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她拦不下时鼎天三息,他和她都会死。
可惜酆业听不到时琉的回答了——术法一旦发动,那就无可挽回。
造化之力屏蔽天地,他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第一息。
女孩唇瓣轻动,好像朝他说了什么。
[我不想你死。]
第二息。
时鼎天提剑,顷刻便至,翠玉长剑即将穿胸而过。
她蓦地转身,挡在他身前。
酆业闭了闭眼。
蝼蚁一命,拦不下时鼎天的剑。术法会破,他的神魂也会被时空之力绞碎。
等不到第三息了。
——
第三息。
在酆业听不到的天地间,女孩回身,面向那柄夺命的长剑,和握剑的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中年男子。
她轻声:
“父亲,我是时琉。”
倏——
卡着最后一息,翠玉剑刺在女孩胸口前,没入半寸。
时鼎天停得目眦欲裂,声音颤栗:
“时……”
呼。
身后,最后一丝造化之力从这天地间消失。
时琉阖上眼,有点遗憾。
她没来得及回头看,酆业一定很意外,说不定吓到了。多难得见。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求你,别再关我了。”
眼泪划过女孩难过的笑。
“杀了我吧。…家主。”
第14章 丰州鬼蜮(十四)
◎可以吃了。◎
剑没入处。
鲜红的血浸透了少女粉白的衣衫外袍。
在女孩似曾相识却又已陌生的眼神下,时鼎天怔忪许久,终于沉沉叹出声气。
“你……”
“时家主。”
本该无形的空气荡起波澜,一道人影在不远处缓缓现出。他身上穿的是玄门的道袍,显然是这次同下幽冥的一位玄门长老。
时鼎天神色一顿:“袁长老。”
“听她自称,这个魔头余部,不会是你时家的人吧?”袁沧浪面皮紧沉,“不然是何故,叫时家主如此手下留情,竟然就这么放走了那魔头!”
“……”
入主的神魂被玉佩强行送离,方琼身体已委顿在地,陷入昏迷。
在场或明或暗地所有人看着。
时鼎天握剑的手收紧:“确实是我时家……旧时一支旁系的后人。”
时琉身影微颤了下,像是承受不住那刺入胸口的冰凉剑身。
她没睁眼。
“想是这孩子受魔头所蛊,误入歧途。”时鼎天吸气,提声:“今日之事,我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从私。待审出那魔头身份目的去向,再还诸位一个交代!”
话落,时鼎天面色一沉,怒拔剑尖。
艳红的血倏然涌出。
在少女黯下跌落的天光里,她倒在冰凉的地上,看见那个高高在上垂眼冷冷睥着她的时家家主转身离去:
“来人,将她绑了,醒后再审。”
“……”
再醒来时,时琉身在一个昏暗的石室。
她下意识张望向唯一的窗口,对着她所在的位置,天边暮色昏沉,显然又将是幽冥新的一夜。
第三夜了。
封邺说过,神魂离体最多五日,届时,即便时家什么都不做,她的神魂也会自动消散,飘零幽冥。
何况……
时家真的会放过她吗。
“那个魔头的部下醒了!快通知家主!”
嘈杂的声音迫入耳中,也唤醒了时琉最后一点沉昏的意识。她动了动胳膊,腿脚,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被紧紧束缚的窒感。
女孩脸色苍白,低头望去。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绑在一座草草完成的刑架上,四肢受缚。
时琉愣了许久,无意识地轻牵了牵唇角。
也是。
既已当众将她打成时家旁支一脉,她又怎么敢奢望,杀伐果断的时家家主肯真放过她,让她以一死轻松结束?
“魔头余孽,你笑什么!”看管她的是个有些刺耳但熟悉的女声,不等时琉抬头分辨,狠狠一鞭已经抽在她身上。
啪,一声脆响。
大约是皮开肉绽,连痛觉都迟钝而麻木地传回来。
时…轻鸢。
时琉惨白着脸,咬着唇抬眼,看见对面少女冷厉薄怒的脸:“我就说,琼哥哥怎么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末支旁系打我,原来根本就是你们冒充!还害得琼哥哥到现在都昏迷不醒,看我不打死你!”
一鞭扬起,眼看又要甩下。
忽的,少女的手腕被人握住。
时轻鸢扭头就要发火:“谁敢——时、时璃?你,你怎么来了?”
时轻鸢在时家再骄扬跋扈,也很分得清时璃作为时家天骄,无论在族中长辈还是外界,与她的地位察觉有多云泥之别。
更别说凡界人尽皆知的“紫辰仙子”的名号。
在别人面前时轻鸢再敢耍威风,换到时璃面前,她也只能收敛着。
“家主还没来,谁让你妄动私刑?”时璃侧颜清冷,声音微寒。
“我,我是,”时轻鸢眼珠子转了转,“我是想逼问出逃走的那魔头的去向!”
“你们只负责看管,审问事宜,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
时轻鸢恼火,但不敢反驳,正两相僵持的时候,只听石室外传来时家子弟的行礼问候。
“家主。”
石室侧廊,石门被人打开。
以时鼎天为首的一行时家人,齐齐踏了进来。
时璃和时轻鸢也立刻松了手,转身低头,各自称呼行礼。
“阿璃,你怎么在这儿?”一见到时璃,时鼎天脸色变了变,上前两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下榻了?”
“父亲,我没事。”时璃迟疑了下,她摸了摸手上那只稍大的芥子戒,“您昨天说,她是时家的人?”
“……”
时鼎天眼神轻烁。
昨夜在掀了顶的通天阁内,时琉自曝身份,但那句话只有逼近的时鼎天与隐藏在附近的玄门长老袁沧浪听到了。
时璃不知,时鼎天也不想她知。
“这件事和你们小辈无关,你不要插手,让父亲来处理。”时鼎天说完,不给时璃反抗余地,向一旁看守的时家弟子示意,“你带她们出去。”
“是,家主。”
时璃有些迟疑,可时家几位耆老甚至是玄门两位长老都跟在时鼎天身后一同来了,她不敢说出晏秋白可能和藏在时萝体内的神魂是旧识的事情,尤其怕牵累到还在昏迷的秋白师兄。
权衡过后,她只好暂时忍下,扭头离开。
石室的门再次合上。
时家耆老们站在石室前,独时鼎天一人上前。
刑架上少女低阖着眼。从始至终,她没看他们任何人。
“和你同行的那个魔头,到底是什么身份?”时鼎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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