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谣 第83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玄幻仙侠

  楚明姣没什么气势地痛斥他:“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不知道琴修意味着什么吗。

  他真不知道三界上下,觊觎流霜箭矢的人有多少吗?

  江承函确实没有料到这一出,可以说,她的怒气,眼泪和夜以继日的补救,统统不在他事先的设想之内。

  明明本命剑需要琴修。

  她也需要。

  他伸手顺着她的发丝,跟安抚小孩似的:“……以为你会高兴的。”

  以为她会欣喜于本命剑可以更上一层楼,以为她会因为日后可以更加放肆打斗而漫出笑容,也以为她会像从前每次收到他的礼物一样亲热热地蹭蹭他,表达自己的喜欢。

  神灵不通人的技巧,不懂人的情趣,很多时候,都在凭本能去珍惜她,爱她。

  没承想,会将她惹成现在这样。

  楚明姣被他这声“高兴”刺得心脏都疼起来,她眼皮耷拉下来,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很快将那片肌肤沾染得湿漉漉一片。

  好半晌,她睫毛上下抖动着,像两片被雨水打湿了的蝶翼,贴在他耳边,声音沙沙的:“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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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从那年盛夏回到隆冬,江承函在窗前静默良久,没回答宋玢的问题。

  能怎么回答。

  权衡利弊,谁不会?

  琴修与箭修,谁不知道怎么选?

  可几次抱着生死一线的楚明姣回潮澜河的人,是他。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那一刻的心情。

  “所以都是真的?”宋玢问。

  江承函抬了抬眼,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

  宋玢顶着满脸的荒诞和迷惑,深一脚浅一脚地拐出神主殿,踩进半人高的雪地里,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狂了。

  回到祭司殿,他瘫坐在凳椅里,挥开袖子,甩出一幅缩小的画卷,没好气地道:“你选择我,总有选择的理由吧,再不苏醒过来,三界都乱套了。”

  天青画舒展了下身躯,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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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苏蕴玉拿出五世家连夜布署出来的计划,平展在桌面上,对楚明姣道:“看看,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楚明姣凝神凑上去认真看。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们的计划列得极为周密,而且看得出来,其中一些细节的布置,善后风格,很像那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她甚至还从中隐约看出了楚滕荣的风格。

  苏蕴玉在一边总结:“细节的东西归他们管,我们不插手,但去凡界找追星刃这事得我们亲自办,追星刃能与盾山甲完美配合,能叫苏家族人发挥全部实力。我们必须速去速回,回来后,要和江承函对战,拿到神主大印,在撤离令上敲章。”

  “接下来,疏离山海界的普通人,组织有能力的人备战。”

  “最好,还是能往四十八仙门走一趟,能争取就争取一下。”

  和楚明姣心里想的大差不差。

  她颔首,示意自己这边没问题。

  苏蕴玉停了停,开口:“昨日你说,和江承函对战的事交给你,看你的样子,也不想我们多过问这件事——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这是又要冒险了。”

  “我说话不好听,你也知道,但话糙理不糙。”

  他斟酌着提意见:“如果你愿意,本命剑的伤可以展露在他面前,他若是还在乎你,不会和你打这一场。”

  楚明姣想也没想地就打断他:“我不愿意。”

  “你就当我心高气傲,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苏蕴玉重重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

  楚明姣点了点纸上的其他地方,意思就是要结束这个话题。

  苏蕴玉看不见的角度,她微微出神。

  为了本命剑,为了她,多年以前,高居神主殿,动辄定人生死的那个人一声不吭,放弃了自己那么多年坚守的道。

  她情愿和他打,痛痛快快地兵刃相见。

  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击痛他。

  将本命剑的碎痕在他面前展露,将十三年积蓄的脓疮生生剖开。

  ——他会不会也跟着碎掉。

第61章

  和苏韫玉确定完情况, 楚明姣将灵戒握在手掌中无意识把玩,收拾了下心情,对他颔首:“走吧。”

  苏韫玉扬了下眉, 很想让她再缓缓, 可也知道现在时间宝贵, 前路莫测。他们晚一刻行动, 都有面临局势陡然转变的风险,而这种转变没可能是好事。

  “边走边说。”他迈开步子和她并肩朝外走,介绍起这次的情况:“追星刃在荒州,位于四十八仙门地域内, 但因为那边灵流紊乱,小世界与秘境频频开启, 所以大家都不想管,现在是无人看守的状况,穷凶极恶之徒大多蜗居在这里。”

  这些都没所谓, 他们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和深潭对抗就属于痴人说梦的程度了。

  楚明姣最关心的只有一个:“要多长时间?”

  “这个要分顺利和不顺利。”苏韫玉道:“我们输在对凡界全无了解, 出去后到荒州,荒州有多大,追星刃在什么方位,我们会不会和人起冲突,这些都不知道。全部考虑进去,顺利的话最快也得两三天,慢的话不好说,七八天都不一定能回。”

  楚明姣沉默下来, 眉眼间涌上一抹焦灼之色。

  时间太长了,长得让人心慌难安。

  山海界五世家中, 苏家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特别的。其他几家是培养自家弟子时积极汲取外界力量,对好苗子来者不拒,苏家不一样,他们只培养自己人,或者换句话说,他们修习的术法,只对苏家血脉有效。

  这也是为什么,苏韫玉换了个壳子,就再也修不了盾山甲的原因。

  苏家在后续决战中,将承担起至少八成的防御职责,而追星刃与盾山甲相辅相成,如果能将它带回来,这八成将提升至九成,是战场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这一趟,他们必须要去。

  出发前,想了想,楚明姣敲开了楚南浔的房门,她走进去,将手里一团灵物递过去:“哥哥,这个你拿着,凡界与山海界之间玉简灵流不稳,很多消息可能收不到。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你捏碎这个,我能收到感应,马上就会赶回来。”

  楚南浔颔首:“注意安全,不要以身犯险。”

  说完,像是在这方面对楚明姣实在不抱什么希望似的,他看向苏韫玉,嘱咐:“照看好她。”

  苏韫玉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两人前往潮澜河,准备横穿界壁前往荒州,谁知界壁启动的最后一刻,晨光中突然闪出团阴影,险而又险地挤了进来,他一边揭下脸上的獠牙面具,一边抢在两人出手防御时嚷嚷着:“等等,是我,是我!”

  “宋玢?”苏韫玉将腰刀收回,借着最后的余光瞥向云雾缭绕的祭司殿,问:“你来做什么?”

  连着一段时间在祭司殿当牛做马的宋玢苦着脸打哈欠,指了指自己熬得通红的眼睛:“不是我要来,是天青画的意思,它快苏醒了。”

  “天青画是完全归你掌控吗?”楚明姣现在神经紧绷,一听到苏醒,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苏醒就开始止不住多想:“不会醒来后变脸吧?”

  这一下给宋玢问住了,他扶额,答得也不大确定:“不会吧?它既然选择我,就应该知道我的立场一直很明确啊。”

  楚明姣稍微放下了心。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荒州。荒州正是骄阳烈烈,照得眼前沙漠灼热,天地一片灿灿金黄色,放眼望去,方圆数十里,别提人了,就连动物都没见到一只。

  楚明姣看向苏韫玉:“怎么样?感应到了吗?”

  苏韫玉弯身,手掌贴在热气腾腾的砂砾上,像是在审视感受这片沙漠的脉搏,半晌,衣摆擦着地面起身,对等候回答的两人道:“很奇怪,有两股一样的脉动,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分成两截了?”宋玢问:“现在怎么办?”

  楚明姣观察着周围环境,道:“分头行动吧。我走南边,你们两去北边,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宋玢觉得没问题,毕竟楚明姣的战斗力确实没什么好叫人担心的,跟着她,他都怕自己拖后腿被嫌弃。

  但苏韫玉了解内情,他深深看了眼叼着绸带,已经换了套劲装的楚明姣,不由分说将宋玢推了过去:“他跟着你。”

  说完,他手掌微握,以灵力为笔,在白布上现画了一张图,交给楚明姣,道:“具体的地址,照着走,不会有错。”

  楚明姣没再多说什么,她点点头,一步当先朝南边飞跃而去,一头雾水的宋玢看看苏韫玉,又看看她,在前者的目光示意下还是迈动步子,追了过去。

  一路疾行,面朝黄土背朝天,足足三个时辰后,黄沙才在他们眼前如画卷般被掀开,揭起,逐渐露出真实的一面。

  前方出现了个小镇。

  小镇并不繁荣热闹,驿站和酒肆都布置得简单,只在外面高高挂起一块布,布上写着并不工整但又显得足够努力的大字,这就算是招客的唯一手段了。

  驿站里都是赶路的行人,行色匆匆,手里很粗犷地提着刀剑,喝酒时没什么讲究地往桌子上哐当一放,其他人也都习惯了,眼皮子不见抬一下。

  “看图上标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不然停下来探一探当地人的口风?”宋玢抹了把汗,询问楚明姣的意思。

  他们初来乍到,这是不可忽略的一环。

  楚明姣点点头,先一步踏了进去,驿站里五六双眼睛霎时打量般落在她身上。

  这种地方,宝物没多少,美人也不多见。

  他们是真没时间应付一群穷凶极恶,还随时随地见色起意的人,宋玢干脆笑着摇扇,踩着楼梯走在楚明姣身后,强悍的气息节节飙升,从扇子中溢出来,很快扩开。

  化月境的强大压迫感下,驿站二楼霎时风平浪静,视线也很识趣地收了回去。

  常年躲避四十八仙门追杀的人,在生存之道上,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踢铁板的事,绝对不做。

  楚明姣和宋玢在二楼坐下,她瞅瞅窗外,好半天没个过客,再看看四周,零星稀疏的几张桌子,坐着的都是些面色不善,事不关己就一句话也不打算开口的人。

  并且因为宋玢展露的气息,他们被误会成了四十八仙门的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她想了想,朝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残了一只眼睛,像是打斗时被人活生生抠下来的,这让他再怎么和气地笑都显得狰狞,于是干脆不笑,汗巾往肩上一搭,显得一丝不苟:“两位贵客,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楚明姣从灵戒中取出十块灵髓石,堆在桌面上,抬眼看着小二,认真道:“我问什么,你如实答什么,答完,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小二神色一凛,他也不推辞,舔了舔干裂的唇,笑起来:“贵客请讲,邢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明姣才要开口发问,就将宋玢被千百根针齐齐扎了似的,整个人从头僵到尾,要不是这有外人,他估计得原地跳起来。

  她侧目,用眼神问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