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胖哈
她看不到帝王嘴角下压,但听到了他没什么语气变化的声音。
“走火入魔?那岂不是过段时日就得半瘫或者全瘫,然后修为受损,不能见人?”
他倒是都猜到了,是昨晚就一边把她梦成猪跨栏,一边猜想她的跑路对策吗?
真变态。
扶川:“陛下您有经验?”
帝王:“你在影射什么?”
扶川收回刚刚下意识落在这人腰上的目光,“只是觉得陛下太关心臣下了,让臣下感动。”
男人,可能对这种事比较敏感。
她在想。
帝王:“你既说感动,何以报答?”
扶川:“等瘫痪痊愈后,陛下您怎么驱使,都是可以的,不计当牛做马,呕心沥血。”
反正驱使的不是她。
做牛马跟呕心沥血的也不是她。
帝王:“你倒是对以后的自己极狠。”
扶川:“既是时间掌控者,当知晓光阴如流水,人总是会变的,没人能确保昨日的自己跟明日的自己还是同一个人。”
她在铺垫了。
帝王:“那你自己打自己一巴掌看看,反正以你这个说法,打的也不是你自己,有何关系。”
钓鱼佬果然不好洗脑。
难对付。
扶川:“……”
她默了一声,道:“但打的那一个凰时镜一定属于那一刻的陛下您,打她就等于打您,不是吗?”
“属于孤?”
帝王反问:“这是你一贯的认知?”
扶川:“自然,臣下什么时候骗过陛下您?”
帝王:“那现在的你,是否属于现在的孤?”
一句话,气氛忽然寂静。
往日喧嚣,今日寂静,唯有青湖水面有远处鱼儿跃尾画涟漪。
扶川的目光从那一尾鱼画出的涟漪飘回,落在帝王手握鱼竿垂线湖面的位置看去,看到了下面的鱼钩连鱼饵都没放。
她在安静后,说:“万里江山,大事小事,若有帝王所驱,盖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凰时镜也自然在其中,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是凰时镜,不是“我”。
擅长时间跟心术的两人在某些思维上诡辩的弧度太过相思,这种隐晦的辩论跟试探注定充满不在规章中的狡诈。
好像没有必要。
“上来。”
“什么?”
帝王:“到孤身边来。”
方便杀猪吗?
扶川垂眸,犹豫了几秒,还是跨过台阶,上去了,站在这人身边微后一点的地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鱼篓里……还是空空如也。
没看到杀猪刀。
“不问为何让你上来?”
“臣下说过了,陛下您吩咐了,自会听从,不需要理由。”
“因为权力。”
“对。”
帝王:“因为孤是帝王,这个权力属于我,让你上来就得上来。”
“总有一天,它也可以属于你。”
他跳过了试探的阶段,直接准备进入诱惑状态。
这倒是跟她一样,好像……
扶川意识到了自己可能猜错了帝王目前好像无心杀她的样子,似乎想着想诱惑她。
以权力诱惑。
谁说没有鱼饵,这就是鱼饵。
她进了这人钓鱼的范围。
扶川若有所思:“真的?”
帝王:“自然。”
扶川:“包括让您下去?”
帝王大概没想到,有些错愕,转头看她,却见这人不愿意干站着,拿了椅子坐在他身边,因为弯腰,一头青丝微垂肩,一缕缕的,撩碰了微折的细腰。
他收回目光,转过脸。
她不喜欢这个话题,就状似顽劣地以下犯上,似乎笃定自己不会罚她。
“孤好像没让你坐下。”
扶川垂首拨动着鱼篓,查看它的编织法,思索中,坚定且稳定道:“您是帝王,世间无人能让您仰视。”
“臣下也不值得。”
“这也有罪么?”
帝王沉默了,然后幽幽问:“那谁值得你仰视?”
她回避诱饵,就等于拒绝了。
他的眼神大概有了变化,连语气也冷了几分。
开始了……
帝王是不允许被人拒绝的。
一旦被拒绝,就开始准备问罪了。
扶川知道最难的阶段来了,她看着略转阴的天色,似有暴雨的前奏,微微皱眉,却是很快舒眉,轻缓道:“宇宙万象。”
她的本心是突破宇宙桎梏,回归原始世界。
没变过。
那这点是否跟他的最高坚持冲突?
而且问题来了,他的最高坚持什么?
是被万族跟神殿无限压制当仍旧在他手中复兴崛起的帝国大业,还是他那若隐若现的秘密跟桎梏?
帝王语气特别冷酷:“宇宙有固定规则,不允凡人攀登。”
扶川:“所以是仰望啊,陛下只当这是臣下个人之事就好,不应耽误您的帝国大业。”
帝王:“如果孤说,你也是孤帝国大业的一环,而且你已经耽误了,你该如何?”
扶川:“臣下觉得,凡事看结果,只要结果无碍,过程就不重要,不管臣下期间的手段行为如何不在陛下您的预判中……至少此前的结局还在陛下满意之中,不是么?”
“至于大业如棋盘,一颗棋子新旧更替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它依旧刻有“车马”等身份,依旧可以形势它的作用,至于效果偏差,也可以用走棋之法调和,臣下相信以后的一切还在陛下您的掌握中。”
她很懂得捕捉人心,也擅言辞外交,当他若有若无试探跟诱惑的时候,她稳定且坚定,以刚克柔。
当他开始稳定坚定得要问罪时,她反而转为温柔写意,以柔克刚。
帝王眼底晦涩,继续看着湖面,语气淡漠:“那你说,逃走的那颗旧棋子会不会变成新的操盘手,把孤拖入她的棋局之中?毕竟心在宇宙的人,若其心智之坚,为规程而不顾一切,谁知其心?”
“尤是世人原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扶川知道作为帝王,一方面肯定芥蒂继承人身份被替换的罪行,另一方面也介意被改变的棋路,且出于掌权者的远见,提前铲除隐患是本能。
且她以前能预判到往日对手不断因为她的崛起而欲铲除她,凭什么去怀疑帝王为了将来而欲杀她?
她瞧见对方握紧鱼竿的修长手指比往日苍白一些。
“陛下,您比她高,她区区一个女子,拖不动您的。”
“而且她素来不喜欢下棋,谁家归程人还想花时间在路边与人下棋?若有路回家,当心无旁骛,哪里愿意去耽误别人。”
喜欢下棋的是阿恃。
她心里的思绪无端就分出了一片羽毛飞走了,但声音比刚刚还柔软无奈了几分。
帝王感觉到了,在想:她是故意示软以迷惑他?还是想到了什么人,想到了她家里的人,她的故人,而变得如此柔软可亲?
这么想回家,必然是因为家里有让她最念想的亲人……或者爱人?
“是吗,你这么确定?”
“自然。”
他们好像一直在玩“确定”“自然”的虚伪保证。
而帝王眼神越来越淡,回了一句:“那么,这么确定自己无危胁的她,为什么连真身都不敢过来?自然是因为心里有猜疑,怕有万一,你看连她都预判时局而设退路,你说孤如何不能谨慎应对以策万全?”
“那孤是该杀隐患一了百了,还是应该将之囚困,以让她在孤身边不脱离控制?”
他两个犀利反问,倒让扶川缄默了。
此刻,他不再看湖面,转头看她,目光如炬,似虎豹锁定猎物。
在如此强势深沉的目光下,之前还可以周旋试探的尺度范围好像一下子被缩小的。
就仿若这一方钓鱼台,其实也就那么大。
上面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