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至少姐姐把它佩在身上时,看着好看。
江梅引仍旧觉得可惜,但鹿角是蔺绮的,她想做什么做什么,他也没有置喙的权利,江梅引叹了口气,说好吧,他看向蔺绮,问:“妹妹想做成什么样子。
蔺绮给他一张图纸。
她画这个画了两天。
蔺绮的画工是容涯手把手教的,构思新奇,画的惟妙惟肖。
江梅引卷开符纸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眼眸浮出笑意:“看着不是女儿家式样。”
“难怪望月派和临云宗之间会退亲,原来有其他人得了大小姐眷顾,”图纸上的吊坠纹样画的栩栩如生、精致端雅,江梅引卷起图纸,情不自禁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何等神姿高彻的人物才能得到大小姐的芳心。”
江梅引语带调笑,蔺绮听他的话,愣了一下,心跳不自觉加快,明明是冬日,她却觉得室内热气蒸腾,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又来了。
又是那种大逆不道的心虚。
蔺绮难得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眸中洇出些许气恼,又怔然笑了下,她压抑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思,说:“江师兄误会了,这是送给长辈的。”
蔺绮捧着茶盏,吹散茶面上的浮叶,不知在告诫谁,轻声道:“那位是不能冒犯的人。”
江梅引漫不经心耸了耸肩:“这有什么。”
“仙门里年纪辈分又算不上什么,单看自己喜不喜欢了,若是喜欢,什么人都能拐成道侣,仙门里这样的事还少吗,”江梅引觉得好玩,笑着反问,“天底下有什么人是不能冒犯的。”
“如卦圣,容涯仙尊那一类人……”蔺绮不同意,举例反驳他。
江梅引头一回被卡得哑口无言,心道蔺绮可太敢想了。
他很识时务:“那确实太大胆了,这样的人冒犯了会死。”
“哦,你说的是。”蔺绮附和。
她眼睫覆下,咽了一口茶水,心中忽觉堵闷。
“磕嗒——”
蔺绮放下杯盏,茶杯底盘触碰桌案,发出一声脆响。
江梅引语带不解,好奇又问:“谁和他们是一类?这一类不就他们两个人?”
蔺绮垂睫:“我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这件事就麻烦师兄了。”蔺绮站起来,江梅引点头,笑说自然。
蔺绮没在这里多待,开门出了屋子,她走在院中,就像将要渴死的鱼翻身一跃跳回湖泊,新鲜空气大股大股灌入肺里,她平复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了些,情绪却依旧杂乱。
江梅引送了她一段路,就在山道上停了下来,他站在台阶上,遥看她背影,总觉得蔺绮气呼呼的。
他私心猜测蔺绮肯定有了喜欢的人,八卦地拿出云镜,想看看蔺浮玉什么反应。
云镜一打开,就看见蔺绮给他发的一条传信:“江师兄说,什么人都能拐成道侣,公主殿下怎么还没变成师兄的道侣,师兄是不愿意吗。”
江梅引:“……”
他顿感头疼,手握成拳,痛苦地砸了砸自己脑袋。
他觉得妹妹多半在针对他。
**
蔺绮心神不宁,在山道上走着走着,不自觉走到莲光峰。
莲光峰驻守的弟子早就认识她了,蔺绮畅通无阻地上了山,顺利找到林守。
她在林守跟前自闭了一会儿。
“小可怜,怎么又不开心。”
“祖宗,吃点东西,甜的。”
……
“你娇不娇气?”
“仙门哪有跟你一样的小姑娘?”
“说话……说不说话,不说话我把你扔出去了。”
“你生什么气?”
“蔺袖袖!”
“你怎么比千年前的林清听还要喜怒无常。”
“你就是被林清听惯坏了!”
……
林守哄不好她,也渐渐自闭,放了几句恼怒的话,整个人的态度却蔫儿了吧唧的。
他转转骨扇,冰凉的玉扇骨戳戳袖袖小猫的脸,林守觉得哄袖袖可太难了,比破境成圣还难,他有气无力道:“祖宗,你是我真祖宗。”
怪可怜的。
蔺绮心软了,不忍心再折磨他。
她揉揉眼睛,说自己要回去睡觉。
蔺绮明显地感觉到,林守眼中的光又亮了,她对卦圣表示同情。
蔺绮想了想,嘱托林守:“我要回去睡觉了,不要把我不开心的事告诉姐姐。”
林守一脸解脱,笑着颔首:“自然自然。”
蔺绮满意了,她顺莲光峰的山道而下,往霜雪天所在的山峰去。
时已尽黄昏,天上霞光满天,璀璨的华光洒下来,宛若金粉。蔺绮踏着满地金粉,走在回程路上,她的云镜忽而闪烁两下。
蔺绮打了个哈欠,拿出云镜。
给她发云镜的是姐姐。
林清听:袖袖,怎么不开心。
蔺绮眨了眨眼睛,心想,林守,好样的。
……
目光落在这简简单单一行字上,不想移开。
她盯得太紧,眼神失焦涣散,端正的字迹也变得模糊起来。
蔺绮没有立刻回复。
她站在莲光峰的一棵山茶花树下,倚着茶树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月光流过一枝一枝鲜红的山茶,洒在蔺绮乌黑柔软的发丝上,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写下回信。
——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有些迟疑,心跳如擂鼓。
蔺绮发出传信之后,云镜镜面很久没有再显示新消息。
蔺绮心生懊恼,闷闷抓了抓自己的长发,目光愈发慌乱,连握云镜的手都生出虚汗,她指尖颤抖,想写几句解释的话。
——姐姐,我是瞎说的,其实谈不上喜欢,我只是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是我醉了,姐姐,我……
聊天框里的字一个一个写出来,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云镜上,不咸不淡浮出三个字。
——是吗。
——谁。
第105章
星月满天, 花树下叶影婆娑,清寒的冷风中,浮着鲜红山茶的清静暗香。
蔺绮握着云镜, 垂手远望, 夜色中雾气氤氲, 远山朦胧,似有轻烟雾拢。
蔺绮的心境也变得朦胧含糊。
她想起蓝衣少年眉眼弯弯跟她招手告别,笑着说“山遥水迢,袖袖, 我们以后再见”,想起他小心翼翼低头吻他,想起秘境里的星河和明月。
其实那一幕容涯仙尊也看见了, 彼时他刚刚突破幻境出来, 隔着破碎蓝光, 隔着瑰奇绚丽的琉璃台, 安静站在巷道一端,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反正,结局是容涯仙尊没有阻止少年分神亲近蔺绮。
说得明白一点,他在纵容。
但蔺绮不知道这件事, 她只是突然想知道,分神回归本体之后,两者之间感情互通, 记忆互通, 如果姐姐想起了这一段记忆, 他会想什么呢。
现在的姐姐和少年时的分神终归是不一样的。
姐姐会怎么想呢。
她又在想什么。
蔺绮有些迷茫。
山道上有行人提灯走过, 蔺绮望着一团橙黄的灯火自远即近,焰火在油纸灯笼里闪烁跳跃,在夜色中氤氲出轻暖和光。
蔺绮恍惚出神,握着云镜的手都有些颤抖,一阵凉风吹过,她倏地惊醒,点开填字框把之前写的所有字都删了。
她的心思就像风中震颤的薄油纸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戳破,可她敢去戳吗。
她历来喜欢冒险,也深深迷恋于突如其来的各种变故,心思大胆疯狂到近乎赌徒,只有这件事,她一点险都不敢冒。
心中情绪百转千回,兜兜转转,终究落成两个词,不清不楚,不敢坦白。
蔺绮搓了搓冰凉的手,呼出一口热气,胡思乱想太多,她现在反而冷静下来。
蔺绮含糊言辞:姐姐不认识。
不知道仙尊现在在干什么,云镜静了一会儿,没有回音,蔺绮独自在山道上走着,压下心中泛滥的情绪,暗示自己袖袖不要瞎想不要瞎想。
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蔺绮姑且将其归咎于今晚夜色诡异。
过了半刻钟,云镜亮起。
——那就让姐姐认识认识。
蔺绮没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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