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难
“婶子,大家也是没有办法,村子每一户都要经历这一切的。”
“……”
每一个人都没有妥协,妇人不过奔走数步就被拦下,更多的劝解和抢夺出现,襁褓似要脱手而出,就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有了停顿,世间一切好似定格了,但下一刻又重新恢复运转。
七嘴八舌之声中,那妇人只知奔跑,其间有数不清的人阻拦,但她好像是天降的神明,谁都不能拦下她。
直至最后,妇人的体力耗尽,瘫跪在地上,不住地掉着眼泪。
口中哽咽的呢喃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恍惚间,招凝心头晃过一种前所未有的眷念,母……母亲?
追来的脚步声很多,但是他们没有了刚才阻拦的势头。
有人叹息,有人可怜,有人安慰。
“好吧,就这样吧,既然你不愿让孩子献祭,那便把她留下吧。”
“不哭了,婶子,我们不献祭她了。让其他的小孩代替吧。”
“婶子回家吧。”
妇人抬起头,抹着泪,“当真,谢谢,谢谢你们。”
于是妇人站起身,生疏的将襁褓抱起,摇了摇,“孩子,太好了,你不会和娘分开了。”
招凝看着上方,妇人的面容近在眼前,却模糊的没有形状。
有一种无声的违和在酝酿着,村民们的突然转变,妇人始终如一的坚守……
可是一切又好像是正常的,妇人将她带回家悉心的照顾,为她哼着摇篮曲,哄着她入睡,认知里被甜蜜感填满了,再次睁开眼,更多的家人出现了,干瘦的男子站在摇篮前,僵硬的咧着笑容,呵呵逗着,说着“孩啊醒了。”
他又转头对妇人说,“不要担心,村里取消了龙王献祭,孩啊再也不会经历这事了。”
妇人掩了掩眼眸,微微向旁侧身,男子熟稔的将她揽入怀里。
招凝目光转动,只静静地看着顶上,缺席的认知让她处于空白之中。
其后的日子,时光走的寻常,睡觉、吃食、成长、说话、学步……
一只手掌掌握的年数,屋舍里新添了一个孩子,村里当真不再有献祭。
第五年的新年,村里热闹极了,有村民在附近的城池大赚了一笔,恰逢喜事,在河边摆起流水宴。
村民们欢喜地赴宴,所有人都聚集在河边,双喜之下,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
小小的招凝坐在门槛上,安静地看着河边的喜事。
黄昏时分,霞光却红艳至极。
村长摇晃地靠近主席位,抬起酒杯,“来!喝!”
主人家笑着起身,“村长,请!”
又向所有人摇举了一圈,“大家,请。”
酒杯皆举天,喜意更是闹天,这一刻,村民痛饮,却听一声剧烈的破水声,紧接着一道庞大的黑影从水中冲出,携带出的江水犹如倾盆大雨肆虐,宴席上的喜意瞬间就被浇息了,转瞬间,惊惧和尖叫遍布江边。
“龙王!龙王回来了!”
“不,不,快逃啊!龙王怒了!”
逃?龙王面前,渺小的凡人哪里能逃得过。
龙王蔑视的神色横扫一圈,又长嘶着,向下俯冲,一人被吞之入腹,血色爆开,更疯狂的混乱铺开。
“吃人了,吃人了,快给祭品!”
“我不想死啊,不,救命,祭品,祭品呢?”
低矮的篱笆好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村民们不往小院冲来,小院中的小人影从始至终维持着旁观的姿态。
直到一声冲撞,小院的篱笆歪斜,妇人挂在篱笆上,“孩子,快走,龙王来吃你了!”
招凝目光转到她身上,直至如今,招凝都未看清她的模样,好似为了看清些,招凝终于动了,她走近妇人,距离近到一爪之距。
只是妇人的模样更加模糊了,血沾染着,红的刺目。
妇人颤巍巍的向招凝伸出手,“走……”
在她身后,蛟龙王肆意的在人群中杀戮,血肉残肢四处散落,血水聚满一洼又一洼。
招凝的目中倒映这血色,却又像是没有看到血色,她回应了妇人,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触及的那一刹那,感知到的不是温热的指腹,而是糜烂松散的皮囊。
皮囊在此刻溶解般崩垮,而后方像是场景坍塌般分崩离析,最后消失的是妇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模糊的认知让招凝分不清是欣慰还是讽笑。
崩碎的景象如流水在招凝周遭溜走,伴随着时空割裂与扭曲。
伸出的手空落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直至纤细的手指似要刺破紧贴指骨的肌肤,招凝虚弱极了。
抬眼间,面前是陡峭的山壁,山壁上有擦划向下的痕迹,顺着痕迹一路止在脚下,脚边是一只竹篮,篮中塞满了各种药材。
一株啃了大半的珍稀药草落在一旁,药草叶片纤薄,其上金纹游走,是三叶金纹草。
招凝捡起三叶金纹草,好似想起来了,她被药草的伴生黑蛇咬了,中了毒,摔下悬崖,昏厥之前为自救而吃了它。
奇怪的是,捡回了一条命,她却没有感觉到庆幸,她弯身勾起药篮,又抬头看了眼悬崖,在回忆什么,好像有什么消失了。
沉默许久,直至被空落落的肚子唤回意识,招凝低头向山下走去。
山脚守着的管事依旧压榨,同屋的伙伴依旧刻薄,回到帮派,派里暗潮涌动,大难潜藏。
只是她还没过得了当夜,就被帮里的弟子拖去了祠堂,被逼灌下了大碗古怪的汤汁,不出片刻,脑袋仿佛要炸开,身体像是被高温灼烧着,血气层层上涌,五官里脆弱的血管先行爆开,鲜血自七窍流下。
我要死了。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招凝感觉到恐惧,她像是失去了情感,又像是自己的旁观者,平静的等待昏厥。
一如既往的违和感。
后山近些时日丢弃的尸体铺了满地,她没有意识,唯有求生的本能,一口气残喘之际,她在遍地尸体上匍匐前行,直至抓到一把血泥,血腥之气扑鼻而至,令人作呕,可是古书上说,落葬之地会形成血煞生土,乃死气至浓时异变而来的诡物,生者服用瞬而崩逝,弥留而用起死回生。
食土的过程是痛苦的,咽喉收缩与食道排斥的本能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缓慢。
可是,招凝没有停止,直至咽下,这样的动作都不曾停顿。
仿若凌迟三刻时间,血煞生土落腹,招凝软倒在地,其内蕴含的诡谲力量一点一点挥发出来,生机被重新唤起。
招凝睁开眼,她迷茫逡巡,在灌药抛尸的记忆归拢后沉默着,视线落在那些尸体上,缓了许久,将尸体一具一具掩埋。
数日之后,她爬上了后山,跌跌撞撞地往山庄方向走,后山险峻,无路离开,只能绕过山庄从前山下山。
离得山庄进了,帮派厮杀的声音毫无掩盖的传来,外来者夺宝的意图不假掩饰,她离去的步伐顿了些许。
其后的选择,便是入院,杀人,夺宝,是某段故事的重演,可是招凝不知道,她只经历到拿到回春诀后,接触到波澜壮阔的修真界的影子,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修行之中。
第一次入定,异常的顺利,天地灵气像是被驯服的灵宠贴近她。
无处不在的违和感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招凝听到有声音在呢喃。
那是极其遥远的声音。
“你悟吗?”
又有声音淡漠而道。
“不悟。”
第278章
缥缈的几字对话散的了无痕迹。
此时此境的招凝, 是招凝又非招凝,她正在经历一段似是而非的过去。
初识修行的招凝并不是很顺利,引气入体便堪堪用了一年, 待到她摸索到练气一层的瓶颈时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三年之后再走出深山, 招凝没有再遇见“仙师”,但她却奇迹般的获得了岳鸣之地的消息, 从南靖国一路向东去, 遇水渡水,遇山翻山, 直至被指引到太轲坐化之地。
诡异的大树空间里,招凝对修仙世界的憧憬被枯骨阴森的笑瞬间浇息, 无处可逃的境地下,太轲残魂轻而易举地钻进了招凝的识海。
识海灰雾笼罩,空洞无物, 纯白的魂灵在识海中拼命逃窜, 太轲残魂的笑声却似从四面八方而来,直至某一刻, 纯白魂灵停下了,她转身回看, 便见太轲残魂拉开了银雾汇集的长弓。
他嗤笑着道, “被老夫夺舍, 是你的机缘, 接受吧。”
银箭自弓上飞出, 寸寸逼近,纯白的魂灵周身却泛起细碎的荧光, 是崩毁的魂光。
哪怕是死,她也绝对不会让太轲成为招凝。
“不!你竟然敢自爆神魂!”
银箭逼近三尺, 却又被定格在三尺,转瞬,神魂崩毁的冲击让整个识海分崩离析,纯白的魂灵消失了,太轲残魂也崩毁了。
空洞的大树空间里,招凝的身体散做点点星光,渐渐铺满整个空间,忽而外部天空风云起,雷鸣阵阵,一道闪电轰然劈在大树之上。
大树空间受到强烈震动,空间开始收缩,星光融入大树之中,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酝酿。
夏日的雷雨来得凶猛,走得也迅速,只是顺便带走了白日的光明,天空暗沉之时,夜幕星光散落在岳鸣之地,茂密的树冠承接着星光,须臾之间,大树转而消失了,其生长的泥沼之中却起了动静,一个狼狈的小人影从沼泽中爬了出来。
一点一点抹去脸上的污泥,露出一双如星般明亮而澄澈的眼睛,正是招凝。
破碎的魂灵借助雷魂木侥幸重生了。
她展开手,一节枝干点缀着一片绿叶出现,雷魂木是招凝,招凝亦是雷魂木。
重生并没有改变招凝对于“仙”的追寻,太轲真正的记忆告诉了招凝修真界的方向,便是岳鸣之地背后这片森林的另一方,那里名叫昆虚。
大抵本体成为雷魂木,练气一层的瓶颈不攻自破,接下来的修炼更是快上了些许,只是惧于灵雾森林的艰险,横穿此地,招凝倍加谨慎。
三年后,招凝在几次险象环生中来到灵雾森林靠近修真界的边缘,她遇上了又一个修真者,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欣喜,便转而对上那人血红弑杀的双眸,下一刻,那修真者径直攻了过来。
逃脱第一人的攻击,遇到的是更多发疯发癫的修真者,有的还是人模人样,有的已经是怪物模样。
招凝不解这群修真者究竟出了何问题,只是见到越来越多的血腥和残虐。
直至一日招凝遇见一队银甲修真者,他们腰间都佩着统一的身份令牌,正面刻着二字,“清霄”。
银甲队伍中有一人朝招凝吼道,“没有入魔就去归元城里躲着,怎么还往灵雾森林里来。”
招凝问,“如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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