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心文
那些悄悄潜入的人,无论有多么厉害的洞察力,多么矫健敏捷的身手。
只要在薰华精神力的干扰下,都无法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哪怕那些东西就明晃晃地摆在林苑的玩具堆里。挂在窗户边的塑料风铃上。
但这是一种信号,意味着接下来的夜色将会更浓,雨将会下的更大。
“没事。”林苑的脚步在冰冷的落雨中走得很快,“薰华,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好像确实变强了。”
“我还会成为更强的人。”
郭锁给林苑准备了宵夜。
“傍晚的时候倪霁来过耶。”坐在餐桌边,不习惯熬夜的小锁打了个哈欠,“他等了你挺久的,后来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似乎要去执行什么紧急任务。”
林苑嗯了一声,仔细把面前的食物吃完补充能量。
回到阁楼脱掉了厚重的外衣,换上家居服躺在柔软的床上,她才回过味来。
发现在一整天的各种紧张,凶险,战斗和受伤之后。
自己竟然还会因为错过了和倪霁吃饭这样的小事而觉得有一点遗憾。
失约了,没和小鱼一起吃晚餐。
不太高兴的林苑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这样细密的小情绪让她觉得自己和那位冰冷的女王陛下不太一样。
自己比她活得更鲜活,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暴雨如梭,雨水顺着窗户的玻璃流下来,像一条条蜿蜒的小溪。
躺在床上的林苑很快在这样的雨声中睡着了。
她在雨声中做了一个梦。
从无瞳之地回来之后,林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做过这些混乱不安的梦了。
这次的梦境好像是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林苑本来已经忘记了,此刻梦中的景象却分外清晰。
在梦中,窗外同样哗啦啦下着瓢泼大雨。
幼年时的林苑趴在窗前,白嫩的小手握着一只画笔在本子上努力描绘。
一只女性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小手,
“这是妈妈的记录本,苑苑,不能用来画画的。”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口中说着不能,语气中却带着宠溺,没有真正舍得责怪的意思。
幼年时期的人类都是人精。天生就能分辨身边之人对自己的真实情绪,以此判断自己是否能够继续放肆撒娇。
“就画,我就要画。妈妈为了这个本本,好久都没陪我玩了。”小小的林苑撅起嘴。
那双温暖的手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举得很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林苑看见堆满屋子的玩具和画册在眼前旋转,还有一张自己记得不太清晰的笑颜。
那是妈妈的脸。
母亲把她放在椅子上,递给她一个崭新的虎鲸玩偶作为礼物。
“苑苑先和小鱼玩,妈妈和爸爸再去一趟污染区,很快就可以好好陪苑苑了。”
虎鲸玩偶是全新的,圆滚滚肉乎乎,身上系着包装礼物的粉色蝴蝶结。
小林苑高兴了,两只手接住,拆掉蝴蝶结,在桌面把玩揉搓虎鲸玩具。
桌上,那被涂鸦覆盖的记录本摊开着,上最后一页写着几行字。
“情况很不对,似乎有人盯着我们。”
“这个盒子要藏在哪里?”
……
床上的林苑睁开眼睛,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色在将亮未亮之间。
梦中的一切都褪了色,架子上那些鲜亮的玩具变得陈旧,自己长大了,母亲和父亲已经离开了很多年。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庭院中的雨滴从树叶上滴落,偶尔有几声虫鸣。
寂寞得令人难过。
在这时,触手们捕捉到一点点细微且熟悉的情绪波动,离这里很近,就在院墙外。
林苑推开窗户伸出脑袋。
空气很潮湿,浸透着雨水的湿润的寒意。
从窗口看下去,林苑看见了那个站在院墙外的哨兵。
他好像跑了很远的路,风尘仆仆的模样,头上沾着露水,口边微微的喘息凝成空中一点淡淡的白雾,正站在院墙外的那条斜坡上昂头往上看。
两个人的视线在潮湿清冷的空气中相遇,碰撞到了一处。
林苑没看过倪霁这种表情,他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好像放心了下来,重重地松了口气。
随后那个黑色的身影敏捷地翻过墙头,沿着墙边那株高高的梧桐溜下来,朝着自己的方向掠来。
动作轻盈地像一抹浮影,在寂静的清晨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甚至连薰华都没有被吵醒。
当然那位园丁先生也有可能是故做不知,他在大部分时候,是这个家里最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倪霁来到楼下,和高居五楼的林苑遥遥相望。
他举臂沿着外墙往上攀。
身手敏捷,臂力强悍,沿着光洁的外墙上行的速度比林苑走楼梯还快。
林苑从窗口伸出脑袋一直看着从墙角爬上来的哨兵,柔顺的黑发被微风掠到胸前。
这让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篇绘本,大概是高塔中的公主放下长发,让自己的骑士从塔下爬上来找她的故事。
那本书现在还摆在床边的架子上呢。
林苑觉得很有趣,心底有一种隐秘又特殊的感觉。
好像自己成为了童话故事中的角色。
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私会某位骑士。
天边浮起一点淡淡的鱼肚白,黑衣骑士爬上了她的窗户,黑色的手套掰着窗沿,站在窗台上,低头打量。
或许是背着光的缘故,他的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深沉细腻,像是浓稠的琥珀。
深藏着某种自己用触手搜寻都没能发现的情绪。
林苑的心跳突然猛地跳了一下,那种心情让林苑感觉很陌生。
她邀请倪霁进自己的屋子。
一口气爬墙又翻窗的哨兵,好像在踏上窗台时,就卸掉了那股一时冲动的勇气。
他一身露水站在窗台,却不愿再踏进一步。
“我刚刚听说,你在白塔里受了伤?”
倪霁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清晨中私语,像是生怕扰他人清梦。
双眸把林苑细细打量。
倪霁执行了一个秘密任务,完成之后回到白塔,才听见那里的哨兵都在议论白天发的一场战斗。
林向导受了伤,在治疗舱躺了好久。
很多人这样说。
听到了这件事的倪霁一路飞奔,翻墙爬窗。直到此刻看见林苑身体并无大碍,才终于让胸腔中那颗不安的心沉淀下来。
倪霁的手指紧紧掰着窗沿,脚跨在窗台,没有半点下来的意思。
好像一路奔跑,爬这么高的窗户,就为了问完这句话准备转身回去。
林苑把自己的手给窗台上的哨兵看,“很疼。整条手臂都断了,骨折了好几处。”
倪霁下意识就接住了她的手,从窗台上下来了。
他脱掉自己的手套,手指捏着林苑的腕关节,仔细地捏了捏骨头,又转动了一下手腕和手肘乃至手指关节。
对他们这样受过无数伤的哨兵来说,骨头是否有伤,一上手就可以轻易摸出来。
在很多个污染区内,他们都互相牵过彼此的手。
本来是很习惯的事。
哨兵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腹有一点冰,按在林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皮肤下的骨骼。
让林苑觉得皮肤莫名有些痒。
眼前的哨兵低垂着睫毛,神色很专注。
天际在这一瞬间完全亮了,迷蒙晨曦给倪霁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一点细密的色泽。
林苑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心里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连自己都说不明白。
白塔中的女王陛下让林苑心生畏惧,也让她有一点奇怪的亲切感。总觉得那位陛下,某些地方和自己很像。
她们或许都是那种表面上伪装得像是人类,实际上很清楚自己和大部人类不同。
但此刻,她又觉得自己和那位陛下不太一样。那位陛下表面温柔爱笑,其实精神世界冰寒一片,胸腔中好似没有活物。
而自己胸口藏着一颗炙热的心,会加速跳动,会怦然心动呢。
两个人坐在雨后的窗边,凑得很近,倪霁修长的手指握着林苑纤白的手腕。
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这件事,哨兵的耳朵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泛红了。
昨天夜里,倪霁奔波了一夜,任务隐秘艰难,苦战多时,身上至今染着硝烟的味道。
昨日早晨,林苑在白塔中面见精神力强大的女王,恶战凶险,断了手臂。
两个人的生活,都像走在刀刃钢索之上,危机四伏,逆风恶浪。
但是在此时,在寂静的窗边握着手,相互坐上一会,时光仿佛变慢了,风雨都为之停息,那些疲惫孤寂都被对方的体温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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