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难
一巴掌狠狠甩在叶紫莹的脸上。
“叶紫莹,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连向来冷静的招凝都被逼到了这份上,这一巴掌力道极足,直接让叶紫莹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招凝,质问着,“沈招凝,你居然如此对我!我们是生死患难的朋友,是你把我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我所有亲人都没了,你不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你还打我?!”
招凝冷静下来,又恢复那清冷的表情,看着她如看陌生人,“叶紫莹,你该去封灵窟呆一阵冷静冷静。”
“呵,呵,呵呵……”叶紫莹诡异地笑着退后,那双眼中印着大阵光华、印着血河尸首、印着众人的漠视,她恨,她恨极了。
她咬破舌头,一滴精血逼了出来,掌中的断剑灵光聚拢,隐隐泛着血色,她要……
砰——
她还没能做出什么,就被扇飞至十尺外的大树上,而后重重倒地,昏死过去。
招凝转身,见刚才在旁边调息疗伤的筑基修士已经站了起来,他撑着飞剑走到招凝身边。
“小仙子,你这是交友不慎啊,这个时候就得果断点。”
他看向招凝,笑了笑,可能是因为伤势较重,看着有些龇牙咧嘴,“我是落霞宗吴瀚海,小仙子怎么称呼?”
面前是筑基修士,招凝退了半步,恭敬地礼了礼身,“见过吴前辈,小女沈招凝,只是个低微散修。”
“不妨事。”吴瀚海似对招凝极有兴趣,上下打量了几眼,“招凝小仙子,似乎是古道修士。”
招凝不知他想表达什么,只微微颔首应了他的话,便又见他摇摇头,“若是前几年吴某还能邀请小仙子试试落霞宗的招仙令。灵力纯净、心性赤忱,是个古道的好苗子,这次倒是可惜了。”
“怎的?吴道友看上小招凝了?”却听纪岫揶揄地声音传来。
招凝回首,却见大阵灵光已散,地面血河连带血印都已清除,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修真者,阵眼其他人或就地打坐闭目调整,或捏符传信。
原本被金丹真人惊退的四大宗练气弟子都回来了,颤颤巍巍地聚在秦恪渊身前,等待着吩咐。
纪岫挥着扇子,像没事人似的走了过来。
“纪前辈。”招凝见礼。
纪岫眼角一挑,“不对啊,我记得之前见招凝小仙子可是练气三层,怎的修为几乎跌尽了,只剩练气一层了。”
招凝沉默,这话叫她怎好回答。
吴瀚海推了推纪岫,“纪道友这话说得,这灵雾森林这般危险,为保命跌落几层修为不是正常之事。你这直接问出口,可不厚道啊。”
纪岫以扇掩嘴,“怪我怪我。本想着关心招凝小仙子两句,没想到说错话了。”
他朝招凝拱了拱手,赔礼道歉做得极认真,“招凝小仙子,莫要怪罪。”
招凝回礼,摇摇头,并未在意。
纪岫这才恢复笑意,扇身拍在吴瀚海胸口,“话说回来,吴道友对招凝小仙子这么热情做什么,小仙子可是这次除魔之事最重要的线索提供者,你若是敢慢待招凝小仙子,别说我答不答应了,首座师兄也必揪你出来问一问。”
吴瀚海这一下子就想到,片刻前被秦恪渊拎小鸡似的拎出阵眼,他假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我哪有慢待小仙子,我是在可惜年后招仙令没有古道名额,可惜了小仙子的心性天赋。”
也就是说,除了丹灵谷,落霞宗这次招仙令也不收古道修真者,只要灵根天赋较好的吗?招凝心中对这并没有太多触动,事实上,从之前客栈向纪岫借玩笑之意向他讨要入宗的可能时,招凝便打定主意试一试清霄宗了。
吴瀚海忽的伸手,勾肩搭背式的拉近纪岫,说悄悄话那般小声问道,“你们不也是如此吗?”
奈何招凝离得近,他们的悄悄话并没能完全避开招凝,以至于招凝原本平静的心起了一丝波澜,直到脑中又想起那日小院外秦恪渊的承诺才稍稍平复。
“……你经常跟在秦首座的身边,可知道什么隐秘消息,这阵子怎的了,四大宗门商量好了不招古道弟子?”
“你问我,我问谁去。”纪岫不耐烦地拿扇柄抵开吴瀚海,“首座师兄不想说的事,我敢打听?要不你去打听?”
吴瀚海连忙摆手,“别,我们这还隔着宗门呢!我就八卦一下。”
他看向身后大阵善后,不由唏嘘,“真没想到这次归元城修真者入魔的事竟是丹灵谷的人闹得,还让这群入魔修真者差点血祭了天魔,将真正的天魔从域外召唤进来。若是我等晚来半刻钟,昆虚修真界怕是另一个西极魔荒了。”
纪岫想想就后怕,“那两人还混进了大阵阵眼,险些让大阵成了召唤天魔的助力,好在被师兄察觉了。这般一闹,我看丹灵谷这遭是想在昆虚修真界四大宗门里除名了!”
招凝听他们絮叨,并不插话,瞧见秦恪渊安排好大阵余后的事,向这边走过来。
招凝礼了礼身,“秦前辈。”
秦恪渊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招凝顿了顿又补问了句,“前辈可是受伤了?”
“无事。”
纪岫还是吓得一激灵,连忙跑到秦恪渊身边,“师兄,你还是调息调息,都是那狗娘养的丹灵谷害的。”
吴瀚海拱手,礼貌极了,“多亏首座相助,否则大阵若从我这垮了,吴某难辞其咎。”
“吴道友言重了。”
秦恪渊应了一声,见其他几个方位筑基修士走过来,拱了拱手,“几位道友维持大阵数日,再加上丹灵宗二人突然叛变破坏大阵,消耗甚大,辛苦诸位,稍后秦某会派弟子送上薄礼入诸位洞府。”
几个筑基修士拱手回礼,“秦首座客气了,归元除魔之事,我等宗门皆责无旁贷。”
吴瀚海道,“若是秦首座没有其他的安排,我等就先行回宗门修整了。”
“那就有劳各位,回去务必请宗门肃查弟子心境,莫要有漏网之鱼。”
“我等省得。”
几人御剑离去后,纪岫问,“师兄,那接下来该如何?”
“该扔封灵窟的扔封灵窟,该送宗门的送宗门。”
秦恪渊看着各宗弟子将躺在地上那些尚未醒来的修真者一一抬走,对纪岫说,“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宗休息。”
“那师兄……”
秦恪渊转过身,见招凝站在不远处,又说,“刚才偷袭的女修送去封灵窟,让玉景珏看着些。”
“是,师兄。”
秦恪渊走向招凝,招凝心底有些踟躇,面上还是恭敬等待秦恪渊靠近。
“你随我来。”
说着,一柄银光飞剑落在身侧。
虽见识过多次秦恪渊的长剑,但这是头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古怪的是这柄长剑无锋无刃,除此之外连禁制暗纹都不明显,打一眼看去仿佛是半成品,但凌冽的灵光晕在长剑周遭,那股杀伐之感便瞬间压得人不敢小觑。
“上来。”
秦恪渊踏上飞剑,偏首唤招凝,招凝应声,小心站在飞剑上。
飞剑御空而去,纪岫在下眨巴眼,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为什么师兄带小仙子走了,留我一人在这里?”
他拿出飞剑就想追上去,刚冲上天又冲了下来,连忙把地上昏死的叶紫莹扛在肩头,“差点把师兄的吩咐忘了!”
这是招凝第一次飞上高空,练气境御风飞行仅仅能离地数丈,不像筑基境修士御剑便是高空数百里。
此间云雾缥缈,风意寒凉,抬头望去便是硕大月亮,仿佛伸手便可摘月。
秦恪渊在前方负手御剑,身量挺拔,宽背窄腰,轻而易举地遮挡所有迎面而来的利风。
她垂着头,看云下灵雾森林疾速后退,从高空中向下看,这灵雾森林当真就像地图上所绘制的那般,她甚至能将灵雾森林里中的空间裂缝同地图上的点一一对应。
许是招凝注视下方久了,飞剑的速度慢了几分。
招凝问,“前辈,这灵雾森林为何这般古怪,招凝看过昆虚修真界诸多记载,仅见过这一处森林又是白雾弥漫又是空间裂缝的,我瞧见那空间裂缝的罡风杀人于无形,只觉这并非练气境修士可以接触的。”
但这灵雾森林里确确实实最多的就是练气境修士,还是散修,坊间都说那些空间裂缝有筑基境或有定风珠就可以进,但在灵雾森林待过月余,招凝却少见有筑基境修士去探一探那些空间裂缝,是因为她修为低暂且待得是灵雾森林外围还是事实便是少有人来。
“你观那些空间裂缝是什么?”秦恪渊不答反问。
招凝道,“听闻是一处大型的秘境空间崩碎所致,说是那白雾都是从秘境空间中流出来的灵气。这种说法是另有隐情吗?”
秦恪渊却只说,“这秘境并未崩碎,而是秘境本身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迷宫,空间裂缝是入口而已,若是贸然进去,再出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招凝惊叹,但也知这等秘境不是她现在这个境界所能探究的。
长剑划过夜空,在皎月盘下掠过一道阴影。
长剑落在青竹峰七九洞府前,招凝落剑,刚欲朝秦恪渊道谢,却见秦恪渊身形一晃。
“秦前辈。”招凝连忙上前扶住他。
这般靠近,反倒衬的招凝更加纤弱,个头不过刚到秦恪渊下颌,这般倾压,险些将招凝压倒,招凝下意识地伸手虚按在他胸口,注入灵力,灵力在秦恪渊身体表层滞了一息,便无阻地探入了他奇经八脉,脉络中灵力空虚,仅剩的几丝灵力又混乱至极,招凝不知秦恪渊是如何强撑着飞来青竹峰的。
只懊恼自己修为低,灵力微弱,即使太虚六道灵源秘传修炼的灵力有修复之能,对于秦恪渊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前辈,我扶你进去调息。”
秦恪渊撑着招凝肩膀,仅剩的混乱灵力被招凝安抚了几分,灵力再次运转,他微阖着眼,这才缓过来。
两个时辰后,秦恪渊坐在石床上调息完毕,招凝正窝在床下闭目打坐。
听见细微动静,睁开眼,见秦恪渊垂眸看她,便惊喜万分,“前辈,您调息好了。”
她起身从石桌上斟了一杯茶水,递给秦恪渊,“前辈,喝茶。”
这洞府中招凝本就没住过几日,东西都是从寂灵之府中拿出来的。
秦恪渊轻抿了小口,茶香一如在清风观所饮,索性一饮而尽,将茶杯递还给招凝。
“那日千里风遁符将你传去了何处?”秦恪渊看着她,微抬手指石凳,“坐。”
招凝坐下后便答,“去了大岳国凡人村落。”
千里风遁符是秦恪渊激发的,他自然清楚去的哪个方向,对于招凝来说,只有西面的凡俗国度是最安全的,这显然不是秦恪渊所问,但秦恪渊并未蹙眉,只是继续问,“可是经历了什么祸事?我观你似是以秘法散功重修。”
不知为何,这一瞬招凝觉得委屈,好像岳鸣之地受的苦一下子都涌了上来,但是她只是垂着头,缓慢陈述着大岳国经历的诸事。
她未说神异的寂灵之府,未说如何在太轲夺舍下侥幸神魂得存,缺了这些部分,许多事变得断断续续、逻辑不顺,但好在秦恪渊并未多问,只是安静地做一个听众,耐心等她说完。
直至最后,招凝瓮声道,“招凝曾经不过是流浪孩童,受过恩惠,也招过白眼,幸而识字得早,朦朦懂懂中知礼法道义,又知仙侠轶事,曾幻想过神仙救招凝于水火,传大道于迷途。”
“得到太轲先人笔记之后,上面所述之语,皆全了我对仙人想象,唤作先人,实则是招凝心中仙人。故而学仙人走出弹丸之地,独闯大山河川,招凝心中将仙人形象描绘的如圣人般神圣而光辉。
却不想一瞬之间,所谓仙人形象尽数崩毁,仙人不是仙,不尊道亦不敬苍生,还欲以招凝之身还恶世间,于招凝仿若天地瞬乎崩塌,山海陡而倒转。”
“不过,好在,招凝还想活着,还想长生,便坚持了下来。
祸之福所依,甚至以回春诀秘法修复了灵窍穴,招凝觉得,还是值了。”
她抬头,像是释怀般笑了笑。
秦恪渊沉默,终其一生劫难重重,命定天谴,真的值吗?
好半晌,秦恪渊却问,“那你身上的烧伤也是劫吗?”
招凝顿住,从地底小秘境遁走出来后,根本来不及更换衣服,更来不及治疗身上三昧真炎珠的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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