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熊蹦迪
都是熟面孔啊。
即墨姝向云闲道:“交出来, 饶你一命。”
云闲此时却在沉着思考着旁的事情。
真是要命,奇哉怪哉, 虽然她明白自己的参与可能会使话本中的剧情改变,但目前看来, 似乎变动得有些过分了。
即使她替了仲长尧代东界来四方大战的位置,但对方最后也依旧来到了这里,整体还是按照内容前行, 只是有些小细节不同。且到底是替东界出战还是南界出战对仲长尧其实并不重要, 四方大战最终使他这个名字响彻大地, 出尽风头的是他,不是东界。
可对于即墨姝,她只是在进入秘境前与对方碰了一面而已,云闲显然不觉得自己就有那么欠揍,能让她现在专门追着打。
看情形,即墨姝来之前是不知道云闲在这的,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云闲。”薛灵秀不太淡然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这个时候就不要发呆了吧。”
到底怎么能如此自然地神游天外?
即墨姝也想知道,而且即墨姝并不蠢,反派绝不话多,眼神一厉,那沾染着蛊毒的紫色绸缎就闪电般向云闲袭来,带着甜腻却诡异的香气。身后的魔教众人也训练有素地跟着冲上,急急压迫而来,薛灵秀抽出斩情针,尚未迎敌,就听见云闲在后头运筹帷幄,一通指挥:
“魅魔和牛妖放着我和乔灵珊来,薛兄灵活补位,风烨眼睛闭上别晕了,其他人看情况行动。”她流利地拔出欺霜,激昂地对仲长尧道:“最后剩下的圣女大人就交你应付了!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加油!”
仲长尧:“?!!”
这里面就即墨姝的功力最强好吗?!他知道这是即墨姝,即墨姝现在可还没有被他营救过,二人都没说过几句话,他一个金丹六层要怎么打半步元婴?!
战场瞬息万变,容不得他在这作想,即墨姝一听“剩下的”这三字,冷笑一声,美目朝他看来:“交你应付?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强。”
仲长尧无法,只苦笑道:“这位姑娘,我是真的不想伤你……”
好一派清风明月君子风范,只是他话音未落,差点被附骨之疽般的紫色绸缎抽一个倒栽葱,整个人在空中翻滚了三圈,险些失去意识。
无垠雪山中,终于有两派人马短兵相接,战场一片混乱,战势异常激烈!
牛妖看来的确是比较喜欢云闲,径直就冲着云闲过来了。他的两只角生的诡怪,刚硬粗猛异常,弯弯绕绕在头顶生长着,看上去不像是牛角,更像是魔之犄角,顶端尖锐似刀刃,若是闪避不当,恐怕身上要被活生生戳出两个血洞。
妖族不能修炼人族功法,全靠战斗本能和得天独厚的躯体,云闲不能大意,欺霜立于眼前,和犄角短暂相触——
她又被震退了一步。
云闲并不意外,成熟的剑修要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力速难以两全,她自小体质不佳,以速度见长,剑法变幻莫测,力量是劣势,非要这么硬碰硬的力量相较,自然不占优势。
牛妖眼瞳血红,云闲对他道:“你不说点开场白吗?比如隔壁那位,什么‘姑娘,我是真的不想伤你’之类的,听起来观感会好一点。”
“圣女说了,话多的人死得最快。”牛妖淳朴道:“而且,我真的很想伤你。”
云闲大受感动:“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诚实的对手了!”
嘴上这么说,她指尖猛地使力,将牛妖震开,随即闪身向后,拉开距离,手捏剑诀。欺霜微微颤动,表面上覆盖起寒冷霜意——挺倒霉的,它分明是火属性剑,这地方冷的剑柄打颤,运作迟缓,威力也削减了不少。
牛妖严阵以待,云闲却没立马打将过来,反而贴心询问:“你是黄牛,还是水牛,还是奶牛?”
牛妖警惕:“我是耕牛。”
云闲跟他对视片刻,倏地往一旁丢过去半块红肚兜。
什么东西?牛妖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那挪移一瞬,惊觉不对,又艰难地挪回来:“?!”
“好了。”短促失神间,云闲剑诀已经捏好了,对伊慈爱一笑:“你现在是斗牛了。”
“……”
与此同时,那边的媚烟柳与乔灵珊也打得热火朝天,只是她们两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媚烟柳看着即墨姝,想:
圣女怎么回事?为什么对那人手下留情了?难道除了长相之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按照这个修为,分明几巴掌就可以送他升天了!
乔灵珊看着云闲,想:
云闲怎么回事?储物戒里没地方放药草宝物,倒是有地方放肚兜?还那么多?!
阵型之后,薛灵秀在众高手的贴身保护之下毫发无伤。
方才云闲在交接之际,将手上那三枚婴奇果全给了他。他在后方找寻机会,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战斗方式。
然后他便发觉,场上一共也就三个剑修,方式竟然每一个都迥然不同。
乔灵珊比较中规中矩,剑气横溢,凌厉万分,确实像是个正经剑修的样子;仲长尧却每次都在险境之时都能莫名地避过,不明为何;至于云闲……能不能不要再破坏雪山环境了啊?这要让后来的人看着一地红肚兜怎么想啊?
自持名家公子,薛灵秀实在无法直视。
魔教实力强大,虽说战局僵持,但在细微的拉锯之下,薛灵秀这方的颓势稍显,但众人并不慌乱,且战且退,打算掩护他逃脱,就在这时,众人头顶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
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这不是修士能制造出来的声响,原本已经破晓的秘境再度昏暗无比,并非天象剧变,分明仍是白日,这昏暗竟是因为铺天盖地袭来的沙砾巨石已经占据了所有空间,强大的风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众人席卷而来!
这风力奇异如斯,所到之处巨石都瞬间化为齑粉,有些筑基期的妖兽被囊括其中,连声音都未曾发出一瞬,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什么?!”即墨姝在缠斗中余光一睨,艳丽脸颊竟是染上了些愕然,“为什么……”
云闲立于雪山之上,第一次感受到话本中短短八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落在现实中究竟是怎样的可怖景象,紧紧凝住了眉。
这是……
秘境内偶然出现的沙尘暴!
四方秘境与世隔绝,能在内存活的都是奇兽毒蛊,这沙尘暴虽看上去宛如天象,但实际上每一粒沙砾都是一只细小到辨不清的沙虫。沙虫就那么微小一条,哪还有什么空间分给脑袋,见兽吃兽,见人吃人,含有灵气的血肉被它们吞食殆尽后,族群还会不断壮大增殖。
修为愈高强的修士能在这狂风中生存愈久,但前提是不要太倒霉,沙虫们没脑子的,成天在秘境里巡逻,要是连续撞见四五次,那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即墨姝便是在古战场附近倒霉摧地遇到它们,才受重伤,然后被仲长尧救下的。
但云闲分明记得,古战场离雪嚣猴族群至少也有个十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地方,为什么这群虫子还是出现了?
思考的时间不过转瞬,就已经来不及了。沙尘暴便气势汹汹地碾过境来,天色昏黑,飞沙走石,根本看不清前路,交战双方手伸出去五次至少痛击队友三次,只能不约而同停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山上那群被夺了一半宝物的雪嚣猴群气吼吼骂着脏话出现了,不愧是全民皆兵,树枝铲子小石头管够,最前方带领着众猴的竟然是新老猴王,两个都鼻青脸肿,怒发冲冠的模样,看样子是握手言和,短暂地决定一致对外。
卑鄙的人类!卑鄙的人类修士!
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讲话都只能用吼的。
“大家撤退——”云闲指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先——”
即墨姝冷哼一下,不小心吃了满嘴沙:“你这就怕了?”
“这你还不怕?”云闲一边忙着疏散众人,一边还有功夫跟她呛声,“这要是不怕,就不是勇敢,是愚蠢了——”
薛灵秀头一次声音这么大过:“你们人都在哪?别乱跑!”
仲长尧被即墨姝打得现在还说不出话。
媚烟柳浑厚怒喝:“死牛妖你脑子有病啊!别看见红色的就顶行不行?!”
乔灵珊的声音离得好远:“云闲!你小心!”
“灵珊,你也小心!”云闲朝她声音方向一挥手,努力将自己的话语传递过去,“要是走散了,把风烨丢下去没关系的,你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风烨当场嗷哭:“凭什么!琴坊就没人权么?!”
“……”
“……”
“……”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沙尘暴无情地摧折而过,连带着最后一点犹存生机的草皮都化作乌黑粉末,倾洒在这洁白的霜雪之上。狂雪跟着旋转纷飞,化作点点白光,在这堪称荒唐的天地异象中,云闲睁不开眼,耳边只有古老的风啸尖声。裸露的手和脸可能已经被刮出了条条血痕,又或者没有,她已经无暇感受自己的身体是否疼痛,只能尽全力抓住手边最坚实的东西,然后跟着那东西一起眼前一黑,凌空飞了起来。
也就黑了那么一瞬间,云闲再睁眼时,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别说雪山了,周围连个石头都没有,一览无余的大平原,甚至远眺而去,能看见朦胧的天际线。
沙尘暴终于散去,露出清朗的天,云闲屁股直接摔到地上,痛的有点离奇,她站起身揉了揉,脱力地摇晃了两下,又开始蹦蹦跳跳,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把耳中堵着的沙子全倒了出来。
四周一片空茫,不远处倒栽葱着一个人影。
“好。”云闲将手放在欺霜上,确认了一下剑鞘没掉,语气轻松道:“让我来看看,谁这么幸运和我被吹到了一起。”
她迈步过去,将那人翻过来。
原来是薛灵秀。
这讲究大少爷现在也同她一般的灰头土脸了,脸颊处几道细小血痕,皱眉闭目,似乎还在恍惚之中。云闲善良地帮他查看了一番,腰间系着的折扇和针盒都还好好的,嗯,袖袍里一摸就掉出来好几块上品灵石。
先暂且帮他保管一下吧,薛灵秀平时这么丢三落四的,云闲不是很放心。
“呃……”
轻喘一声,薛灵秀蹙眉缓缓醒来。
他一醒来就和云闲大眼瞪小眼,不自在地撇开脸:“……太近了,走开。”
云闲:“薛兄呀,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薛灵秀的攻击性有点强:“云闲,你还有心情?”
“好消息是,我们俩没走散,我还能保护你。”云闲挺乐,也不知道在乐个什么:“坏消息就是,你的马车和高手们全走散了,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了。”
薛灵秀:“…………”你高兴个什么啊!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左右观视,发现云闲竟然这回说了真话。
沙尘暴将二人刮到了这不知什么地方来,其他人全都不在,茫茫大地之间,只有他和云闲两个活物,十足荒凉。
薛灵秀扶额,真的失语了。
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如果他现在和云闲一齐行走,估摸着都能想出外界人士那张震惊的脸了。
这什么诡异的队伍?又什么荒唐的组合?
“先起来吧。”云闲倒是一副不慌不乱的样子,道:“至少得知道这是在哪儿,再去考虑汇合的问题。我想,大家应该也不至于被刮得太远。”
双方路过时都各自留下一些痕迹,细心找找,总能发觉的。
薛灵秀站起身,看到自己脏乱沾沙的衣物,顿时露出了比方才发觉身边只有云闲一个人时还要痛苦万分的神情:“……”
“忍忍吧。”云闲脏爪子又糊他肩上,“忍忍就过去了。”
薛灵秀好歹是把沙子尽可能拍干净了,再站直,看向云闲。他眼皮很窄,又薄,现在这般直视着人,会有种并不友善的错觉,皮笑肉不笑道:“那可得请云姑娘好好保护我了。”
他总觉得云闲每次把脏手糊自己衣服上是故意的。
云闲也皮笑肉不笑道:“自然。”
没错就是故意的。
两人终于说完话,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向北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