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扶
她们的头顶时不时浮现出各样的脸, 她们的魂魄似乎被困住了, 无比痛苦, 却只能跳舞。
众人目送走了两人后,也没了游泳的兴致, 全部回到了学校。
蓝霖拿出了那张需要作答的纸条。
【仪式开始前, 请在这张纸上写下你的答案——
一、我是七人中的谁。
二、我为什么如此痛苦。】
“第一题的答案你们有想法吗?”她问大家。
张渡摊手:“我觉得谁都可以写,甚至想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上。”
薄荷糖也附和道:“我本来以为养牛课结业后就简单了, 而且背后灵还单独给出了这张纸条…虽然能量场不能强行留人,必须要给出通关条件,但这么直白地还是少见…所以我还以为背后灵把难度给我们降低了,但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回事儿啊——”
她拖长了语调,苦恼道:“我现在真是看得一头浆糊,每个人都过得不好, 但也有过得好的时刻,有主动放弃抗争的还有被迫放弃抗争的,也都有特别痛苦的地方,我现在连背后灵是谁都不知道, 怎么知道它为什么痛苦啊!”
沈欢欢安抚地笑了笑:“不要着急,我们还有一天多的时间。”
“姜厌姐和我聊过, 背后灵既然放弃规则类杀人手段,就是确定了我们肯定猜不出答案,它觉得我们即使看完整条故事线也得不出正确答案,所以干脆不费脑子设计规则了。”
“因此大家多把关注重心从故事线放在细节上吧,说不定就看出奇怪的地方了呢。”
姜厌清闲地看着沈欢欢,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沈欢欢说完了,她看了眼姜厌懒散的姿势,眉眼弯起来:“姜厌姐有什么猜想吗?”
众人纷纷看向姜厌,各个眼含期待。
【我被这些小眼神笑死。】
【姜厌:我们不是两个队伍吗?为什么都用看队长的眼神看我?】
【厌姐:间歇摆烂中,务cue。】
姜厌:“你先走流程。”
于是沈欢欢学着姜厌以往的流程,说道:“那大家合计下当前的信息吧。”
她主动道:“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这个能量场的底层设计是规则怪谈,而活命要求就是在规则的条框下找出活命契机,所以这代表背后灵生活在一个充满条条框框的规则世界里,她从来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
蓝霖点点头:“这点符合所有女孩。”
她思忖了片刻,补充道:“背后灵设定养牛课的目的有二,一是确定我们作为母亲是合格的;二是确定我们是尊重信仰牛犊的,最起码在表面上尊重信仰。”
“在养牛课上,鸡与羊代表了家庭里的孩子,不被偏爱的会嫉妒对方,也会恨自己的母亲,而鸡与羊都是牛犊的食物,这是背后灵的期许,是它的欲望,也就是说,它希望若要献祭,双方都被母亲献出去,因为这样她才能不恨母亲且被母亲怀念一辈子——我们满足了它这个欲望,所以通关了养牛课。”
“至于养牛课上的小牛犊…”蓝霖想了想,继续道:“它代表了信仰,只有信仰牛才能入读雾海中学,先前种种守则也在不断强调牛仙的尊贵地位。”
“但从目前信息来看,这几个女孩其实是不信仰牛仙的,她们甚至因为牛仙而死,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这点,不明白这个能量场为什么要设置养牛课。”
蓝霖说:“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我因为莫须有的献祭而死,那我会恨死牛仙,在这种恨意极端膨胀的情况下,我会在我的能量场中不断压迫凌虐各种与牛有关的形象,不可能会去供养牛。”
直播间飘过一些附和的言论:
【是的是的,蓝霖说出了我一直觉得很怪的地方。】
【事实上这个能量场从头到尾都给我一种略微怪异矛盾的感觉,可能就是因为蓝霖说的这点吧。】
这时姜厌开了口:
“所以说背后灵是信仰牛仙的啊。”
蓝霖看向姜厌:“可以详细说说你的判断吗?”
虞人晚小声接道:“姜姜之前提过的。”
“小牛犊脸上的眼睛,不仅在污染人类,也在污染它的神智,没有眼睛的牛犊纯真可爱,那是五百年前牛仙的样子,但是后来变了,吃人的牛仙不是桃源村信仰的牛仙。”
“背后灵信仰的就是五百年的牛仙吧。”
姜厌摇了下头:“这已经是两天前的判断了,当时想得比较简单。”
她平淡道:“背后灵从没见过最初的牛仙,即使村民们把它描绘得多美好,它直面的也是在山洞里吃人的牛仙,所以很难产生信仰。”
“因此我猜测在献祭时,背后灵曾在山洞内亲眼目睹真正的牛仙,而后产生了短暂的,或多或少的信仰。”
“这种既有信仰又恨它的情感,造成背后灵死后形成的能量场内部情感复杂,因而场内的前后设定会有矛盾。”
蓝霖露出深思的神色。
许久,她往上抓了把自己的蓝色短发,语气颇为无奈:
“可献祭仪式开始前我们就要答题了,无法跟去山洞里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答案跟当时的情况有关,我们…”
姜厌勾了下唇角:“不打紧。”
“我现在已经有了猜测,只需要再看条故事线确定答案。”
*
一下午无事,姜厌在学校后面转了转。
大概是因为警方对江城城郊看管得更加密不透风,这两天都没有新的人类误入能量场。
庄奶奶拄着拐杖和姜厌一同遛圈。
老人走路慢,姜厌也没等,要说年纪她可比庄奶奶大多了,自然也没什么尊老爱幼的思想,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最后走到河边了,她坐到一处石头上休息。
过了好几分钟,庄奶奶才走到旁边,放下拐杖和姜厌坐在石头上。
两人看了会儿河。
在桃源村,这是条只有男人才能游泳的河,因为女孩一旦下水,就会靠近河对面的山洞,很可能会被洞神选中,丧失神智,成为落花洞女。
庄奶奶上午也跟了出来,目睹了所有事情,她遥遥望着那个山洞。
“这些女娃真苦啊。”她说道。
姜厌随意应了声,片刻,庄奶奶忽然道:“小王的女儿出事了吧。”
姜厌挑了下眉,看向庄奶奶。
庄奶奶摆了摆手,慈祥的脸上有些叹息:“人老了看过的事儿就多啦。”
“每次小王说起他女儿,你们的脸色就不对劲,尤其是那个头发比我都白的女孩,几十年前我家遭地震,我被救出来后问护士我小女儿怎么样了,那些护士就是那表情。”
“这几天我会跟小王讲讲我女儿的,我当时可是好几年才走出来,但到底是走出来了。”
姜厌没说话。
任务只是尽可能把普通人带出去,他们的精神状况如何她并不关心。
河流敲击岸边石头的声音很动人。
庄奶奶与姜厌相对无言了会儿,并没有在意姜厌的态度。
许久,她拍了拍手下光滑的石面:“千万别嫌奶奶唠叨,中午那会儿听你们说话,虽然有的话奶奶听不懂,但有的地方我听明白了。”
她也没等姜厌说话,就缓慢地往下说:“我小时候村子里也重男轻女,那时候年代远没人管,很多女娃刚出生就被溺死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要不是我娘身体不好,想着让我照顾弟弟,我说不定也没了。”
“我看过好多个女娃被溺死,眼睛都没睁,当时我们一圈女孩子就围着看啊,也不生气,甚至还笑,没人告诉我们这样不对,没人教我们是非对错,在我们心里我们活着就是哥哥弟弟保佑,如果不是因为娘为了让我们照顾他们,我们也死了,所以我们没有怨旁人的。”
“因为觉得命是捡来的,看其他女娃被溺死顶多就是感慨她命不好,没生到我家,每到这时我就会沾沾自喜,为自己生对了地方骄傲。”
“但有什么好骄傲的,对不对?”庄奶奶看向姜厌,“可这些已经是我父母去世,我被姑母接到大地方后才被教会的。”
“我这些年都在后悔啊,因为在我懂得女娃的命也是命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女孩被溺死在我面前了。”
“我耳边都是那些女娃被溺死时旁人的笑声,那时村里男人们看我们笑,就笑我们是傻子,呼朋唤友地看我们笑。”
“奶奶表述不行,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老人叹了口气,问姜厌,“丫头啊,你听明白了吗?”
姜厌侧眸看着庄奶奶。
许久,露出一个笑。
“你想的正是我考虑的。”
“这个地方你靠自己就能出去了,庄奶奶。”
*
这天夜里,时间线被背后灵调到放假后。
周夏花回校时和往常很不一样。
眼里惯有的蓬勃与热烈没有了,手臂和膝盖上都是擦伤,灰头土脸的。
她一回到宿舍就靠着门滑在地上,捂着脸崩溃痛哭。
虞人晚小跑着上前拉她,过了很久,夏花才放下手,露出满是泪痕的脸。
“明月和叶甜都不认识我了。”
虞人晚保持着原动作,不知道如何安慰。
周夏花哽咽道:“萤火偷家里的刀片被发现,她妈妈猜出她要在献祭仪式上割破绳子,于是用杀猪刀砍伤了萤火的手,我去她家的时候被阿姨赶出来,我没见到她。”
她问虞人晚:“为什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是我们啊?我们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吗?”
“我们就只是想活着,这是什么很恶毒的想法吗?”
一连串的眼泪掉在虞人晚的手臂上,虞人晚不会安慰人,就只能蹲在原地看着周夏花。
许久,宿舍的门被敲响。
门外传来韩萤火特有的雄浑大嗓门:“夏花没事儿!我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夏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打开了门。
韩萤火朝她摊开双手,两只手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看着夏花又要捂脸开始哭,韩萤火赶忙解释起来:
“只是右手的手筋被砍断了,左手就是轻伤,不影响。”
“这可真是我亲妈啊,”韩萤火笑着安慰夏花,“我当了她十七年的女儿,结果她都不知道我是左撇子哈哈哈。”
“村长家今天有宴席,徐行说她准备效仿朝瑶偷船,然后去山洞外看一圈确定路线,别害怕,咱们肯定能一起出去的!”
姜厌站在门边看着韩萤火。
几个呼吸后,她走上前,伸手摸向她书包左边的肩带,摸完后又摸了摸右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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