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第62章

作者:上黎 标签: 玄幻仙侠

  “少君…少君!”南楼侯咳嗽着强自撑身起来,喘息着遥喊她:“您要去哪儿?您要做什么?”

  “…太上已经醒来,必然很快来找您。”

  “您…咳…咳咳…您该先想好,如何与太上交代。”

  “少君—咳——少君!您要去哪儿?”

  珠珠充耳不闻,只大步往前,她甩飞裹剑的粗布,一把握住剑柄,鲜红的剑尖朝下,像浓血凝滴坠落。

  挂在胸前的玉符微微发亮,符玉也轻声问,“你要去哪儿?”

  “去杀人。”珠珠说:“杀一个早该杀的人。”

  “…”符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半响哑声说:“杀完人呢,珠珠,你想做什么?”

  事到如今,快近绝路,前路无望,已窥南墙。

  珠珠,珠珠

  “你想要做什么?”

  珠珠没有说话。

  过了半天,符玉才听她突然说:“符玉,我小时候我爹给我讲过一个凡间的故事,相传人间曾有一个叫彭祖的长寿的凡人,在他八百岁过寿的那年,却有神婆麻姑路过,笑说他活得还不够长、说自己才活得够久、久到见过三次大海变桑田、浑浊的大河变得清澈。”

  “彭祖不信,问她下次大河变清澈是什么时候,麻姑说,还得再过百年,于是彭祖请她百年后过来,相约一起去看大河。”

  “一百年后,麻姑如约再来,彭祖已经死了,麻姑却说他的心没有死,请后人们打开他的棺椁,带着他的心来到大河,这时大河果然已经清澈,彭祖这才真的望见清澈的大河,他的心裂开,血滴进大河里,他的心这才真正死去了,从那之后,大河也再也没有清澈过。”

  珠珠突然大笑起来,笑着说:“符玉,我不要后悔、我不要回头,我也要做那彭祖、亲眼看见大河。”

  “我要亲手把我的血滴进大河里,我才甘愿死心。”她说:“我死了心,就再也不要心了。”

  “我要谁也不能妄图操纵我的命运,我要那苍天知道,一再戏弄我的代价。”

  “我要把心扔进大河里,让这天下的江河,听我的号令、遵从我的旨意,我说不能清澈——它就永世再别想清澈!!”

第五十八章

  太上,从今以后,我把我的女儿交给您。

  昏光斜落, 洒在焦城外二十里的破败驿站里。

  驿站年久失修的正门此刻紧闭,驿站里原本的司吏驿丞和六七个驿卒凌晨时早已经被前哨的锦衣卫处理干净,此刻大堂里全是曾经北镇抚司的精锐。

  “督主,咱们的前哨已经撤去西州, 挟持了西州王及其心腹, 那里可容我们暂避。”

  “梁州的怀安王倒戈向大公子, 如今反口不愿意归顺我们,督主, 我们可要挟圣旨北进, 夺取梁州震慑诸王?”

  “督主,广海那边…”

  盘蟒斓衫的青年坐在桌前冷冷地喝酒, 他径自提起酒壶倒进小小的白瓷酒盅里,带着厚厚茧子的大拇指与食指捏着拿起, 仰头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吞下, 再继续倒, 一口一盅,周而复始,半响不做一声。

  “督——”

  “摄政王。”他终于开口打断部下的话,冷冷抬眼看过去:“死了吗?”

  几人对视,面露尴尬讷讷, 一人硬着头皮道:“当场胸口中箭, 按理怎么都活不成了,但谁料得了什么奇药, 竟止住了血, 救回来了, 如今听说…已经醒、醒…”

  “——”

  燕煜颧骨抽跳, 猛地将酒壶掀飞,不等他发怒,几乎是刹那,凄厉的惨叫声在门外暴起。

  “谁!!”

  大堂里所有人猝然惊起,两个千户拔出腰侧绣春刀就冲出去,大门被撞开又闭紧:“放肆!哪个敢找——啊!”

  “扑哧!扑哧!”

  利器割开皮肉,鲜血喷溅的声音,让大堂里所有人彻底变了脸色。

  大门被撞开,腥风伴随着膨大的霞光刺进堂内,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半边身上都是血,右手垂握一把剑,剑尖朝下,鲜血沿着剑身滴滴答答淌坠,随着她的步子,在地上淌出猩浓的一道。

  她没有抬头,乌黑的碎发垂在她鬓角,血珠溅在她羊脂一样雪白柔软的肌肤,像美得不该容于世上的怪物。

  大堂里众人的呼吸刹时止住,眼中不可自抑爬出恐惧和惊艳贪婪的欲望。

  燕煜看见珠珠的那一刻,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脸色阴沉,把酒盅掷到少女足前,森然冷喝:“杀!”

  酒盅破碎声惊起所有人的神志,众人眼中浮现出惊疑和恐惧,拿着武器犹豫不前。

  少女垂着剑,衣裙迈进门槛。

  燕煜猛地拔出手边的弯刀,一刀将身旁的千户拦腰横斩,半边尸身飞起,血水迸溅。

  所有人顿时寒毛倒竖,再不敢犹豫,齐齐举刀疯了般地向少女砍去。

  “杀——”

  “杀!!”

  鲜血在面前迸溅,血肉与残肢斜着飞起,溅在了桌椅楼梯能想象的任何一个角落。

  惨叫声从凄厉到哀求,再到彻底湮灭一切声音。

  燕煜坐在桌边,看着提剑向自己走来的少女,突然嗤笑一声,竟说不出意味:“我从前只觉得你骨子里太安分讲规矩,做事免不了心慈手软,枉费你们北荒妖王世代滔天的凶名,现在看来,你总算有了些出息。”

  “你要早有这狠心,就该早杀了衡道子,再或那日我射箭,你就不该插手,该让我杀了他!”燕煜声音严厉下来:“衡道子死,仙族道统崩塌,让那日月乾坤颠倒,此后神州由我们妖魔称王!”

  珠珠提着剑,冷眼看着燕煜目射异火野心勃勃的模样,心里已十分不耐,直接打断他:“燕煜,我们妖是妖,你们魔是魔,你不用跟我在这里混淆视听。”

  燕煜脸色一僵。

  “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少女以一种冷淡的嘲弄语气:“衡道子死了,你就认为你能打败九重中廷、能占领中朝三千府州?”

  “当然!”燕煜盯着她,他的眼底终于刨露出彻底强势澎湃的野望,森然道:“五百年前盛央境坍塌,已然标志着九重中廷失去帝柄,人间有一句俗语,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如今正是该改天换日、颠倒乾坤的时候。”

  珠珠看着他,懒洋洋说:“好啊,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燕煜紧紧皱眉,像是强自忍耐一下,才说:“苏珍珠,梵玉卿是三生天的圣主,他是避世的无情佛,他才与你永远不是一路人,我一早就知道,你和他绝对不会有结果。”

  “苏珍珠,待我为人皇,以人间气运加持,魔功大成,回九重天上,我会亲手杀了衡道子,直接与仙族中廷宣战。”

  他像是忍了又忍,才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你不就是想涅槃,别病急乱投医寻摸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待我在神州称帝,我可以帮你,你少犯浑发疯,我会立你为——”

  “噗嗤。”

  利剑贯穿血肉的声音猝然打断所有的声音。

  “!”

  青年魔君深棕的眼瞳猛地收缩,剧痛让他眼中瞬间狰满无数血丝。

  “燕煜。”他听见少女平静而冷漠地说:“这一剑,是还你这副身体,第一次刺杀裴玉卿,让他昏迷忘情。”

  她抽出剑,再一次狠狠捅进他肚子里:“这一剑,是还你留王阁那日刺杀摄政王、把衡道子唤醒,才会让裴玉卿被我气得吐血,大伤寿元。”

  “这一剑,是还你当年骗我感情、盗我爹的琉璃珠,让我第一次失恋,从那之后,情路再没有顺——”

  “你为什么,连提两次,裴玉卿?!”

  燕煜猛地狠狠攥住她的剑,不顾断掉的手指,他双目渗血,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你真的,爱上了,梵玉卿?”

  “——你爱上他了?!”他的声音越大,几乎像倏然变作狰狞的恶鬼嘶厉质问:“苏珍珠!!回答我!你真的爱上他了?!你回答我!”

  珠珠看着他,冷冷地回答:“他不是梵玉卿,他叫裴玉卿。”

  她毫不犹豫把最后一剑,搅动着贯进他心口。

  男人捂着心口踉跄跪倒在地上,大口浓血从他嘴边呕出,但他仍死死扯住她的衣角:“苏珍珠,你是不是…爱他…”

  “是啊,我现在就是非常非常喜欢他。”珠珠被他烦得够呛,终于说:“燕煜,你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没出息,就在乎那点情情爱爱,喜欢一个人就非得全心全意耗尽心血,我曾经也这么喜欢过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深沉冷酷的魔君的表情凝滞,罕见呆呆松怔看着她。

  “虽然我是个绝世倒霉鬼、活该被骗的傻缺,但这没什么,我做了就没什么不敢当的,而且,我还算迷途知返,很快所有的一切就要过去了。”她的语气变得越来越轻快,低头看了看他,甚至居然朝他露出个恶劣的笑来:“我甚至都觉得我应该怀起感恩之心来,感谢你们每个人给我的考验和磨砺。”

  “……”魔君眼瞳剧烈地颤动,难以置信望着她,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又在…发什么疯…”

  “也许吧,谁知道呢。”

  少女抬起脚,踩在他的脖子:“那跟你也没关系了。”

  魔君死死盯着她:“你——”

  珠珠不知道他最后还想说什么,因为她已经踩下去了。

  嘎嘣一声响,青年骨节修长的脖颈折断。

  他侧头倒在那里,直到死去,眼睛仍然死死凝望着她。

  珠珠看着青年失去生息的尸身,蹲下来把他的脑袋割下来,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望了他一会儿,

  符玉轻声问:“你在感到不舍吗?”

  “没有不舍。”珠珠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已经很烦他了,下手割他的脑袋我都没有一点犹豫,但其实杀了他,我也不觉得多痛快、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为什么呢,符玉。”珠珠:“我好像突然不懂自己了,符玉,我感觉自己好像渐渐变得奇怪。”

  符玉知道为什么。

  情劫是勒在苏家凤凰脖颈的绳子,是天道束缚他们命脉的锁链,爱像血与骨、万万年融进凤凰的魂魄里。

  她在试图剥离爱、就像慢慢生生剜掉自己的喉骨和心脏,那远远比让天雷劈开她的肉身更痛苦、更森烈、也更癫狂。

  “这是正常的,你是在感到留恋,不是留恋他,是留恋曾在他身上一同渡过的天真烂漫青春时光。”符玉温柔说:“没关系,珠珠,没关系。”

  “如果你感到难过,你可以哭出来发泄一些。”

  珠珠蹲在那里看着燕煜失去脑袋的尸身,歪了歪头,突然露出无比恶寒的表情,干呕道:“不,对着他哭我好恶心,我哭不出来。”

  符玉失笑,哄道:“好吧,好吧,那我们走吧。”

  珠珠点点头,跳起来拎起燕煜的脑袋,男人棕黑色的头发散乱、还睁着眼睛,珠珠觉得太丑,把他眼皮给遮下来。

  珠珠晃了晃手,那脑袋也晃了晃,血水滴答淌,惨得一匹

  ——果然这样就顺眼多了,傻叉就应该这样存在着才对。

  珠珠这才忽然感觉有点高兴,把断手拿布包起来,再提起剑,转身洋洋洒洒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