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谣 第86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玄幻仙侠

  这是他的道侣,他的神后,他尊重她,珍惜她,更甚于自己。

  那种强大的理智,在此刻摇摇欲坠。

  江承函钳制住怀里这团不断挣动的“火”,眼神里凝着一种暗涌的情愫,他逼她,也几乎是在自虐似的逼着自己:“姣姣,若是今日,宋玢不曾通知我呢。”

  她不答,只是细吟,惹得他稠黑的睫毛遏制不住往上掀,手掌落在她一手便能掌控的腰身上,随着殿里一声清脆的响,解开了衣间的暗扣。

  “你预备找谁?”

  楚明姣眼瞳茫然无措地转动一圈,似乎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见那两片唇在眼前翕动着,泛着冷红色调,她仰着长长的颈,将自己送上去。

  僵局因为这个举动被打破。

  接下来的一切,近乎水到渠成……又全然失控。

  情到浓时,江承函那件规格颇严的神主朝服是彻底不能看了,他将人从一塌糊涂的桌面上捞起来,往床榻那边走,走了没几步,她就咬着他的肩头,又一次受不住地哭出来。

  楚明姣这一生,除了练剑外,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连在闺帷之事上也没有。

  神主殿下温柔到,连这种事上都考虑着她的感受,很多次,见她露出难捱的神情,总会克制自己,静等她缓过来。

  除了今日。

  今日说是解毒,其实更像一种蕴着怒气的惩罚。

  “你的灵器,灵符,都能直接联系到我。”江承函被她缠着,紧吸慢吮,微抬着下颌滞了滞,捞起她汗涔涔的小脸,眼瞳里漆色如墨,一向凛如霜雪的人没能完美控制情绪:“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与我说?”

  他去的时候,她与苏韫玉靠得那样近。

  明知自己闯了情瘴,明知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她对苏韫玉,竟没有一丝防备,好像只要他想,只要情势再危急一步,就能任他所为。

  在这一场溺人春雨中,江承函禁不住闭了下眼,他忍不住想,如果今日去渡口的,只有楚明姣与苏韫玉呢,如果宋玢也将他全然视为敌人,不通知他呢。

  会发生什么。

  酸涩与抽痛像裹住心脏的触角,紧紧收缩,不肖片刻,便叫这种情绪流遍全身,渗透进骨子里,逼得人接近窒息。

  回应江承函的,是楚明姣无知无觉的哼哼声。

  好像在说,她什么都不懂。

  从进门到现在,楚明姣不是没有动作,她会哭,会闹,会揪着他说一些叫人血脉喷、张的求饶话,唯独面对他的三句逼问,没有吭一声给出回答。

  他们贴得如此近,肌肤相贴,心却远得像是隔了瀚海江流。

  这场无声的较劲与对峙接近尾声时,江承函撩开她铺了满床边的发丝,冰凉的唇贴了下她被燎得滚热的眼皮,像是率先在战役中投降。

  他垂下眼,捏着她搭在肩头的手,贴在颤动的胸膛上:“姣姣……这里,比听到你与苏韫玉有姻缘之兆的那天,还要妒忌。”

  ——和难过。

  神比人族坦诚。

  他明明知道,自己作为神灵,偏私,妒忌,迁怒,全部都是绝对不能有的东西,可他依旧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一样,将自己剖白至此。

  楚明姣眼仁短暂顿了顿,半晌,她侧首,将脸颊埋进被衾间,肩头微耸时,眼泪都无声落进枕头里。

第63章

  楚明姣醒来的时候, 身上清爽,衣裳换了新的,脸颊与发丝都冒着馥郁的香, 不适感与酸胀感全都消失, 显而易见是被人妥帖清理过了。

  殿内寂静, 静得连呼吸声也没有, 但神力与冰凉雪气并未散去。

  她撑着手掌坐起来,视线透过雕花小窗,映入眼帘的是禁区裹着一片白茫茫晶莹的稻穗与树。

  那树四季常青,她曾在上面设置阵法, 数次给二祭司放剑雨,二祭司气得吹胡子瞪眼, 而往往这个时候,她总格外端庄地坐在江承函身边,没人的时候, 捉着他的袖片遮住脸上的笑。

  好像打赢了战役一样。

  江承函对这些小恶作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拿他当挡箭牌自顾自地乐, 偶尔,实在觉得她可爱,会撂下手中的笔,来捏捏她的腮肉,问:“就这么开心?”

  这些好像已经被淡忘的细节,一但翻出来,却陡然间清晰得可怕,历历如昨。

  楚明姣居然有短暂一瞬的恍惚, 觉得好像没深潭之争,没有分歧重重的十三年, 她清晨起来,会赤着脚踩着绒毯,悄悄绕过屏风,从身后去抱那个总是整晚整晚处理繁杂事物的人。

  下一刻,思绪与理智同时回笼,她起身下榻,拢着发丝往外走。

  屏风外架着张小案桌,江承函端坐着,背脊如孤竹般清瘦挺拔,听见动静,他将手中奏疏压着,置于桌面上,抬眼去看她。

  他眼睛形状很好看,眼皮往上掀时,会压出几道层次分明的褶皱。

  若是不顾他的身份,无视他身上疏冷的气质,只单单与这双眼对视,会觉得这人其实温柔至极。

  但此时此刻,美好外在下强压着诸多隐晦情绪,眼仁里平铺了一层墨色。

  他好像在等她先说话,就像从前大多数时候,她的愤怒,不满,疑惑,都会直白地表达出来,而他是个很安静称职的倾听者。

  楚明姣没有说话。

  她甚至没在他身边停留一瞬,裙摆携着风径直跨过了殿门。

  那意思明显到甚至不需要过多解读。

  江承函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拢,指节渗透出一种惨淡寡白色,他闭了下眼,好像听见她在耳边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连吵闹都不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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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明姣回了楚家,苏韫玉与宋玢都在等她,前者的心情复杂,难以言说,担忧有,不知名的焦躁也有,因为心底浮起的那点猜想,他彻夜难眠,觉得自己真和宋玢说的那样,是魔怔了。

  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宋玢简直松了一口气,他道:“我还以为你会被困在禁区,没法出来了。”

  江承函昨天,可不像是不生气的样子。

  苏韫玉则将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视线在她细嫩纤长的颈间顿了顿,没有发现什么带有暧昧气息的印记,昨日那样的情形,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此时,他还是慢慢松了一口气。

  可从前,她顶着满身压人的,属于神灵的霜气出现,嚷嚷着要和他出去玩,比试时,他从未有过半分这样的心绪。

  他认认真真回想过。

  当真是一点也没有。

  怎么现在,好像什么东西都变了呢。

  “没事。”楚明姣说完,看向苏韫玉,问正事:“追星刃拿给你父亲了吗?他怎么说?”

  “你哥哥如今不便出面,劳烦你家小五亲自去了趟苏家,我父亲看过完整的刃面,确认这是追星刃。这几日,他会秘密组织族中弟子,培养与追星刃的默契,同时看看有追星刃在,盾山甲的防御之力能提升几分。”

  苏韫玉笑了下:“从目前得到的反馈来看,效果不错。”

  楚明姣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一番折腾没有白费,不管怎样,事情一件件做过来,他们的胜算也一点点在增加,这是好事。

  说完好消息,苏韫玉又转了个不太好的话题:“但因为潜进祭司殿寻找界壁的精英都被神主殿扣押了,现在潮澜河里混不进人,界壁一共只找到了三条,我担心不够撤离。”

  真到了需要撤离的那天,五大世家倾巢而出,能遏制控制住神令使们,可江承函那边,他们真的没有太多办法。

  只能靠楚明姣牵制。

  “不够。”楚明姣抬眼,颇为严谨地道:“我最多,只能拖住他三个多时辰。”

  这还是在江承函散去箭气,转为琴修的前情下。

  当然,如果楚明姣还处于本命剑巅峰时期,她能拖得再久一些,但现在,即便付出惨痛代价强行催动本命剑,这也已经是她能抽出的时间的极限了——更多的时间和潜能,她得留给后续的大战。

  其实按理说,本命剑绝不会惧怕琴修,可江承函是神主,他能动用三界之力,那种浩瀚的力量,淹都能将人淹死,与他比试,越到后面越被动。

  苏韫玉和宋玢同时沉寂着眉头紧锁,三个多时辰,太紧张了,这几乎不可能。

  “去你哥哥那边说吧,他们也正在商讨这个问题。”半晌,苏韫玉开口。

  楚南浔这边的玉简几乎没有停过,可怜他才从醒来没多久,一面还没摸清楚如今各世家的状况,一面却不得不挑上这么重的担子,最叫人觉得棘手的是,他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

  他扯着楚明姣这个挡箭牌,一般情况是够用了,但偏偏面对的都是以前的老伙计,五大世家的少主们心高气傲,楚明姣身份贵重,可若是按年龄长幼,和楚南浔的关系来,也得喊他们一声哥哥姐姐。

  没能力的人,他们半个眼神都不会给。

  论能力,昔日名满三界的楚家少家主自然不弱,但在这种重大的问题上,与对面几个发生争执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他也不是很能控制自己的语气变化,说着说着,脊背一凛,开始心惊,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太过了。

  楚明姣几人进来的时候,楚南浔正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玉简对面传出蒋家少家主的声音,见他们来了,和那边的几人说了声,切断了玉简上的灵光。

  楚明姣问:“哥,撤离的时间,你们准备怎么安排?”

  她将先前对苏韫玉与宋玢说的话说了一遍。

  “三个多时辰已经很不错了,明姣,辛苦了。”楚南浔不知道江承函已经不是寒霜箭矢之主,也不知道楚明姣本命剑破碎,阴差阳错的,竟对这个时间并不觉得意外。

  “但这些时间,远远不够。”楚明姣直白地说:“从拿到撤离的神主印,再到组织各部人马进入潮澜河,通过界壁前往凡界,三个时辰,根本做不到。”

  是啊,根本做不到。

  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楚南浔顿了顿,他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发髻,温声说:“他们已经在做最后的计划与安排了,晚点会出结果。”

  楚明姣深深皱眉,唇瓣细微翕张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在原地凝了凝,半晌,问:“我能做什么?”

  “五世家的弟子已经集结了一部分,在楚家那片废弃的后山,缺个安排具体事项的,或是,你想回潮澜河寻找界壁,也行。”可以看得出来,楚南浔和苏韫玉是真的达成了共识,不准备叫她参与和神主殿有关的事项,有些事情,总会刻意避而不谈。

  苏韫玉视线落到宋玢身上,后者被他盯了一会,如梦初醒似的,急声道:“我去找界壁吧,反正我也是要回祭司殿的。”

  楚明姣应:“我去后山。”

  等她走后,楚南浔立刻皱眉:“这些天,我都没见过她笑了。”

  剑心都碎成那样了,就更甭提什么笑不笑的了,苏韫玉哑然,而后道:“神主殿的事,能瞒着就瞒着,能多瞒一会就多瞒一会,她是我们之中最不好受的一个。”

  楚南浔摁了摁眉心,恰在这时,联络玉简上的灵光闪烁。

  他点开玉简。

  那边传来宋茜榆的声音:“我们这边已经做好准备了,没问题的话,一起下令吧。”

  沉默一会。

  楚南浔迟迟没有回答,宋茜榆像是知道楚家这会在犹豫什么,一针见血道:“我懂楚家在思虑什么,从情面与私人关系来看,你们与神主是姻亲,看在楚明姣的面子上,不该如此,但这是五家齐齐冒险,缺了任何一家,都聚不起来,懂吗?”

  其中利害,楚南浔哪能不懂。

  他蓦的攒了攒拳头,捏造的声线显得冰冷:“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