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177章

作者:侧侧轻寒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玄幻仙侠

  阿南心下忽然想,阿晏无论何时何地,一贯摸鱼混日子,为何这次,他明明看到了对方身手如此高强,却还要冲出来,导致自己落入他们手中呢?

  她在戳穿唐月娘身份时,特意支开了卓晏,可如今看来,该隐瞒的还是瞒不过去。

  她不由暗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侍卫们散开。

  梁垒拉过一匹健马,将卓晏推搡上马,自己也骑了上去。

  见他们打马在沙漠中扬长而去,身后侍卫们担忧卓晏,个个义愤填膺:“南姑娘,要不要赶紧去救卓少?”

  阿南摇头,说道:“他们不至于杀阿晏,咱们待会儿把他接回来就行。”

  一群人干脆在背阴处休息了一阵子,补充了些食水,才从沙漠中寻踪过去。

  果然,在距离他们二三十里处,寻到了被孤零零丢在沙漠中的卓晏。

  他正茫然坐在荒野中,任由日头炙烤。

  “阿晏,没事吧?”阿南下马将他拉起,见他目光闪烁,心虚闪避不敢正视自己,便也不问他被劫持后发生了什么,只问,“你不是随殿下去破阵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卓晏抿着干裂的唇,艰难道:“圣上觉得我不合适,将我打发回来了。”

  是,他的父亲获罪流放,他的母亲是青莲宗首领,皇帝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

  阿南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臂,道:“总之没事就好,走吧。”

  她驻足立马,查看周边地势,与熟悉这边路径的人商议了一下。

  前方不远应该就是玉门关了,想起廖素亭说他是从那边出地道的,而且当时地道转换后有了新出口,阿南心下盘算,难道唐月娘的目标,是从那边进地道,还不肯放弃他们的阴谋?

  示意侍卫们照看好卓晏,她紧了紧头上发髻,率了部分轻骑疾驰玉门关,看看是否能追击那对母子。

  风沙弥漫中,原本该空无一人的玉门关旁,如今却有几条人影。

  阿南过去一看,正是廖素亭与几个工匠。

  “南姑娘,你怎么来了?”见她忽然而至,廖素亭十分诧异,“上次这边打开了出入口,殿下为求稳妥,临时命我过来巡查。”

  阿南略一点头,问:“有什么线索吗?”

  “你看。”他说着,一指上次朱聿恒救她出来的水道,“这便是我与康堂主出来的地方。”

  阿南过去一看,上次阿琰以钢枪卡住的机关已被卸了大半,后方显露的是如同织布机般密密匝匝绷紧的精钢丝,形成巨大的螺旋形状。

  机关中心的精钢丝已被钢枪卷住,连同滑轨一起断裂。廖素亭带着她沿着断口进内,抬手指了指旁边残存的精钢丝,叮嘱道:“南姑娘,小心一点啊,这东西碰到就把你连皮带肉剐一大块去。”

  阿南的流光用的便是精钢丝,哪能不知道,“嗯”了一声。

  “说起来,上次殿下在这边救你时的情形,我至今想来仍觉得心惊肉跳。”廖素亭的声音压得很低了,却依旧在水道中隐约回荡,“南姑娘,别说是皇太孙殿下了,我这辈子,真没见过谁会这般毫不犹豫冲入如此可怖的机关之中,去相救别人的。”

  阿南笑了笑,说:“如果殿下与我换位,我也会啊。”

  廖素亭回过头,看着她那轻快却又不带半分犹疑的神情,不由得也对她笑了出来:“南姑娘,对我们殿下好一点。”

  “还不够好啊?好几次命都差点给他啦。”阿南笑着睨他一眼,想起这样的话,好像韦杭之也曾跟她说过。

  她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可再一想也没办法,谁叫阿琰对她豁出了命,如此不顾一切呢。

  地道入得深了,他们打起了火把,沿着洞穴渐渐向内。

  火光照耀下,阿南看到了墙壁最狭窄处一条尚未干涸的淡红血痕,猜测该是唐月娘的肩伤在水下裂开了,才有这样的血水痕迹。

  而……能为他们如此准确在茫茫沙漠中计算出通道口的,阿南心知肚明,除了公子,这世上还能有谁?

  她耳边,又想起唐月娘那番话来。

  难道,公子也觉得,成王败寇,只要成功了,就是正确的吗?

  正在迟疑间,忽觉脚下微微一晃,里面传来了剧震声。

  阿南愕然,却见廖素亭贴在洞壁口听了听,神情肃然道:“机关发动了。”

  阿南正要问什么机关,却听得里面隐隐传来一声惨叫,随即,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有人向着出口这边奔来。

  她听到司鹫的声音,隐约在里面响起:“公子!公……”

  他仓促的话语,仿佛被瞬间卡在了喉咙,再没有了声响。

  “司鹫!”阿南急了,当即加快脚步,向里面冲了进去。

第172章 幽都夜语(2)

  地道本就狭窄,这边属于岔支,更显逼仄。

  阿南侧身贴着洞壁,正着急往前走,面前忽有人影一晃,向她扑来。

  狭窄的洞中她来不及闪避,只能紧贴身后石壁,飞起一脚将对方抵在斜对面的洞壁上,手中火折子一亮,照出对面来人的模样。

  正是司鹫,后方是神情惶急的方碧眠。

  “阿南!”司鹫一看见她,就跟捞住了救命稻草般,也不管她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扑上去急道,“公子遇险了!你快去帮他一把!”

  阿南朝向黑洞洞的彼方看了一眼,心中百转千回,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方碧眠声音尖利道:“司鹫,你别透露公子行踪,她带着朝廷鹰犬来的!”

  司鹫一眼看到她身后穿麒麟服的廖素亭,转向阿南的目光透出些不敢置信。

  阿南看也不看方碧眠一眼,只道:“司鹫,我是听到你的声音,担心你安危才下来的。现在你没事就好,那我便回去了。”

  “阿南!”司鹫却不肯放开她,哀求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们旧日兄弟,如今公子在下方失踪,你……你难道能丢下他不管?”

  “这地道我走过一遍,里面确实岔道重重,上一次我也差点把命送在这里。”阿南断然摇头道,“不必多说了,破这个机关,我没有把握。”

  她一转身,便要沿原路回去。

  却听后方传来方碧眠的冷笑声,道:“司鹫,别求她,咱们豁出一条命,葬送在这儿就算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再求她,也是无济于事!”

  阿南举起手中火把照亮她的面容,唇角一扬:“方姑娘,我与兄弟们出生入死多年,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质疑?”

  “是,我确实只与兄弟们相处几个月,可我早已将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我做不到像你这般狠绝,为了自己的新主人,如今率众来对付自己的旧主!”方碧眠声音锐利,与往日大相径庭,“司南,你这般行事,对得起公子,对得起当年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吗?”

  阿南听她这指控,反倒着意多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副模样比之眉眼盈盈装柔弱时倒顺眼了许多。

  “方姑娘,你这样不是挺好?少弄些装模作样的虚伪模样,说不定我还会对你高看些。”她慢悠悠地抚着臂环,道,“至于对不对得起,我们心中自有一杆秤,无须外人评判。”

  “正因为我是外人,所以我才能公正地说一声,公子救你、护你、培养你,没有他,这世上就没有你存在。”方碧眠指着她,一字一句透着凶狠,“司南,这辈子你欠公子的,永远也还不清!”

  阿南双眉一扬,眉眼肃杀地盯着她,目光冷厉。

  司鹫赶紧拉住了方碧眠,对阿南道:“方姑娘是太着急公子了,毕竟地下情势真的危急!阿南你知道吗,这地道太诡异了,我们在下面鬼打墙不知道多久了,如今我真的担心公子!”

  “我知道,上次我也曾被困在里面。那机关……”听司鹫声音哽咽,与当年他担忧自己时一般无二,阿南迟疑了片刻,终究狠狠深吸一口气,道,“算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把公子带出来。”

  司鹫大喜,忙点头道:“好!阿南,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阿南紧了紧手中火把,越过他们便向里面走去。

  廖素亭追上了她,心下难免焦急:“南姑娘,殿下亦已率人下了地道,你这……”

  “没什么,这未尝不是好事。”

  毕竟,公子与青莲宗联手,阿琰这边虽然人多势众,但对地下没有他们熟悉,未必能讨到好处。

  要是能劝公子离开,让双方免于冲突,也不算坏事。

  压抑的地下,逼仄的通道,阿南手握火把,比上次还要沉默。

  廖素亭与她一起沿着熟悉的洞窟而行,两人一路前进,观察着沿途的踪迹。

  在走到一个岔道口之时,阿南抬手,以小刀刮过土壁,确定了位置,道:“你看,这里便是关节处。”

  廖素亭也是机关世家出身,一看见她所指的地方,当即便明白了:“这是一个可旋转的关窍,形成一个拐弯。玉门关这条道与矿场那条道都在它的面前,里面的人可以用机关操纵关窍转向,随心转换路线!”

  “对。而它的控制机关,就在第九个洞窟的青莲上。我估计,你们当时失踪便是因为梁家人切换了道路,导致关节转到了玉门关这条路上,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也返回不来。而傅准那个混蛋则骗我再度启动青莲机关,关窍翻转对接上了另一条地道。那条地道该是与洞室相接的一个循环,我后来便只能反复走那条首尾相接的路,再也出不去了。”

  阿南说着,将臂环中小刀片弹出,在细不可见的地道缝隙中,向上下探去。

  直到最终轻微的叮一声卡住,她立即便以小勾子探进去,回头对廖素亭道:“我数到三,会尽力调整机关旋转。你记得在半周时将机关卡住一瞬,给我抢一点时间。”

  廖素亭有些迟疑:“可这关窍转换后,另一边会接上矿场的路啊,你去那边干什么?”

  “不,弯弧转换之时,有一瞬间会转过洞室,我要是抓住机会,就能冲过去。”

  廖素亭悚然而惊,心说这太危险了,正要阻止她,却听得耳边轧轧声响,阿南的小勾子往下一卡一掰,随即,便一个翻身滚入了岔道转折口。

  洞口震动,低沉的轰隆声立时响起。再不立即决断,这万向旋转的岔道可能两边都卡在墙壁之上,阿南会被闷在其中无法脱身。

  廖素亭无可奈何,只能在它旋转到半周时,将手中的火把迅速地插进缝隙处。

  尖锐的声响中,岔道转到半周时,因为被卡住而咔咔作响,硬生生停了一瞬。

  但随即,火把被巨力机关碾成粉碎,岔道以重达千钧之势,依旧飞速转了过去。

  廖素亭站在已转成土壁的关窍前,焦急地拍着厚重土墙,趴在上面听着,却没听到对面任何声息。

  抓住一瞬即逝的机会,阿南在岔道旋转之际,打了个滚,直扑岔道另一边。

  关窍旋转十分快速,眼看出口便要切换,在稍纵即逝的刹那,岔道发出咔咔声响,略微一顿,出现了一个仅有尺余宽的通道。

  阿南的身躯立即从缝隙中钻出,直扑向后方的洞窟。

  嗤的一声响,是她的衣服被后方恢复旋转的岔道卡住,猛然撕裂了一片衣角。但她终于惊险脱出,在地上打了个滚,扶墙站了起来。

  背后全是冰冷的汗。阿南拍了拍胸口轻吁一口气,万幸自己没有被卡住,不然的话非得被斩成两截不可。

  她摸了摸怀中的火折子,想起上次用过之后,燃料已经快没了,便只靠着记忆,扶着墙壁,一步步慢慢往前摸索。

  幸好她曾在这边来回走过三次,对这地势已了如指掌,知道这边只有一条路通往那个陈设着铜板的洞室。因此虽然周身彻底黑暗,她依旧在死寂中一路摸索过去,并不恐慌。

  脚下逐渐踏上了黄土层,前方的道路也略微开阔了起来。就在一转弯感受到风声之际,她听到了风声中夹带的轻微话语声——

  洞室之中,有人在说话。

  应该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但因为他们声音压得极低,又在洞中反复回响,以至于阿南停下脚步后,才听出那个年轻些的声音,便是阿琰。

  她心下不由一阵惊喜,正想喊出他的名字,扑过去挽住他的手,却听他的声音在晦暗中隐约传来:“是孙儿不让阿南过来的。”

  阿南的脚步不觉迟疑停下。没料到皇帝居然会亲自下到这边查看,更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样的地方,谈起了自己。

  她将身体隐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贴近拐弯口,朝里面看去。

  火光摇曳,两支火把插在洞壁上,照出里面两条人影。

  一条挺拔颀长,正是朱聿恒。站在他对面的,自然便是当今皇帝,他戎马一生,肩阔腰直,即使只看背影,也自有一番威严。

  阿南心下怀疑,为何他们会调离了所有人,只余下他们二人在这通道的密室中,随身的侍卫们又埋伏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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