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废后和狗皇帝互换体感 第14章

作者:枭药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玄幻仙侠

  在梦中,她的父亲还好好的活着,没有患上消渴症,一直如她幼时记忆里的一般,高大挺拔,爽朗威风。

  健康的父亲就这样陪着她进京进宫,有父亲在,她没有受到丁点不该有的委屈,她的膝上没有旧伤,进了秋日,还能骑着她的爱马轻雪,牵着她的细犬贵妃,高高兴兴与父亲去山中行猎。

  她没有熬出体虚不足的弱疾,畅畅快快的骑马张弓,一箭既出,便干脆利索的射中林鹿一目,满心欢喜的想要炫耀,一扭头,父亲却已病重垂危。

  大将军身患消渴症近十年,日渐加重,直至大军攻下旧京,才终于一病不起。

  曾经执掌千军万马,一把长枪在戎夷之七进七出的威武大将军,被病痛折磨的食不下咽、双足溃烂,身躯干瘦如一把枯骨,莫说长枪佩剑,便是轻巧的短匕都再不能抬起一寸。

  最开始病倒时,父亲还能摸索着她的面颊,不放心的与她一句句交代身后事,等到临终前的几日,便已是双目失明,神智不清,口中偶有喃喃呓语,也是在呼唤着苏允棠从未见过的母亲闺名,偶尔也会叫一声允文允武,那是苏允棠夭折的双胞哥哥们的名字。

  那应当是父亲最快活的时候吧,一双机灵可爱的儿子没有急病夭折,心爱的结发妻子也没有因为悲痛太过产后不治。

  父亲为了她已经煎熬了太久,或许早该与母亲兄长们一家团聚。

  苏允棠愣愣站在原地,心下空空,原以为已经清醒,可再一转眼,就发现自己手上抱着一个面容模糊的襁褓。

  无灾姐姐温柔抚着她的发心:“娘娘莫怕,往后就都是好日子。”

  去厄磨刀霍霍,蓄势待发:“狗皇帝欺人太甚!忍不得了!”

  唇红齿白的允德抱着玉马小弓箭:“谁欺负娘娘,允德去打死他!”

  不,不,太危险了……

  历来掌权的天子,有几个会死于暗杀?

  御前本就禁卫森严,刘景天对苏家忌惮多年,定然早有戒备!

  苏允棠满心焦急,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转身离去。

  下一幕,便是行刺失败,东窗事发。

  大将军府被抄检一空,所有与苏府有牵涉的人,不论尊卑贵贱都举家获罪,到处都是哭喊声,到处都是鲜血与杀戮。

  她在血泊之中跋涉,看到了浑身伤口的无灾去厄,看到了身首分离的幼弟,看到了自小教养过她的叔伯旧部,看到了原本素不相识的禁卫徐越,甚至是她养在家中的马儿轻雪与猎犬贵妃都没放过……一颗颗她熟悉与不熟悉的头颅在滚落的在地,溅起的血光将天色都映得鲜红。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原本不必冒险,有将军府的余荫,他们原本什么都不需要干,就可以太太平平的安然一世,直到寿满天年,被刘景天装模作样的赐下死后哀荣,成为史书上君臣相得最好的明证与妆点。

  现在他们都死了,都是为了她。

  巨大的悔恨与愧疚海水一般涌过来。水底生出黑压压的藤蔓与水藻,一层层将她包裹淹没。

  憋闷与窒息里,苏允棠努力的挣扎喘息,却没有任何用处,她在这巨大的痛苦中一点点沉进无底深渊。

  就在苏允棠绝望之际,仿佛有人摸到了她的面颊,耳畔却又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阿棠醒醒,苏允棠!”

  苏允棠猛然睁开了眼睛,怔愣一瞬后,便看见床前承足上坐着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是刘景天!

  梦中的血光犹在眼前,认出刘景天后,苏允棠在恍惚,甚至觉着对方是发现了无灾姐姐谋划,要过来大开杀戒的。

  但下一刻,刘景天便收回手:“多少年了,你这一激动就咬唇的毛病还是没改。”

  苏允棠的呼吸沉重,回过神后,才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她自小就是如此,惊惶难过,紧张担忧…只要是情绪剧烈时,都会习惯的用力紧咬下唇。

  她与刘景天新婚之时,床笫之间,刘景天便常像这样伸手分开她的齿瓣,有时阻拦不及,还会干脆伏身相拥,让她咬住他的颈骨肩畔。

  一次情动,她在他脖颈处咬出了深深的齿痕,正值炎夏,刘景天只能穿着齐整的直领大襟,窝出一脖子的汗也没法松快。

  回家之后,他一面忙着龇牙咧嘴的上药解衣,一面还不肯安生的与她生事撩拨:“阿棠,你是只爱猎犬吗?除了你的贵妃犬,若不然再养一只狸奴?瞧瞧这印子,我出去也不能说是被狗咬的啊!”

  那样亲密肆意的嗔怒笑闹,还鲜活的仿若昨日,刹那之间,她梦中的轻雪贵妃便都不得善终。

  苏允棠掀开锦被起身,下一刻便屈膝后退,与床下的刘景天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这是下意识的防备姿势。

  刘景天看着苏允棠面色,语气平和:“怎么,还没清醒?梦见什么了?”

  噩梦中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一切都未曾发生,可却又如警示征兆。

  苏允棠眸色冰凉,沉默不语。

  刘景天便抬了嘴角:“总不会是梦见朕驾崩了?”

  苏允棠悚然一惊!

  她猛然抬头,直直看向面前的刘朝皇帝:“陛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景天的声音便又低了下去:“阿棠,朕与你不同,朕总是记着往日的情分,不论如何,不会伤你性命。”

  刘景天这句话说的真情实意,恍惚间,甚至能叫人察出几分叹息与委屈。

  他是不会伤皇后性命,可是阿棠会不会杀他,却又实在不一定了。

  这怎么能不叫人叹息?!

  琉璃易碎,彩云易散,刘景天这话但凡放在圈禁之前,苏允棠大概也会心生感慨,复杂酸涩。

  可苏允棠自从知道了无灾姐姐弑君的打算,这阵子便日日忧虑,夜夜难安,此时非但没有触动,反而被刘景天的莫名反常搅得越发意乱不安。

  她抿着唇角,赤足踩过被褥,略过刘景天趿起绣鞋。

  说来,刘景天为什么为什么会坐在床下的承足上?

  苏允棠没有细想,殿内除了她与刘景天,并没有旁的宫人,帐外天光晦暗,不知刘景天是何时来的,可现在最多未超寅时。

  这就是椒房殿内上下的宫人被换过一遭的弊端,放在从前,便是去厄不在,也绝不至于皇帝都坐到了床沿,她还一无所知的在梦中酣睡。

  多亏她从没有说梦话的毛病,若不然在梦里说出弑君的打算来,刚在梦中看到的苏家惨状,竟是现下就不必等了!

  苏允棠自己动手点了两支烛台,用这动作平静自己还沉浸在梦中思绪,也是想借此看清刘景天是怎么回事。

  蜡烛亮了,刘景天还是看不清,苏允棠直接开了口:“陛下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又有什么教训?”

  刘景天摩挲着嘴唇,语气随意:“养了这些日子,你身子也不见大好,朕来瞧瞧。”

  苏允棠抬头看去,刘景天这时没有再撑着帝王威势,说话间不顾仪态的往后靠向床前木围,双膝曲起,手肘随意支着床沿,疏狂惫懒,像是又成了初遇时的不羁游侠。

  她又仔细看了看刘景天的神情,发觉了一些不对。

  上次见面时,刘景天刚刚风寒昏迷过,那样虚弱的时候也只是脸色难看些,内里的勃勃的精气野心仍旧鲜活的气人。

  可现他面色白皙红润,可骨子里间却浸出一股散漫的颓。

  苏允棠面色一顿,从刘景天的忽然昏迷联想到之后莫名的反常反复,一时间,竟在心里生出了一个最合理的猜测——

  越想越觉着极有可能,苏允棠神色动容,对刘景天露出了三年来最大的柔和与耐心:“陛下……可是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了?”

  作者有话说:

  苏允棠(关心):转变这么快,你是不是快死了?

  刘景天:……

第18章 怒志肝

  ◎五志伤人◎

  “陛下可是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了?”

  天地良心!苏允棠固然不盼着刘景天好,可这句话,却实在没带一点恶意。

  刘景天最近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反常,朝中既然没出什么大事,不是外力改变,就只能归咎于刘景天自己。

  而能叫恶人幡然悔悟、情形大变的情况也就那么几样,生老病死,再想想前些日子刘景天忽然昏迷,身患重病就实在是一个很合理的猜测。

  岂不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便是再凶恶的贼人,临终之时,都要忏悔一二的,

  苏允棠这些日子原本就为谋划担忧的不轻,自从无灾姐姐走后,多半月来,她每每闭眼,就能看见亲人的血光漫天,将军府倾覆湮灭。

  无灾姐姐性如蒲草,看似温柔,实则柔韧如丝,既然已经为了自己照料的小姐才决意冒险,那就算是苏允棠自己反对阻拦,也不会改念,说不得还会更加坚决。

  在这样的忧虑无措中,刘景天若是当真重病,那就当真无异于久旱之时天降甘露。

  无灾姐姐不必为了她九死一生的冒险,她只需去采选好生养的良家子,连带着鹿血鞭酒一道儿送去养乾殿里,一旦有孕便仔细照顾视若己出,之后就等着先帝驾崩顺顺当当的升太后,好守着无灾去厄,与府里的弟弟允德,快快活活当天下最尊贵的寡妇!

  闪念间,苏允棠甚至觉着真是如此的话,她都可以尽释前嫌,耐心照顾刘景天走完最后的日子,刘景天不就是想她和软乖顺些么,十天半月的,她也不是不行,她甚至会想着两人这么多年的光阴情分,真心实意的在他灵前痛快哭一场!

  可是听了她这话后,刘景天却并没有被戳中心事的叹息虚弱,甚至连方才的疏懒散漫都不见了。

  他腰下用力,猛然起身,对她咬牙冷笑:“不劳皇后挂心,朕龙体康健,便是皇后病故了朕都不会死!”

  苏允棠有些失望,的确,瞧瞧刘景天那从承足上跳起来,腰身细窄紧绷,扶都都不扶一下的利索模样,看着简直还能再活五百年。

  倒是刘景天冷嘲之后,却突然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苏允棠死了,他说不得是真的会死!

  一念至此,刘景天的神色便又是一顿,也再没了闲聊的兴致,只是记着一开始的来意,就着窗外渐渐透进明光查看自己皇后的面色——

  他原本就真是来瞧苏允棠身子的。

  刘景天生来一副强健体魄,向来少有疾病之苦,沙场征伐时,曾在当胸中了一箭,折断箭羽都能照样拼杀,硬是撑到大破敌军,回营之后才有军医拔箭裹伤。

  就这样,他也照旧无碍,箭伤口长好之后一丝暗疾都没留。

  推己及人,刘景天开始感受到苏允棠的病痛难过时,心下不算十分在意。

  在他想来,觉着冷自然是冷宫炭火不足,又因受冷患了风寒,膝上刺痛是因为踢人上药……这些毛病,只用赐回廪给将养着,再派去宫人侍从精心服侍,不叫苏允棠受累受寒,自然很快就能处置。

  只一个月事麻烦些,但也不是不能缓解,再一者也已过去了,暂且不必太着急。

  也正是因此,刘景天实在不明白,他那样要命的箭伤,躺了半月便能起身,苏允棠不过是体虚不足、风邪凝滞……这样的小毛病,为何如今锦衣玉食的养了这么久,他仍旧夜里手脚冰冷,白天乏力疲累——

  竟是一点没见大好!

  召来太医署,林医正生性谨慎,翻来覆去只说病去如抽丝,寒气入体,暗疾原本就需慢慢调养。

  倒是林芝年那小子,最后没忍住说了一句:“五志伤人。”

  心志喜,肝志怒,脾志思,肺志悲,肾志恐,一个人,若是心里总梗一股不平不愿,终日忍耐,不得释怀,便是锦衣玉食,身子都能熬垮——

  更何况,娘娘当真有暗伤。

  心下闪过林芝年的话,刘景天面色复杂难辨。

  他当然知道苏允棠的身子一直不甚痛快。

  苏允棠是皇后,一国之母有恙,根本不可能耽搁,不单宫人要立即禀报,太医署瞧过后,脉案药案也要专门送至御前,以刘景天的记性,甚至能数清这样的脉案他一共见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