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心文
倪霁避开了她的视线,聆听片刻,没有听见丝毫动静。
那个孩子明明看见了他,却保持了沉默。
倪霁还清楚记得她当初被带走时的画面。
那时候为了照顾自己生病的爷爷,年幼的女孩不惜隐瞒了自己分化为向导的事情。
但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爷爷已经死在漆黑狭窄的小屋里。
事后倪霁曾进入那个屋子查看过。那位爷爷的死,不是死于正常原因,而是死于他人之手——为了让这个孩子心甘情愿去白塔,有人用了最卑劣的手段。
想不到在这里碰见这个孩子。
更想不到这个无亲无故的孤女被送来白塔之后,根本没被送去向导学院,而是被秘密藏在了这里。
纯洁的白塔,帝国无垢的象征。事实上在这座巨大的高塔内,又隐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倪霁再往前走,深入整片区域的中心。
路德在那张纸条上画出了这里的路口。并且告诉倪霁,这里是女王唯一关注和重视的地方。
只有这个地方受到入侵,才能女王陛下离开皇宫。
热闹的学园深处却很寂静,四面的圆环围出了一个中空的天井。
世界到了这里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唯一的白。
这里的墙壁、石柱、地面无处不光洁如玉,纯白无垢。
有一种诡异的神圣感。
倪霁择一无人之处,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长刀。
为了隐藏身份,倪霁将那自己那柄显眼的红色妖刀放下,从屋内的架子上另择了这把黑刀。
此刀刀身挺阔,刀刃含霜,看起来像是一柄锐利无比的正常冷兵器。
但当倪霁将它插入地面时,污黑的刀刃上张开了一数只活灵活现的眼睛。
那些眼睛睁着,在刀身上下来回溜达游走,发出了腔调古怪的声音,
{喂,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干?}
倪霁看了它一眼,算是给出肯定回答。
{那个女人很可怕,我也不想面对她}
“你想要什么报酬?”倪霁平静的说。
从污染区里得到这些古怪兵器很多年,倪霁很了解它们不同的性格。
红色的妖刀只要他的血,血只要人还活着,随时可以取得,对倪霁来说是最容易满足的事。
而这把黑色的长刀最为麻烦,如非必要,倪霁真不想要使用它。
{嘿嘿,那我想看虎鲸舌吻三分钟。}
倪霁额角青筋暴起,咬牙道,“换一个。”
{那行吧,我想看你被克拉肯捆绑的模样。我还没真正见到她,红色的触手肯定很迷人。}
黑刀的特征是眼睛,爱好是看一些稀奇古怪,符合他醒脾的画面。
倪霁险些将刀收回来。
{行啦行啦,这么年轻别动不动就恼羞成怒。你自己不是也很喜欢的吗?}
黑色刀刃上的眼睛们一眨一眨地,嘀嘀咕咕地抱怨。
{算你欠我一次,等回去以后,我再好好想想要什么报酬。}
……
爆炸发生之后,皇宫内,女王陛下坐在王座上,安适如常,并不将这样的小打小闹真正放在心上。
悠闲地坐等路德给她带来消息。
直到了某一刻,她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把林苑和守卫的哨兵们留在大殿,独自一人拖着洁白的裙摆沿着长长的台阶下去了。
“陛下居然离开了皇宫。”
“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大殿上的哨兵在女王离开之后,呆滞的面孔上神色似乎变得有了些人味。
有几人悄悄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牢笼,眼底流露出些微不忍的神色,极其小声的窃窃私语。
“纪宣……”
“纪副官居然是逆贼?”
“就是,让人不敢相信。”
“嘘,别说这个了,留着脑袋吃饭吧。”
林苑听到了纪宣这个名字。
她不认识这位副官,但在倪霁的口中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
“我和纪副官看见了一些关于你父母的事。”
“你一定要小心,纪宣告诉我女王陛下很危险。”
“纪宣给我申请了一笔奖金,正好给你带一点糖果。”
原来是他。
他就是叛军,逆匪。
底下的这场爆炸和这些动静或许就是他的同伴为了这个人来的。
林苑向那个囚禁纪宣的角落走了过去。
守卫在大殿内的哨兵笑着和她打招呼,知道她是女王陛下眼前的红人,都亲切地叫她林向导。
“陛下教会了我一个东西,我想试一试。”林苑这样说。
年轻美丽的向导,瓷白的小脸,纤细的胳膊,温温和和的声音,毫无杀伤力的模样。
没有人会对她设防。
哨兵们都笑着看着她。
娇小的向导双眸深处亮起一点金色,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打了一个响指。
哨兵们的神色初而迷茫,随后逐渐变得呆滞。
林苑雪白的手指转了转,他们便跟随着手指的方向转过身,离开牢笼附近,麻木地向大殿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本来想要入侵哨兵们的精神世界未必有这么容易。
但如今的世界上,大概除了时常和林苑配合的那几位哨兵外,大部分哨兵面对向导的时候都是不设防的。
他们没有防备抵抗向导精神入侵的意识。向导在他们眼中还是那种柔弱温和毫无攻击能力的存在。
大殿上的哨兵们轻易地被林苑影响了神智,离开自己本该守卫的牢笼,让林苑单独待在这里。
林苑调走了守卫,低头看眼前那个黑暗的牢笼。
金属牢笼冰冷阴暗,备受折磨的囚徒,浑身无力地躺在自己的血和汗液中喘息。
他看上去已经快不行了,精神图景崩塌,整个人已经进入了狂化的阶段。
女王之所以毫不设防地离开,大概是知道他的同伴哪怕不顾一切地救援,也只能徒劳无功而已。
牢笼的纪宣大张着眼睛,目光空洞地看着牢笼的顶部,半截眼镜架在淤青的鼻梁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喉咙里发出一些极其细微的呻吟。
不管他曾经是怎么样优秀的一个人,如今他已经被彻底摧毁。
林苑甚至知道那个过程是什么办到的,精神力进入脑海,在那里活生生地把人的灵魂撕开,搅碎。
残忍地反复虐待,直至不成人形,失去控制,彻底地滑向变成野兽的深渊。
“喂。”林苑蹲下来喊他,“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林苑把手臂伸进栏杆中,将一点精神力试探着进入他的精神图景。
他的精神图景已经被彻底摧毁,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
有的时候是这样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抵抗和挣扎都显得无力,再坚强的人也一样。
泥泞的牢笼中,只有那片破碎的蝴蝶翅膀,还在挣扎着轻微颤抖,似乎不愿放弃。
过了片刻,在蝶翼的扑腾和林苑的精神力安抚中,纪宣仿佛勉强凝固起一点意志,眼眸微微转动,看向牢笼外的林苑。
他很努力地张了几次嘴,最终发出一点极其暗哑的声音,
“能……能不能弄死我,我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林苑也觉得他趁这个空挡死去是最优的选择。
很多时候,在人力不可为的情况下,做出理智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所以她会理智地把倪霁留在原地,一个人跟藤露走了。她会在那个小怪物苦苦哀求的时候,认真考虑吃下它的肉块。
也许帮忙他解脱,确实是此刻最好的选择。林苑这样想,至少她有办法让他察觉不到痛苦地失去意志。
她的手指伸在黑暗的牢笼中,对着哨兵的眉眼,想要按下去,却觉得心头有一块铅,沉甸甸地压着自己。
地面上残存的蝶翼剧烈地扑腾起来。
“别放弃,帮帮我哥哥。”
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中清晰响起。
“帮帮他。”
“求你。”
那是一种独属于向导的精神波动。
这个地方除了自己,哪来的向导?林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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