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44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玄幻仙侠

  直到桌上被冷落的断相思震出不满的微鸣,才唤回了时琉飘远的神思。

  少女松开了手腕上的翠玉石榴,转握起断相思,朝门外走去。

  ——反正不能做灵气境界的修炼提升,干脆去演武场,实战提升一番好了。

  于是。

  一个时辰后,时家弟子的痛苦嚎叫声便从西边的主家学堂,蔓延似得传到了东边的时家演武场。

  此时天色业已黑了下来。

  演武场上再无一个肯应战的对手,而经脉间阵阵如浪潮般的撕裂痛感也一次重过一次,时琉只能回到主阁的慧辰轩内。

  而就在她进门之时,收到了来自晏秋白的剑讯。

  少女面色苍白,匆忙读阅过后,细眉不知因疼痛还是剑讯内容而轻皱起来——

  和已经重新成为半个时家人的时琉不同,晏秋白月初便启程回返玄门,筹备大婚礼程。

  玄门所处情境正特殊,这场大婚已定在时家襄办,晏秋白此次会带更多玄门弟子前来拜访,算是下聘。

  而剑讯中正是晏秋白的行程,言称入夜将至山下。

  ……怎么偏是今日。

  时琉蹙眉想着,迈入里屋,正思索着如何回复剑讯,劝晏秋白不必过来看她会更合情理些——

  “你去哪儿了。”

  房中兀地响起个低哑好听的声线。

  时琉一怔,抬眸。

  榻前,迤逦的长袍直垂到地上。

  魔靠坐在床角,倦懒散漫地撩起眼,睨着她。

第78章 紫辰动世(十九)

  ◎像一个沉沦迷失的吻。◎

  望着榻侧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时琉却怔然难醒。

  她不解地盯着垂到帷幔旁那人的衣袍——

  魔的袍子,怎会是玄黑如墨的颜色?

  若非九窍琉璃心天生不受幻术所扰,那她大概都要以为此刻在榻上的是她的幻觉或是心魔了。

  见少女迟迟未动,魔抑着戾意懒挑了下眉:“怎么,和你的未来道侣相处了半个月,便连我也认不得了?”

  “……”

  时琉醒回神,松下心神朝屋内走去。

  ——这般嘲弄又薄凉的语气,再厉害的幻术应当也是学不来的。

  “我只是从未见过你穿这个颜色,”时琉在桌上放下断相思,迟疑地扫了下那长得曳地的玄黑袍子,“除了借用方琼的身体在幽冥……”

  说话间她想起什么,眼神忽紧:“你受伤了?”

  魔垂着眸一动未动,也不说话。

  直到桌旁少女面上漠然不复,她等了许久不见魔有半分反应,眉眼间终于蔓延开急切生恼的情绪。

  她几步便到了榻前,抬手去撷那人玄黑襟领的束扣。

  指尖刚攥上去,便被旁边抬起的玉笛轻轻一挡——

  靠在榻前的魔懒洋洋撩起眼,墨眸如冰:“你胆子肥了,小石榴。”同时,触之寒凉的笛骨抵住了她手心。

  时琉不想和他争辩,微微咬牙:“你不是说过,即便还未拿回罗酆石,凡界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是。”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

  魔撩起眼,眸光有些奇异微熠地仰着她。

  他有点忘了小蝼蚁在他面前有多久没有这样情绪激动过,多看一眼都觉得灵动得捉不住,像转眼就会逃走的妖。

  他于是一直望着,直到她情绪迫得眼尾也沁出勾人的嫣红,那双黑眸愈发濯了水似的清透。

  魔便垂眸笑了:“人是伤不了我,但这次不是‘人’。”

  时琉眼底涌动的情绪一滞,随即面色微寒:“仙界发现你了?”

  “可能。”

  魔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云淡风轻得好像不值一提。

  可时琉有着小琉璃妖的记忆,所以她很清楚——

  西帝昆离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杀伐果决之人,若是他对酆业的重返三界有所察觉,哪怕只是怀疑猜测,他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痛下杀手。

  时琉眉心蹙得几乎郁结。

  她视线不自觉便攀上那人修长凌厉的脖颈,落到他颈半位置,掩在玄黑外袍下的雪白里衣上。收束齐整的里衣边角,此时渗着在月色下难以分辨的血粉色。

  更别说空气中若隐若无的,淡淡的雪后冷松似的香。

  ——让酆业本体都不得不换上玄黑衣袍的伤势,便是最好的证明。

  时琉无意识地攥起手心:“凡界的天地规则与仙界同成,仙凡两界的造化之力虽然对堕仙者有所压制,但比不得幽冥里你亲手设下的造化禁制——他们的人若是下来得够多,重伤你甚至……”

  时琉一顿,眼神愈发不安:“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仙人本体入凡付出的代价很大,短时间内难以多次,既然这一次他们未能成功,便也没有下一次了。”

  魔搭手在膝上,懒洋洋地转着长笛,他平视虚空,眼眸里沁着凉。

  “若有,自然是我上仙界和他们一一清算的时候。”

  “……”

  酆业的话让时琉稍作思索,随即松了口气,确认应当如此。

  不过很快她便又蹙回眉:

  “昆离的人怎么会知道你已经在凡界了?”

  提起这个,酆业长睫微敛,难能有些不自在地落开了眼。

  时琉还未察觉,仍在苦思:“明明上了凡界之后,你一直收敛气息,并未有过什么可能泄露身份的——”

  时琉神色忽变,低头睖向酆业:“玉碑山。”

  “……”

  魔瞥开了眼。

  ——

  因为过分动怒未能控制好气息,导致整座玉碑山被夷为平地,甚至在附近大城传出了天怒降世的流言……

  这种已是可以列入他数万年生命里的黑历史纪录了。

  魔不自在停顿片刻,随即冷淡嘲弄地扬眸:“为何不怀疑是你师兄?他可是南蝉之外,第一个能不为我灵术所慑之人。”

  “主人不要趁机污蔑师兄,”想明白是某人自己造孽,而非纰漏,时琉稍放心了些,“你从第一次在通天阁见面时就对师兄敌意很大,甚至还在当时无故便迁怒到袁回他们,不要以为我不记得了。”

  魔清清冷冷地哼了声,转开。

  时琉歪回脸:“所以主人为何对师兄敌意那么重?”

  “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专骗你这种不谙世事的。”

  魔冷淡敷衍地答过。

  房中静了一两息。

  酆业搭垂着手,略微侧眸,扫过背身将神情藏在阴翳里的少女,然后他才转回去:“他身上有种我很熟悉的气息。”

  “恩?”时琉神思迟滞地停顿了下,她意外于这个答案,低眸望去。

  魔却冷冽了眉目,不肯再说。

  时琉陪着静默许久,却是终于想起什么:“师兄一行很快便会带着玄门的聘礼到隐世青山外了。他今晚可能会过来留坐片刻,主人若是没有旁事……”

  “聘礼中有罗酆石么。”

  魔握起长笛,笛身微微熠起翠色。

  时琉有所警觉,皱着眉低轻着声:“不能强抢。万一罗酆石不在其中,那便是功亏一篑。”

  “…啧。”

  魔懒散且不爽地一抬颧骨,轻眯着眼看站在榻前近处的少女:“你是主人我是主人,听你的听我的?”

  “主人是主人,”少女不卑不亢,只是声音不知因何微颤,“但这件事要听我的。”

  “……”

  屋内没了动静。

  榻外,背着窗外清冷圆月洒下的清辉,少女迟滞地抬眸,似乎想去寻榻上那人的声息,只是还未能找到,便听得那个清冷低哑的声音。

  像是抑着几分薄怒——

  “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话落时。

  榻外,少女的身影便像再撑不住地忽晃了晃,她仓促撑手按在镂空的床前雕栏上。

  晃过侧身,终于露在月光下的脸庞苍白,额头更渗着明显疼出来的冷汗。她颤栗的眼睫紧紧阖着,连柔软的唇都咬得血色尽褪,显然是在隐忍着剧烈的痛楚。

  且不止此刻,从刚刚便已开始。

  魔搭在膝上的手里玉笛消失,而他掌心向外随意一翻,朝少女抬起。

  昏昧里他声音微微沉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