领会到其中真意,还有一些对嗯那个身体甚至智慧上的一些改善。就是,无论你什么时候读,都会有新的一些嗯启发,然后就是能让人相当佩服的,茅塞顿开的,精彩绝伦的,醍醐灌顶的,中学必读的……”
佛陀质问:“你就没生出一丝质疑?”
云闲坚决:“我有。”
佛陀:“抬眼,让我看看。”
云闲坚定抬头。佛陀活了一百岁,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智慧的眼神。
不以为耻的,反以为荣的,坚决不认的,巨大聪明的。
“……”佛陀慈悲道:“云三丫,你今晚把《金刚经》抄三遍。”
云闲惨叫:“啊!!!”
第97章 梵心逆莲(十一)
下午的例行自由活动时间, 大家都出去了,云闲在抄经书。
她本来以为笑面佛陀只是说说而已,再不济晚上她回去让其他人帮忙也就是了,结果佛陀说出了令她绝望的一句经典台词:
“就在殿里抄, 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走!”
“……”
现在她心如死灰地坐在大殿中, 旁边还坐着个看上去是来盯着她的新面孔。这次不是老爷爷老奶奶,而是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女, 没有缺胳膊少腿, 还挺活泼。
其他人不能留下,知道佛陀不会杀人, 留在殿里说不定还安全些,众人临走前, 给了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云闲更难过了。
她宁愿去种红薯!
云闲哼哼嗤嗤抄了两行,就开始觉得浑身不对劲。要么手酸, 要么胳膊痒, 要么腿疼, 要么筋骨不舒畅, 总之就是不能安安静静坐着,还试图跟一旁的少女搭话:“你好啊!能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云三丫。”
“不能。”少女板着脸道:“佛陀大人让我好好看着你,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你快些写便是了。”
“烂笔头也没用啊,我抄了我还是记不住。是真的,没骗你。”云闲言之凿凿道:“我不是笨, 是更注重活用, 而不是死记硬背, 这样效率很低的。不过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却不肯告诉我,这样是不是太不善良了?”
少女神色一动,却还是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才能叫你啊。不然总是叫‘姑娘’、‘施主’的,很奇怪,很生分。”云闲手上没劲,嘴上不停:“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跟佛陀认识多少年了?莲座除了风花还有什么土特产,具德上师是女的还是男的?老奶奶老爷爷是什么关系,对了我要是抢你身上的东西你会不会生气啊姑娘?”
少女崩溃道:“佛陀大人!!她好吵!!!”
在她转头这个瞬间,云闲看见了少女脖上一道被麻绳勒过的痕迹,泛青泛黑,几乎要把纤细的脖颈拦腰截断。
云闲心头一凛。
笑面佛陀手下掌管之人,无一不是有所残缺,这不是巧合,又是为什么?
这是她意识所构建出的世界,这三人究竟为何能对她造成如此深重的影响?
但是先别想这个,佛陀要来了,云闲连忙抓住笔头又写了几个字,屏声静气等了片刻。
咦,没人来。
“佛陀慈悲,不会真让你抄到晚上,只是你在她面前偷奸耍滑,已是犯戒,总要惩罚。”少女无奈道:“第一卷 ,你抄到第五十页便好,努力一点抄早就抄完了,还要在这里跟我斗智斗勇么?”
“你的话好多。”云闲这句是真实的感叹,不带一丝贬义,“那个老奶奶都不太爱搭理我。”
“我也不想搭理你!”少女嘟嘟囔囔地走开了,“都说了,佛陀对人很好的……你要是晚上还没抄完,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快点吧。”
第五十页,听起来还好,云闲的心情好了些,提笔抄写,只是这字怎么看怎么像鬼画符,抄着抄着,身后突然传来呼吸声,她头也没回,道:“圣女大人,你也在啊。”
即墨姝抱臂站在她身后,冷嘲热讽道:“你胆子真够大的。”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云闲转身,手指和袖口都被墨迹沾了,很是埋汰,看得即墨姝眼角抽动,突然理解了薛灵秀成日追在屁股后面收拾的心情,“你身上那把剑都快哭了,你不问问它?”
对了,太平!
大家现在都习惯一把剑会说话了,毕竟云闲身边有什么奇事都很正常。
云闲还以为它还在陪元婴小人玩过家家,沉入灵府一看,元婴小蓝人安静如鸡地在角落修炼,丝毫不敢发出声响,真是欺软怕硬的可以,太平倒是虚弱道:“吓死我了。”
“你不是魔剑吗?”云闲道:“支棱起来啊!我还指望到时候打起来你能帮我呢。”
“打个屁!你拿头打!”太平尖声尖气地破口大骂:“谁还不是魔了?!你看她还有一点佛的样子吗?!”
云闲愕然道:“……我看她,还真不像魔啊。”
不论如何说,笑面佛陀目前看上去就是个慈祥奶奶,不,四五十岁,叫姨姨也是可以。仅从表象上看,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她是魔的。
沉静一瞬,太平才道:“我看到的不一样。”
云闲:“你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