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扶
或许也不是求助,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陪着她,单纯看着她也可以,只要能让她不这么害怕,但是她的余光看向门口,姜厌并没有出现。
沈笑笑深吸一口气,咬牙快跑了几步,飞速念完咒,把护身符贴在了程光身上。
盈盈而明亮的光笼罩住了程光。
沈笑笑赶忙从兜里又掏出一张黄符,她正要重复刚才的咒法,头发却忽然被一阵风吹动,沈笑笑眼里的一切都在变慢,等她回神时,何漱玉的头已经咬破了她的手腕。
沈笑笑手一松,黄符落地,手腕上的鲜血随之滴在上面,符文失效了。
何漱玉笑得满是恶意,神色疯癫,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话,“他爱我,他不爱我,我爱宝宝,我最爱宝宝。”
“红裙子,白裙子,妈妈过年包红包,妈妈给谁包红包...”
沈笑笑记下了这两句话,而后蹲在地上,护好了自己的重要部位。
本来随身揣三张护身符绝对够的,但她睡前给了姜厌一张,刚才用了一张废了一张,现在已经没有了。
不过她胸前还挂着师父给她的护身镜,遇到危机会被动救她的命,沈笑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然后等护身符发作。
姜厌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满屋的血腥味,沈笑笑努力在角落窝成一团,一旁的程光面无血色,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程光努力掀着眼皮,他看着姜厌缓步走来,只是在恶犬旁的空地随意踩了一脚,那狗就像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吐出嘴里刚吞下的血。
别人不知道,但程光很清楚,姜厌这是把恶犬的进食欲望踩灭了。
她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对他而言致命的场景,只需要她轻轻踩这么一脚。
这样的妖一旦大开杀戒要死多少人,所以师父到底为什么要把她放出来...
姜厌走到程光身边,蹲了下来。
程光虚弱地躺在地上,他不指望姜厌救他,也不指望姜厌能救他,他对一个妖又能抱有什么期盼呢?
他现在很困,出血让他眩晕,人生的走马灯在眼前闪过。
他要死了。
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但他要死了。
就在程光遗憾自己连个遗言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姜厌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白玉药瓶,倒出了颗浑圆洁白的丹药。
“这是我上期拿到的奖品,”姜厌说,“现在只有一颗。”
她递到程光嘴边:“你吃了吧。”
程光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失血到出现幻觉。
他艰难挪动身体,准备躺在地上等死。姜厌看懂了他的想法,把手往前送了送,“不要?”
丹香幽幽传来,程光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点,他缓缓低下头,仔细看了眼丹药,面容瞬间呆滞,而后迅速转变成了不敢置信。
程光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凝灵丹。
由道门顶级丹师炼制,说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这说法过于玄乎,它救不了绝症,也复活不了已死之人,但它依旧被道门众人奉为最顶尖的几种丹药之一——因为它可以修补重伤的灵体。
灵体的伤害对象也是灵体,黑狗对程光的攻击是直接作用在他的灵魂上的,而灵魂受伤,身体自然就显现出了对应的伤势,所以程光现在去医院根本没用,他是灵体受伤了,并且是致命伤,医生救不了。
程光喉咙发干,但却无法说话,只能紧盯着姜厌的手。
姜厌语气温柔,“不要有负担,我不是你师姐吗?”
程光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他回想起刚才对姜厌的恐惧与抵触,满心满眼都是负罪感,他到底都在想什么——他还是个人吗??
他真不是个东西啊。
他刚刚究竟在想什么?
他竟然在质疑师父的决定,妖怪才不唯利是图,姜厌多好啊,只有一颗丹药还给了他,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内里温柔又善良。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都二十岁了,大学都快毕业了,竟然还会相信书里的一面之词。
“谢....”他努力挤出一个字。
姜厌摇了摇头。
时间容不得程光矫情,他颤抖着手将丹药掰开,掰了三分之二就着水吞下,余下的三分之一还给了姜厌,姜厌转身就把剩下的丹药递给沈笑笑。
沈笑笑受宠若惊:“不用不用,这太珍贵了,小伤的话灵体会自己修复的,我这种两三天就好啦!”
“恭喜光兄,我还以为你要挂了呢!”
程光的神情更动容了。
看啊,这就是真实的姜厌,沈笑笑那么轻的伤,她都想要帮一帮!
夜过半,姜厌顶着程光看圣人般的目光,拎着何漱玉的头离开了709。
——如她所料,人类对救命之恩看得极重。
她选奖品的时候想的很清楚,其余奖品都是一次性的符咒,用了就失效,只有丹药是可持续的:她卖出人情,然后可持续性地拿到好处。
至于程光——不说程光与何清源亲近,单是程光在管理局的关系网和亲戚网,就值得她救一次。
凌晨三点的直播间还有很多观众。
【有人看懂姜厌是怎么制服一头一狗的吗?】
【应该是攻击类符咒,摄像头没拍进去。】
【其他不说,姜厌人品真的好,太无私了,这种等级的丹药说送就送了】
【是啊,谁不想跟这样的人出任务呢QAQ】
...
【插个话,我觉得姜厌的措辞怪怪的,“现在只有一颗”,好像其他地方还有一样。】
【建议楼上不要多想,不说姜厌会心寒,我都心寒!】
回到屋,姜厌把何漱玉的头挂在门后衣架上,又避着镜头把包里另外两颗丹药塞回白玉瓶。
满屋的墙壁已经彻底变成血红色,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叠在一起。
何漱玉的头自从姜厌进709后,就没有任何动作,现在来到604房,见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左躲右藏,似乎极力避免和身体合在一起。
沈笑笑刚才缩成一团,根本没看清姜厌是怎么制服黑狗的,本来想问问,结果看到这一幕什么都忘了,“咋回事,这头怎么还躲起来了?”
姜厌淡淡道,“因为她清醒了。”
何漱玉掀起眼皮,如果去掉满脸的血迹与粘稠的口水,从面相上来看,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她对着沈欢欢满脸愧疚,“对不起,我刚刚清醒的时候,我正咬在你手腕上…”
沈笑笑这下也明白过来,何漱玉是间歇发作的,刚才处于发病状态,而现在已经和常人没有太多区别。
她大度摆手,“没事儿,咬的也不深,不过你这病可真吓人啊,攻击性也太强了。”
何漱玉的神情十分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发病的时候就很吓人,和一般的精神病发作不太一样,攻击性很强,行为也很恶劣…”
姜厌:“你还记得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何漱玉摇头:“只有几个模糊的片段,具体做了什么就记不清了。”
沈笑笑想起何漱玉生前的遭遇,叹了口气,“你也怪可怜的。”
何漱玉苦笑,低头不说话了。
何漱玉的身体还在找她的头,倒吊在屋顶的灯上,血淋淋的腿垂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姜厌的肩膀。
场面分外诡异,何漱玉抬眼看着丝毫不躲的姜厌,心里也猜出了两人的身份,轻声问:“你们是...那种大师吗?是来调查我死因的吗?”
姜厌直言:“是。”
何漱玉轻轻叹息:“没什么好调查的,我是自杀。”
“这狗喜欢吃生肉,凶性也大,听说以前是709在养,咬了自家孩子也养,筒楼里的人也不爱管闲事。后来709没人了,王婶开始养,再后来就是我丈夫养,前阵子我丈夫出差,我没去喂它,它被我饿了几天...我自杀那天它正饿得很,再加上我割了腕身上血腥味重,我刚过去它就扑了过来。”
姜厌:“原因?”
何漱玉的声音低不可闻:“自责愧疚...或许还有其他的情绪吧,我每天都很痛苦。”
“挺疼的吧,你没喊?”
“没...”
“为什么选择这种死法?”
“我做了错事。”
何漱玉的目光转向那面贴满了卡通贴纸的镜子,她在说她那天的失职让张小粱被玻璃片刺穿眼睛——
作为母亲却让幼小的孩子终生失明,的确算是错事。
姜厌紧盯着何漱玉,沉默下来。
因为何漱玉说的都是真话,她真的是自杀。
但沈笑笑不信这个说法。
她急忙问道:“那你为什么在电话里暗示警方?我们看了你的小说,根本就没有红裙子,唯一跟裙子有关的那篇,你在暗示你跟丈夫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你不要维护张添呀!”
何漱玉没想到两人竟然去看了小说,她安静片刻,摇了摇头。
“我没有维护他,我说的都是真的——至于那通电话,我的确是想让警察过来,因为我当时在经历家庭暴力,我想求助。”
“但是我不懂出警机制,随便想的暗示的也过于隐晦,所以警察没有来,暴力后来也停止了。”
沈笑笑傻眼了。
她完全没想到是这种走向,何漱玉的话好像没有毛病,那些电话途中奇怪的声音,似乎可以理解成张添捂着何漱玉的嘴,殴打她的声音。
但姜厌忽然笑了起来。
她声音很轻,但不容置喙,“你在说谎。”
何漱玉声音高了些:“没有,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姜厌退后两步,坐在了床沿。她的能力在这方面有很大用处,所以何漱玉的反驳无效。
“张添没有打过你,最起码在你拨打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打你。”
姜厌很喜欢何漱玉说谎这件事,因为这样才有突破口,她不喜欢自杀这个答案,复杂的故事更能吸引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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