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70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玄幻仙侠

  通后院的门打开,慢条斯理擦着自己手上血污的妖皇笑着走出来:“师父放心,无论何种情况,我决计不会像这小骗子一样贪生怕死,连师门都敢背弃。”

  雪晚认真狡辩:“我师门一脉单传,我要是死了,才是真的背弃师门、断绝传承。”

  “好啊,既然如此,不如我干脆替你通告天下?”妖皇擦掉指尖最后一丝血污,停在坐着的小道士面前。

  他撑住她身前的桌边,略微俯身,血眸妖异。

  雪晚识时务知进退地往后缩了一点点:“通告…什么?”

  “就说,天机阁圣女雪晚从今日起退出天机阁,弃暗投明,转进我妖皇殿了——如何?”

  雪晚:“?”

  被叫破身份也就算了。

  雪晚认真的:“你这样可能会把我师父气活过来。”

  “那就当我替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徒弟尽尽孝道了。”

  雪晚:“?”

  “还有,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说你们天机阁圣女冰清玉洁、纤尘不染的?”文是非敲着桌面,很不理解地低下头,像要细细发掘一下面前小道士“冰清玉洁”的本质。

  可惜没发掘出来。

  文是非嫌弃地直回身,抱臂绕开:“难道你们天机阁给外界占卜,收走的代价是眼睛和脑子?”

  雪晚:“……”

  果然,你不能指望一个妖皇说人话。

  好想打他。

  打不过。

  算了。

  雪晚在心底里称赞了自己的宅心仁厚,然后转身,看向身侧。

  旁边板凳上,这会儿多了个“小雪人”。

  从时琉阖上眼开始,那些本该落向地面的雪片就像有了风向,从四面八方贴覆上来,慢慢包裹住她全身。

  因为融化得快,所以只有薄薄一层霜白,像结了冰似的。

  不必特意探知,在场也能感觉得到,“小雪人”的灵力境界,在以一个缓慢但明显稳定增长的趋势,向上提升着。

  “九窍琉璃心,名不虚传,当真逆天之物。”妖皇轻眯着眼,感慨一番,然后他转向另一个方向,“难怪你要养这么一个小侍女在身旁。”

  “……”

  望去的方向,披着雪白大氅的青年公子从风雪来处无声走近。

  酆业瞥过文是非。

  他知道他误会了,但懒得解释。

  只是略带警告的,魔垂下眸子,望了雪晚一眼。

  那一眼的杀意仍旧未曾遮掩。

  文是非自然看得清楚,不由来了兴趣,不怕事大地问:“这样天大的秘密,不好再叫人知道,真不杀了她吗?”

  雪晚:“?”

  师父救命,这里有变态。

  好在酆业不为所动:“她教小石榴修行,小石榴把她当第一个朋友。只要她不再提及,我便不会杀她。”

  “好吧。”文是非遗憾转回。

  就见对面小道士磨了磨牙,忽地挤出个灿烂笑脸,同样转向酆业,还顺带拿细白的手指一戳他:“妖皇这种嗜杀冷血的东西都知道了,放着三界第一的灵物在旁边,他不会觊觎偷走吗?”

  这次不劳酆业开口,文是非冷笑了声:“除非重伤,否则九窍琉璃心对我来说只有升去仙界的作用——你不会以为,我也像你们凡界的井底之蛙一样,想去仙界那个端着仁义道德实则败类满地的鬼地方吧?”

  “还有,”文是非冷恹恹地盯住雪晚那根指向他的葱白手指,然后邪性展颜,“再指我一回,我就给你掰下来吃掉。”

  “?”

  雪晚立刻握拳,收回手指。

  她轻咳了声,转了转眼睛:“那几个天衍宗的弟子,你审出什么了?”

  文是非不知道从哪变出块玉珏,随手沿着桌面甩给她。

  玉珏上还沾着血迹。

  雪晚微微皱眉,但还是当没看到了,她拿起玉珏,以神识快速扫读存在其中的内容——那是四个天衍宗弟子的招供比对。

  不过显然是被搜了神魂之后的被迫招供。

  即便早就有所卜算,雪晚的神色还是一点点凝重起来,连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都慢慢晦深,黯淡。

  须臾后。

  小道士合上玉珏,隐忍地阖了阖眼。

  文是非抱臂坐在对面,讥讽笑了:“你应该早就算到了,还来多此一举干什么?不相信同为仙门高士能做出这种事情?”

  “仙门行事,不能只讲卜算,不讲证据。”

  “笑话,”文是非冷声笑了,“魔头出世,你们可有半点证据?还是说,天机阁对所谓魔头和对所谓仙门,原本就有两套标准?”

  雪晚一默,认真抬眸:“无论你信与不信,天机阁中从来不止一种声音。包括我在内,一直有人并不认同将那两卦通传天下。”

  “可它最后还是三界皆知了。”

  “…抱歉。”

  文是非一顿,微微眯眼,随即蔑然笑了:“不必抱歉,让三界覆灭也好。我们妖魔行事与你们仙门不同,我们敢作敢当,不像你们……”

  他眼神冷厉刺骨地望了眼玉珏,“只会背地里做这样阴暗龌龊的事情。”

  雪晚垂眸,沉思片刻。

  小道士仰起头:“好吧。”

  “好什么。”

  “我以天机阁圣女身份,陪你共上天衍宗,讨一个公道。”

  文是非浑不在意,勾起个杀意滔天的笑:“我妖皇殿想要的说法,还用不着旁人去讨。”

  “这公道不为你,”雪晚说,“为天下皆知。”

  文是非听懂了,眼神一动。

  然后他笑了起来,萦着血色的眸子里波涛汹涌,端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性:“好啊,那我就勉强带上你——”

  话声刚过半。

  小道士从桌后起了身,在藏在道士帽下那个莲花形状的凸起上轻轻一点。

  哗。

  小道士从头到尾换了一副装束,雪白衣裙,淡金绣纹,白得圣洁如莲,美得贵气凛然不可侵犯。

  文是非停在了那儿。

  一两息后,妖皇血眸晦上深重。

  他却咬着舌尖笑了。

  小道士正拧巴着眉心,很嫌弃地低着头摆弄这一身麻烦极了的圣女装束,并未察觉对面妖皇的神异。

  “走吗?”

  “走。”

  “?”

  雪晚正奇怪这妖皇怎么突然好说话了,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一花,她已经被捏着手腕带出去——

  “哎哎哎!慢点!”

  “……?”

  角落里,狡彘看着街角转眼远去的两道背影,再看看旁边小雪人和阖着眼等小雪人醒来的主人。

  它沉默地舔了舔爪子。

  莫名的,孤独寂寞冷,还有点悲从中来。

  时琉从这场不知多漫长的修炼里醒来时,凡界的天都黑透了。

  还是那家食肆,还是那条街,还是那个村镇。

  只是窗外也漆黑,今晚的月亮被藏在漫天的乌云后面,只有稀疏的星子露出一两点,也像笼上纱似的,看不分明。

  星子下,连绵的青山匿在夜色里,像晕开了轮廓的山水画卷。

  这副画卷中,只有极远的一点,像在天的另一边那样遥不可及,可最显眼——

  那里火光冲天。

  隔着连绵大地与无数寂静的村镇,时琉竖耳,几乎能听见激烈的厮杀,痛苦的哀嚎,烈火的灼烧,还有刀剑冰冷地刺入血肉的声音。

  空气中都仿佛弥散开消不去的血腥。

  时琉刚从灵力攀升了一大截里获得的愉悦瞬时褪去。

  少女不安地转头,看向身侧,披着大氅站在窗前的青年,他侧颜冷漠地望着那里,好像俯视人间的神祇那样毫不在意。

  到此时,时琉才发现,整个大堂中空荡得只剩下他们两人。

  连妖皇和小道士都不见了。

  时琉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她又望了一眼那远在天边的一点火。

  “想去看看么。”酆业回身,忽然问。

  时琉:“小道士她也去了吗?”

  “嗯,”酆业从大氅下抬手,冷白如修竹玉骨的手伸到她面前,“那个小道士叫雪晚,是天机阁的圣女。”

  时琉刚下意识把手搭上去,就轻抖了下。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手凉得,还是被这个消息惊得。

  她愕然抬眸,望着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