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此事若传出去,三界必起波澜!
大约感受到他的惊骇,魇魔讥讽歪了歪头,又故意玩弄似的拿眼神掠过青色长袍侧影:“有什么好意外的?你们小师叔祖的身体,每一个地方,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无耻魔头!”袁沧浪气得老脸通红。
魇魔盯着的那道身影,那个人,却从头到尾没有为她的话动过一丝波澜。
女人垂了眼,懒洋洋拽上了自己落下肩的薄纱。
无情道啊,不愧是无情道。
她魇魅之术的天命克星,她求不得的苦果,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一点自嘲剔过眼眸。
可魇魔的语气依旧是不屑的嘲笑:“天门之下第一人又如何,不破天门、不飞升成仙,终究是凡俗。而凡俗,皆有命数!”
女人垂了手,冷笑:“临死想起我这儿的天檀木了?怎么,打算用天檀木,重塑一具肉体凡胎吗?”
袁沧浪终于还是动了心气:“你……天檀木当真在你这里?”
“它在我手里留了万年呢,你们小师叔祖最清楚不过,否则又怎么会叫你们下幽冥去擒我?”
“你若不想,”蔺清河望进牢内,“便不必给。”
“师叔祖。”袁沧浪急切得踏出半步。
蔺清河视若未闻:“你说得对。无论给与不给,你为祸无数,作恶多端,玄门都注定会斩你神魂,断你轮回。”
“——”
魇魔眸子一颤,跟着也颤声笑了:“你们修无情道的,都这般冷血且无耻吗?”
“或许吧。”蔺清河低声。
“好,那我就告诉你,”魇魔恨得哑声,“天檀木已经不在我这儿,被人拿走了。”
袁沧浪几步跨到牢栏前:“是谁?”
“哈哈哈哈,我不想说,你猜啊?”
“…魔头!!”自觉被戏耍的袁沧浪气得快疯了,神识再度成鞭,只是这次再无之前半点容情留手,恶狠狠就要甩在牢中女子身上。
“沧浪。”
终究没能落下。
袁沧浪的手腕被一段无形气机轻轻拿住。
“蔺清河,你做这副虚情假意给谁看,嗯?”
封天石牢内,女人微笑,轻笑,大笑,然后疯癫地笑:
“你猜啊,被谁拿了?你真猜不到吗?——我说过他终会来的!这玄门,这三界,这芸芸众生,哪一个不是背着他的血债活到今日?!我早便说过,纵使化作恶鬼,他也会回来的!!”
“……”
半间吵闹,女人疯癫大笑。
半间死寂,男人沉默不语。
这死寂令袁沧浪头一回感到如此的不安,他小心回身,换作神识传音:“师叔祖,她说的人是谁?”
蔺清河轻轻叹声,阖上眼,他摇了摇头:“走罢。”
话声落处。
石牢外空气微动,那道身影已然消失。
袁沧浪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恢复禁制,然后跟了出去。
水牢外。
瀑布飞流直下,银白如练。
满山翠绿入目,水雾笼绕,格外神清气爽。
也是在现身的这一瞬息,袁沧浪忽然惊悟什么,惶然望向身前的人:“小师叔祖,您数千年前便臻至化境,却始终不得飞升,莫非心魔就是——”
“!”
话声被切断了。
像一柄无形的剑,天门之下第一人的剑。
蔺清河第一次眸起波澜。
他侧过身,秋杀满山。
“……”
袁沧浪僵在原地,背后冷汗浸透。
一两息后。
蔺清河淡淡垂回了眸:“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是。晚辈,遵命。”
华天府,某空荡的食肆内。
在时琉的认知刚进行到“这个坐去天衍宗弟子身旁的男子看着怎么有些眼熟”的阶段——
大堂内就已经要打起来了。
准确地说,酆业没动,文是非没动,小道士也没动。
只有狡彘骤然化回原形,大约是本体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大小,跟着戾然又血腥气浓重的一声嗥叫,火红迅影就扑向了邻桌。
前后加起来也只有几息。
邻桌天衍宗弟子里,为首那个天境巅峰的弟子余光见警,不由怒喝向刚下楼那男子——
“你竟敢领妖族来埋伏?!”
下楼的男子顿时变了脸色。他修为最差,离着也最远,几乎是瞬间就扭头要跑,连辩解都顾不上。
狡彘空中一甩,扭身就要先一爪撕了那男子。
身后冷淡声线便在此时作响。
“留下他,”酆业掀起眼帘,黑琉璃石似的眸里凝着一点冰冷沁骨的笑意,“我亲自处理。”
“是,主人。”
狡彘身影电转,飞快扑掠向那四名天衍宗弟子。
而那个下楼来的男子已经吓得面目狰狞,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可惜不管他怎么费力拼命连额头青筋都暴起,还是始终停留在原地,一寸未离。
恐惧和绝望变成世间最丑陋的神情,爬上男子的面目。
时琉终于回了神。
“他是当初那个……”少女不确定地停住话声,转头看向酆业。
酆业:“嗯。”
时琉终于想透:“你就是为了他,才说要和文是非同行?”
“他之前贩人,现在又贩妖,死不足惜。”
时琉:“那,下船后为什么不抓?”
“自然是为了钓鱼啊。”这句是文是非笑眯眯地说的,“他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喽啰,万一弄死了都得不到什么消息,岂不白费。”
他虽在笑,那眼神却可怕极了。
几句话间,狡彘那边的战斗已然结束。
四个天衍宗弟子叠麻袋似的摞成一沓,最上面那个,被狡彘厚实的火云纹形粗大爪子踩得死死的。
为首那个猝然吐了一口心头血,竟试图发出本命剑讯示警。
可惜那道白光飞向大堂外,刚到门口,只见一点青翠的光微微一闪,白光就像撞上了什么可怕的深渊巨口——
啪叽碎了,还被吞了个干干净净。
“噗!!”
那名弟子受了反噬,一口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时琉看得微惊:“天衍宗不是两大仙门么,他们的弟子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问问就知道了。”
文是非自顾接过话头,起身,他还撑了撑懒腰,这才示意狡彘抬爪:“还要劳烦我亲自出马,这帮修士,虽死犹荣啊。”
时琉不觉得文是非问了他们就能说。
只看妖皇身周那愈发汹涌快要按捺不住的血腥气,她也大略能料到,接下来这四个弟子恐怕要付出一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代价了。
“……”
时琉抿了抿唇,低回眸子。
便在此时,身旁雪白大氅一起。
时琉怔了下,仰脸:“你也要去?”
“脏了手,不碰。”酆业厌恶地扫了一眼那四名仙门弟子。
神色薄凉微寒,情绪像系在悬崖边上的一线。
——
和当初在通天阁里初见玄门弟子晏秋白等人那时,他显露的情绪一样。
确实…格外厌恶仙门弟子。
时琉按下心思未表:“你去做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
酆业离桌,朝那边已经绝望瘫倒在地狰狞求饶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的男子走去,无形气机裹束,冷漠而残忍地将人拖向后院。
像尸山血海随影而行。
中间额外停了下,魔皱眉,侧身看了看就要在这儿动手的文是非:“你也去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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