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定离
“十万贡献点啊,能开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阮怡宁神念投向传道阁,“呀,是涂黑子!”
待注意到涂檀只是靠墙睡觉,真正入定的是秦七弦后,阮怡宁惊呼道:“涂黑子自己不用,竟让秦七弦观想!”
她气得捏起拳头在空中乱锤了两下,并冲白执鹤嚷道:“他什么意思,十万贡献点就这么浪费,还不如借给你!”
白执鹤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道:“慎言。”
……
秦七弦神念投入石墙,神识探入刹那,石墙上的灵兽宛如活了一般,纷纷发出了雷鸣般的怒吼。
无数上古异兽咆哮着冲入她的识海,展开的双翼遮天蔽日、张大的巨口宛如深渊黑洞……
强大的神魂威压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在靠近她时却好似受到了阻挠,仿佛狂风穿过防风密林,被挺拔的大树一层一层削弱化解,化凶狠为温柔。
和风拂面。
秦七弦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万千兽影。
她能清晰地看见它们的每一片羽毛,每一根胡须、每一片鳞片上古朴又沧桑的花纹……无数被岁月掩盖的道韵,再次重现于她眼前。
利爪撕裂苍穹、火羽焚遍山海、巨口吞云吐雾……数不清的神通在她识海上空炸开,移山填海、毁天灭地、破碎虚空、威力无穷。
识海上方,群兽奔腾。
识海水面,平静无波。
水面平滑如镜,清晰地倒影了上方每一只跃过湖心的灵兽。
每一只留下倒影的灵兽身上都逸散出光点,飘向了传道阁外的环形石墙,一点一点融入那面墙中。
……
墙外人山人海。
十万贡献点才能开启一次的观想不容错过。
大量御兽峰弟子召唤出了自己的灵兽,期待灵兽能从观想图内得到一丝感悟,从而觉醒血脉力量,进阶成更强大的灵兽。
成功学会《通灵兽神诀》的修士没听说过,但是通过观摩兽魂图从而觉醒血脉力量的灵兽却有好几例,最近的就是白执鹤那只红顶灰鹤,据说觉醒了一丝凤凰真血,并且成功领悟出一门与真火相关的神通。
“那入定的女修是谁?”很多人都不认识秦七弦,好奇御兽峰何时多了这么个人物,十万贡献点说拿就拿?
问来问去,竟是谁也答不上来。
“神魂观想据说疼痛难忍,你说她能坚持多久?”
“当初白师兄坚持了十四天,点亮了将近半面墙,这位师妹修为才凝神初期,至多三日吧。”
一个尖脸弟子捏着拳头道:“那我还是希望她能坚持久一点儿,我的钢鬃狼上次就差一点点觉醒血脉力量,这次一定能进阶!”
众人看向他脚边蹲着正流着哈喇子的蠢狗,顿时无语地移开眼,就这,差亿点点觉醒吧……
墙根下,一身酒气的孤悬灯正一脸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大弟子。
问了他半天,嘴里一个字都没蹦出来,脸比他头上的黑云都黑,明明是她徒弟,天天给她摆个臭脸色,真是欠抽。
“你对这新收的小师妹也不赖啊,十万贡献点说送就送,怎么就一点儿不晓得尊敬一下为师呢?”
涂檀抬眸,淡淡瞥她一眼后又低下头,长睫掩下,将眼中情绪彻底遮蔽。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孤悬灯甩甩头,“算了,算了。”她从兜里掏了掏,好半晌才摸出一枝梅。
嗅着冷淡的梅香,涂檀陡然抬眼,等看见她手中的梅枝,微微一怔。
孤悬灯并未注意到徒弟异样,她将梅枝拿在手里晃了晃,又送到鼻尖儿深吸了口气。一个长长的呼吸后,她冲不远处的白执鹤招了招手,“白执鹤,过来,借个火。”
白执鹤:“……”
他领着白绯过去。
白绯伸长脖子,张嘴,口中出现了一团小火苗。
孤悬灯:“点这个。”
就在白绯准备一口火喷过去时,涂檀冷不丁道:“冷香梅,你舍得?”冷香梅炼制需要用到高阶妖魔的油脂,本身就价值不菲,更何况,他清楚,这根珍藏已久的香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孤悬灯头也不回地道:“一枝香而已,为师多的是,嗝,这神魂观想可痛了,燃着这香,你师妹也能……轻松点儿。”
“你这个当师兄的都舍得……”她弯腰将点燃的香放在了秦七弦脚边,垂落的青丝遮住了微微泛红的眼角,“我做师父的还能抠门不成?”
起身时,孤悬灯神色恢复自然,还很豪气地举起葫芦,仰头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酒。
冷香梅点燃,绯烟袅袅。红色梅林在烟雾中出现,一路延伸至天边,看不到尽头。
风起,花瓣如雨落。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处于梅林中间的秦七弦,头顶、肩头,周身都堆起了梅花花瓣,一层叠着一层,逐渐将她淹没。
有识货的弟子惊呼道:“这,这是养神的香!一枝冷香梅,能让凝神期修士的识海扩展一倍!”
“有此香在,我赌她能坚持十天!”
第019章 凝聚
金乌逐渐西沉,远方残阳如血。
坐在地上的秦七弦仍旧纹丝不动,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势。
白执鹤很仔细地盯着秦七弦的脸,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然而他发现,她全程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
众所周知,观想石墙的过程异常痛苦。
大家都知道很痛,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清楚痛到了何种程度。
只是回忆起来,他的元神都开始战栗,此刻的他,都还未凝聚起再次挑战的勇气。挑断经脉?剥皮凌迟?不,那些都是皮肉之苦,甚至可以通过昏死缓解,而神魂上的剧痛,是从灵魂深处开始,由内至外,传递到每一块血肉、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络……
神魂被利爪一次次撕裂、肉身仿佛被吞入兽口,被尖牙一次一次地反复咀嚼,碾磨成泥。
而这个过程,他自始至终都保持清醒,甚至因为神识绷紧而将所有的感知放大,在痛苦和恐惧之中饱受煎熬。
他当时涕泪齐流,面部五官因疼痛而扭曲移位。等清醒过后,赫然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全身肌肉绷紧,凸出的青色血管宛如长满根瘤的树根一样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要刺破皮肤爆裂开。
那样极致的痛楚,秦七弦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如此惊人的意志力让白执鹤隐隐感觉到了压力,内心颇为不平静。
当时他开启观想时,师父为他准备了阵法结界,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使得围观的弟子无法看到他痛哭流涕的丑态,只知道他仍沉浸在观想状态,一点一点的亮起石墙,持续了十四日之久。
而现在的孤悬灯压根儿没有遮住秦七弦的身影,这说明,她知道这新收的弟子有之超于常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他看向孤悬灯,暗自揣摩:“莫非这就是您收她为徒的原因?”
旁边,阮怡宁小声抱怨:“那边开了赌局,用玄音骨传遍了整个灵霄门,其他脉的弟子也都参与进来了,没想到还真有人买秦七弦超过你!哼!”
白执鹤摇摇头,“她修为太低,若是筑基以后再来开启,兴许能胜出。”石墙内的兽魂力量极为恐怖,且越来越强,在未踏入金丹境之前,他不会再去尝试。
阮怡宁听到一愣,白师兄竟然对秦七弦评价如此之高!
恰这时,有人喊:“亮了,亮了!”
“白师兄好像第二天才点亮石墙吧?”
墙壁上,首先点亮的是角落的一条小蛇,光芒凝聚蛇身使其变幻出一道巨大光影,高昂的蛇头从墙内伸出,冷冷看了一眼围观的弟子。
被盯住的弟子齐齐吸气,均被吓得冷汗津津,两股战战。
仅仅只是被石墙内的兽魂看上一眼就有如此恐怖的威压,那正在其中观想的秦七弦……
她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啊。
蛇口大张,噀水成雾,雾又化作萤火虫一般的小光点,轻飘飘地落在了其他彩绘灵兽身上。
“这怎么算……好多灵兽身上都有一点儿光,像飞溅上去的火星一样。”
“白师兄当时是一只一只亮的吧?”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闪耀的星光持续了两天。
第三日深夜,石墙上星星点点的光宛如闪烁的星辰。
四周弟子少了许多,不过灵兽数量不减。一大群灵兽或坐或卧地围着石墙呼吸吐纳,仿佛要将墙上星光吞吃入腹。
醉酒的孤悬灯大咧咧地靠墙躺下,呼吸均匀显然已睡着。旁边站着的涂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储物法宝里掏出一把摇椅,将人抱到椅子上后又给她搭上了一条薄被。
刚掖好被角,孤悬灯的手臂又从里头伸了出来,恰好碰到了他的手背。
她突然这么一动,惊得涂檀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石墙上。
他感觉脊背一麻,与石墙接触的地方好似被烈焰灼烧了一下。
涂檀猛地回头,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起风了。
遍布石墙的星星之火在风起的瞬间轰然炸开,吞没了石墙上所绘的每一只灵兽。
光乍起,若万丈匹炼铺开,似惊天一刀,斩断黑夜。
涂檀双眼刺痛,泪如雨下,然眼皮好似被剑撑着,根本无法闭上。
恰这时,眼上有了温热的触感,轻柔的力道逼走了眼睛上的“剑气”,疼痛稍微缓解。
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说:“闭眼,别看。”
涂檀强行收住眼泪,缓缓闭上眼,口中问道:“师妹这是观想成功了吗?”
孤悬灯说:“嗯,不足三日。”不到三天,点亮全部!
她说话时看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血色、满脸震惊的白执鹤,又抬头瞄一眼天上由远而近的数道遁光,幽幽地叹了口气,“随随便便收两个徒弟都如此优秀,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看到这惊天异相纷纷赶来的太白一脉长老们:可恶,又被她装到了……
孤悬灯本就是想气气其他人,当初你们都不想要,现在看到秦七弦能点亮石墙又飞过来,一个个眼睛发绿,一幅要抢人的嘴脸,她才不会松口。
哪晓得说完后,就听大徒弟用气声说道:“随便?”
嘴都未张,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正欲解释一下,手已被其推开,就见涂檀后退一步,自己从袖中掏出一根黑绸带系在了眼上,接着他一言不发就地坐下,薄唇紧抿成一线。
脸色显然更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