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这小青芽还很脆弱,从它破土而出伊始,便散发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令人浮躁的心很快就会平静下来。
姬透坐到菩提茶根前,先给它们丢了几个金色的金光咒,然后默念难摩心经。
这心经一出,那边正对着龙涎草流口水的蛟蛇便有些受不了,赶紧爬走,滑入湖里,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蛇性本淫,它又是一条兽性未脱的蛟蛇,性情更是比较暴躁,天生就厌恶这些灭它们蛇欲的佛门之物,每次听到她念经,它就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条无欲无求的死蛇。
是以最近姬透每次念佛经,它就受不住,先避开再说。
姬透没理会避之不及的蛟蛇,念完难摩心经后,发现菩提茶树的几根青芽长势更精神,很是高兴。
“快点长呀,小师弟一直盼着能喝菩提茶呢。”
菩提茶树自然不能回应她,小青芽只在风中微微地颤了颤。
姬透没在空间里多待,很快就出去了。
回到秘地的宝库,她没再迟疑,取出那颗凤血石。
凤血石出现在她的手心,火红色的晶石,能看到里面隐约流动的凤凰精血,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宝库中弥漫。
幸好这秘地是密封的,若是千丘山的生灵感知到这阵气息,定会暴动。
姬透迅速地掐诀,一道灵力将凤血石裹起来,飞到半空中。
她先将凤血石里的凤凰精血取出来,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地将之炼化。
第172章
八个月后, 姬透终于炼化完凤血石。
随着凤血石的炼化,她的修为也跟着增长,从元婴初期到元婴后期、元婴巅峰, 再跃过化神,在化神中期停止。
元婴晋阶化神之时, 于她而言,整个世界是安静无声的。
没有密布的劫云, 没有惊心动魄的雷劫, 也没有心魔劫,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化神了。
姬透睁开眼, 望着秘地宝库紧闭的石门, 不禁有些失神。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充盈的力量,那是属于化神的力量,她的血肉、骨骼、内府……都在悄然发生变化,变得更加强悍。
这个过程太过顺利, 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不禁将神识内视身体,一点一点地扫描过去, 她的身体依然是自己的, 却能感觉到那不属于血肉的傀儡之躯, 每一寸都十分的完美、强悍, 就算被人打伤、打坏也不会痛苦难受,只需要用高阶材料修复便行。
接着神识转到识海之中。
她在识海里首先看到自己的神魂, 凝魂珠一直在修复她的神魂, 神魂上的裂痕已经修复得差不多, 不过它依然是脆弱的,若是再遇到当初那个三头婴怪,仍是无法抵抗。
凝神珠悬在神魂之上, 柔和的力量一直包裹着神魂,修复着神魂。
这个修复需要漫长的时间。
可惜除了燕氏的识海封禁术外,他们仍是没找到能保护神魂的办法,燕氏的识海封禁术他们没办法炼,就算想要参考它,改成合适自己的,目前的进度并不大。
看完神魂后,神识在识海深处探去,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那枚傀儡核。
这枚傀儡核于她而言,相当于凡人的心脏。
修士的心脏被挖走后,还可以活着,只要找到代替心脏的东西即可,凡人的心脏若是被挖去,便再无活着的可能。
若是傀儡核被人挖走,或者毁灭,她这具身体便会报废。
不过如果有信任之人为她炼化第一枚傀儡核,重新炼入她的身体里,又能继续活过来——前提是她的神魂不灭。
想到这里,姬透觉得,自己这具傀儡之躯还真是无敌。
和所有的傀儡一样,身体损毁,可以重新炼制,傀儡核没了,再重新炼入一枚,于傀儡而言仍是能活动自如。
姬透的思绪难得发散得有些远,最后已经想到她日后能活多久,会不会活成修仙界的老怪物。
如果她的神魂不灭,说不定她顶着这具傀儡之躯,能在修仙界活得长长久久。
活成老怪物绝对没问题。
大乘修士有万年的寿元,一旦寿元耗尽,无法飞升,纵使再不甘,也只能步入死亡,身陨道消。
除非大乘修士选择夺舍。
可夺舍并不是一条天道认可的正道,每人只能夺舍三次,就算天资纵横,每次都能修炼到大乘,最多也不过三万年的寿命。
夺舍得越多,神魂消耗越大,神魂之力若是无法支撑,光有肉身也无用,依然会死亡。
当修士的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间,便是彻底的死亡。
这么一对比,姬透发现,自己竟然有可能比大乘修士活得更长久。
傀儡之躯是不受寿命限制的,只要她能不断地炼化自己的身体,傀儡之躯不损,便能一直活着,直到她的神魂消逝。
修士的神魂同样是能修炼的,如果神魂之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便不受肉身的束缚。
但神魂也需要肉身来承载,若没有肉身承载神魂,神魂会越来越虚弱。
她的傀儡之躯是半傀儡半血肉,能承载神魂,并且傀儡之躯不像肉身那般会有寿元耗尽的危机。
这么一想,姬透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能活成为修仙界的老怪物,只要她想,能长长久久地活着,永生都不是问题。
就算不能飞升仙界,好像也没什么可惜的。
修士飞升仙界,不外乎是不愿意寿元耗尽死亡,想要仙途永昌,与天同寿。
人都有劣根性,人可以因为自己活腻味选择自绝,却绝不愿意寿元耗尽而死亡。
所以修士追求大道,飞升仙界,向往的是那条无尽的强者之道,想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以及匹配的寿命,直至这世间再无任何东西能束缚他们。
连天道亦不能。
姬透豁然开朗,心境前所未有的通透。
无法飞升亦非遗憾,若她只能以这副半人半傀儡的模样入世,她亦能比任何人都活得更好,活得更长久。
修仙之路艰难险阻极多,无人能保证自己最终能顺顺利利地飞升。
就算能飞升,谁又能确保自己在飞升雷劫中能顺利地渡过?
姬透终于离开秘地的宝库,回到前面的山洞。
看到山洞里的人,她有些意外,“尊者,您没出去?”
长衡尊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说道:“出去作甚?陪他们到处跑,本尊可不稀罕。”突然,他笑了一声,“不错,修炼到化神中期了。”
姬透笑道:“都是凤血石的功劳。”
她没有急着离开去找小师弟他们,而是坐到长衡尊者对面,见他将茶盏递过来,端起喝了一口,然后说:“浪费了,味道不足。”
“是比不上你小师弟泡的。”长衡尊者懒洋洋地说,“看你这模样,似乎是想明白了?”
姬透坦然地说:“是啊,我想明白了!”
她看向山洞口前洒下的那十七个光点,语气平静淡敛,透着豁然,“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有自己的追求,我曾经所求的,莫过于那神秘强大的符箓之道,让自己变得更强,可以保护所有我在意的人。”
“听着没出息。”长衡尊者评价,“你怎么就不想飞升仙界?不想飞升仙界的修士可不是好修士。”
姬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以前修为低,没想那么多。”
他点头,“也对,修士的修为只有达到一定的境界时,才会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很少有修士在踏入修行时,就会坚定目标,虽然有,并不多。”
人的思维无时无刻不在变,很少有人能始终如一,这样的人无不是大毅力者,或是冷情冷心之人,只认目标行事。
但实在太少了。
姬透显然不是那样的人,不说她,就是当年的长衡尊者,一步步走来,很多思维、观念和行事方式都会发生变化。
姬透继续道:“我死而复生后,得知自己复活的代价是变成半人半傀儡,心里是有些失落的,知道自己将来飞升无望。”
“只是我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死后还能复活,还能继续看到这个世界,不让自己多想,甚至怕小师弟会太过在意,滋生心魔。”
长衡尊者端着茶,闻着茶香,默默地听着。
“不过现在,我知道原来只要我的傀儡之躯不毁不灭,便能活得长长久久,甚至能活成修仙界的老怪物,我又觉得如此甚好。”她朝长衡尊者一笑,“不用渡雷劫,便能轻松晋阶,也不用担心哪天就死在雷劫之下,魂飞魄散……”
长衡尊者被她说乐,“依你这么说,好像成为傀儡也不错,确实能避免很多于修士而言最大的危机。”
姬透点头,再次喝口茶,心情舒畅。
“不过,你真的不想飞升仙界?”长衡尊者目光犀利,“你难道不想看看仙界与修仙界有何不同,不想追求那无上的大道,不想……与你的小师弟一起飞升仙界,仙龄永继吗?”
姬透的手微微一颤,不禁苦笑一声。
“尊者,你别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时说这种话。”
长衡尊者不以为意,“本尊这是帮你认清自己,省得日后痛苦。”
姬透心知说不过他,叹息一声,“我当然想的!从我拥有记忆起,我和小师弟一直在一起,我们很少分开,我也无法想像我们日后若是分开会是什么情景?我觉得,我可能会很不习惯,不习惯生命中没有小师弟,甚至可能需要花上百年、千年、万年来习惯小师弟不在……不过人总会习惯的。”
她释然一笑,“可也不能因为我无法飞升,就阻止小师弟飞升罢?”
她希望小师弟长长久久地活着,希望他仙途永昌,就算日后他们一个修仙界,一个在仙界,永生不相见,只要知道对方活着,纵使不见,亦是开心。
长衡尊者听她一顿剖析,心知这是她最诚挚朴素的想法。
可是……
他瞥一眼山洞外,笑道:“你师弟只怕不愿意同你分开,本尊觉得他宁愿死在修仙界,也不想独自一人飞升。”
“别胡说!”姬透吓了一跳,“我师弟会好好地活着。”
长衡尊者笑眯眯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他,本尊还骗你不成!”见她不吭声,他故意道,“你是不是不敢问?要不要我帮你问?”
姬透当然不敢去问。
其实她心里约莫是明白的,小师弟对她极为依恋,宁愿在时空隧道中流浪也要复活她,可见他不可能会抛下自己。
“尊者,您别说了。”她讨饶地道,这些话她连师尊都没和他说过,没想到竟然和一个早就飞升仙界的前辈留下的一缕神识说。
长衡尊者没放过她:“那你怎么想的?你和你师弟,你们两个看着不像师姐弟,更像……”
姬透莫名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说:“像、像什么?”
“像对小情人啊。”长衡尊者嘿嘿地笑,“当初在百蝶谷第一次见你们时,本尊还以为你们是道侣呢。”
姬透:“……别胡说!”
长衡尊者盯着她慌乱的神色,“行吧,你就当本尊是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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