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34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玄幻仙侠

  “——”

  晏秋白眼神一颤,放在被衾上的手指无意握紧。

  他知道通天阁内的“方琼”和“时萝”古怪,但并未联想过是天机阁预言的祸世魔头。

  无论真假,玄门既已如此认定,那时家必然同知同行。

  那假“时萝”……

  “时家将他们如何处置?”晏秋白垂着眸子,低声问。

  袁沧浪沉了面色:“魔头遁逃,那余孽本被时家收押,昨夜也逃脱了。时家家主已经率众弟子奔赴丰州捉拿——可惜,上百神魂鞭都没抽出个具体位置,她倒能扛……”

  “轰!”

  一声惊响,震碎了长老余音,也震得房间内众人都惊愣不已。

  有弟子本能反应,随身佩剑都已经拔了出来——

  却见不远处的桌案上,雪白折扇破空而过,在众人耳鬓身侧扫过凛冽剑风,直直插进了榻旁的墙壁上。

  雪白纸扇,入石三寸。

  簌簌尘土化作飞灰。

  袁沧浪回神,皱眉:“秋白,你这是何意?”

  晏秋白扶着气血翻涌的胸腹。

  沉气数息,他咽下那口血腥气,哑声:“敢问长老,说时萝体内神魂是魔头余孽,可有证据?”

  袁沧浪愣过:“她自己都未曾反驳,还要什么证据!”

  “好。”

  晏秋白阖了阖眼,哑声:“既无证据,那我再请问长老——她为祸几何、杀人几何、作恶又几何?”

  袁沧浪轻眯起眼,起身:“秋白,你是要为那魔头辩白吗?”

  袁回为首的一众弟子闻言都变了脸色,连忙朝晏秋白使眼色摇头。

  可青年气势不落,眸里温和终碎,锋利再难掩挡:

  “若以上皆无,时家对无辜之人妄动私刑,更甚是用了神魂鞭这种碎人神魂、断人轮回的凶恶之器——到底她是魔,还是时家是魔?”

  “晏秋白!你好大胆!!”

  袁沧浪气得目眦欲裂,四下扫视,竟像是个忘了修行的乡野老者,一副要满屋子找荆条笤帚抽这个妄言弟子的架势。

  其余玄门弟子都吓傻了。

  ——在时家,下命令的人只可能是时鼎天。

  时家家主,凡界千年第一人,更是晏秋白的半师……随便哪个名号拿出来,晏秋白这话都是大逆不道,传出去要叫凡界掀起无尽非议。

  他们何曾听过光风霁月明礼端方的晏师兄说过这种话?他疯了吗?

  袁回的方脸都吓得更方了的时候,冷不丁,他被气得路过找笤帚的袁沧浪偷偷踹了一脚——

  “?”袁回僵硬扭头。

  收到气得翘胡子的自家爷爷挤眉弄眼的眼色一枚。

  寂静数息。

  鸦雀无声的弟子堆里终于有个被“点”醒了的——

  方脸嗷的一声,往袁沧浪身前扑倒:

  “爷爷…不,长老!晏师兄他他他是重伤未愈!胡言乱语!要么就是一时被时家那个小妖……不是,被那个魔头余孽所惑!您万万不能再对他用律了,他才昏迷刚醒啊!”

  有一学一。

  剩下的玄门弟子们也都回过神来了,纷纷往袁沧浪身前扑。

  于是,这房间一分为二。

  半边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长老,高声怒斥,却行动受阻,被一群他一指头就能摁倒的弟子们更高声地拦在了丈余外,不能近榻。

  另半边。

  晏秋白寂然平静地下了榻,动作轻缓地肃整道袍,理正发冠,然后谨礼而平静地作揖。

  “弟子妄议师长,回宗门后,会自请玄门戒律鞭,再入后山洗练池思过三年。”

  “——!”

  袁沧浪翘起来的胡子一下就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怒视晏秋白:“你真疯了不成?就为了一个魔头余孽?养了十几年的天下清名,你都不要了?”

  “此事不公,即便不是她,我既见历,也不能容时家如此作为。”

  “我都能容,你有什么不能!”

  晏秋白垂眸,仍是以作揖势:“掌门说过,此次历练以我为首,请长老不必再问。待回宗门后,所有罪责,秋白一应俱担。”

  “秋白!你——”

  “玄门弟子。”晏秋白收了揖势,缓缓直身,气势也平地拔起。

  袁回一众各自对视,皱眉叹气,但全数提剑作礼:

  “弟子在。”

  “即刻,随我起赴丰州。”

  “弟子领命!”

  “……”

  着同样道袍的弟子们目不斜视,鱼贯而出。

  晏秋白居于最末,向着气得瞠目结舌的袁沧浪又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几息后。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袁沧浪也不去拦,他原地抖了两圈,摸出符纸,奋笔疾书地开始给他掌门师兄写告状信去了。

  《丰州鬼蜮(十八)》

  夜里,时琉是被一片嘈杂声音惊醒的。

  石榻上,时琉睁开眼,但一动未动,而是竖耳听着把自己吵醒的杂乱动静。

  声音从囚室外传过来。

  听距离,约莫在牢廊的另一头——靠近瘦猴和符元做牢头的那两间大牢房。按瘦猴傍晚所说的,两边应该是计划好了什么行动,要一起在清晨被新州主派来的人带离鬼狱前,突破出去。

  时琉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把握。

  尤其是这鬼狱禁制,对外禁修者入,对内却又非要修者才能破……

  时琉正想着起身,忽然一停。

  下一息,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这间小牢房的铁窗,准确说,是扫过那面窗子所在的外墙。

  ——天生体质缘故,她从第一次进鬼狱,就看得到这鬼狱禁制内的灵力流动,且无比清晰,分毫毕现。

  可她没有半点修为,即便看得见也摸不着,更断不得。

  然而今晚,就此刻,在她的感知里,那阵法禁制竟不复存在了!

  就像被什么伟力抹去,灰飞烟尽,丁点痕迹都未存留。

  鬼狱禁制,竟然真破了!

  即便是时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面露惊喜,她立刻从榻上起身,压抑下激动得快要从胸口跳出来的心,低头去摸索藏在药草堆里的那块锥形石杵。

  一边将石杵贴身收起,时琉一边思索。

  牢房外墙的窗户极小,纤瘦如她也不可能爬过;而外墙墙壁又十分厚重,短时间无法凿穿。

  想要离开鬼狱,还是要走那唯一的进出通道。

  牢廊里,正响动着时远时近的杂音。

  惨叫,嘶吼,怒骂,哭喊……

  芜杂不一。

  时琉慢慢从禁制已破的欣喜中镇静下来,心里微凉。

  ——

  若真按瘦猴和符元两间牢房犯人们的计划,禁制破除后,只需要绑了狱卒,打开鬼狱牢门,便能离开了。

  那样绝不会闹出现在这么大的动静来。

  如此声音,必然是计划有哪一环出了问题……

  时琉还未想出因果,忽听得囚室外极近的一声响动。

  像是什么人踢到了牢廊里的石头。

  “…!”

  时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

  她顾不得多思,快步跑向牢门侧墙,背抵住。

  哗啦的锁链声跟着她响动,时琉暗恼,咬唇看了眼脚踝间的那条沉重铁链。她手抵在腰侧,握着锥形石杵的手心里隐隐冒汗。

  “咚——”

  时琉面前的牢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木门重重砸上另一侧的石壁,却没有人影第一时间进来。

  望着被对面空荡的石壁撞得弹回的木门,时琉瞳孔紧缩,突然慌忙退后——

  几乎是同时,牢门外一只粗壮的手臂凭空朝她面前探来。

  好在时琉反应及时,躲开了这一下。

  可铁链声音再次准确地暴露了她的位置——牢门外,有人阴狠发笑,大步踏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