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扶
“………….”
姜厌的眼睛眯了起来,下意识捏起指骨。
如果李程不是身负诅咒的人呢?
如果被诅咒的不是李程呢?
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筒楼内的三起事件——
陈然衣因喝了母亲分装在饮料瓶里的农药全身器官衰竭而死,李程在母亲接电话时接过油锅结果打翻热油被烫成重伤,张小粱因为母亲赶稿忘记接他放学,而在独自回家途中被醉汉捅穿眼球。
他们都被“母亲的失误行为”所害,他们的母亲也因此陷入长久的痛苦与自责。
那么这个诅咒到底是在谁身上?
母亲还是孩子?
姜厌沉吟片刻,给沈欢欢发去了消息:「不用查李程了,查十四号晚上朱欣云跟谁有过交流。」
「陈凝是给朱欣云下的咒。」
「咒的具体内容是:让孩子因母亲而死。」
咒是在母亲身上的,虽然去死的是她们的孩子。
*
确认了这点后,一切都变得容易许多。
沈欢欢看到信息有些感慨,她联系起这几起事故,发现案件的相同点的确如姜厌所说。
姜厌分析得实在太快了。
沈欢欢有些羡慕,但没羡慕太久,迅速赶去了监控室。
刚才她为了查病房里人员流动已经来过一次,所以这次工作人员自觉给她让出了位置。
沈欢欢道谢后,把显示器切到了十月十四号晚上。
她熟练地操控监控画面,找到了朱欣云在手术房外焦急等待的画面,继而缓慢拉动进度条。
先前她只看了与李程有关的监控画面,跟朱欣云有关的都跳了过去。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看那晚的朱欣云。
明明是深秋,画面中的朱欣云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洗得发旧的白色睡衣,睡裤上有几个用红色彩笔勾勒的爱心,歪歪扭扭的,大概是尚还年幼的李程送给妈妈的礼物。
朱欣云不停摸索着那几个红色爱心,蜷缩着膝盖,拽着裤腿,蓬头垢面地垂着脸。那晚有好几场手术,医护人员在长廊推着器械车来回走动,朱欣云是一个没了精气神的定格动画,在这张流动的白色画面中格格不入又无比孤独。
晚上八点五十,李程的上半场手术结束。
朱欣云像是突然被惊醒,愣愣地看着熄灭的手术灯,有种神游太虚又回到现实的茫然和不真实感。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踉跄地跑了几步扑到医生身上。
医生的交代大概并不委婉,朱欣云晕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于是一阵手忙脚乱。
九点半,朱欣云醒了过来。
她回到了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继续拽着她的裤脚,拽着李程的爱心。
晚上十点,朱欣云想起了什么似的,左右掏了掏兜,急匆匆离开了医院。
一小时后,朱欣云光着一只脚,捧着一堆零碎纸币回到病房外,恰好下半场手术就要开始,她举着钱跪在了医生面前。
因为太着急,圆形的硬币转瞬便掉了一地,滚在朱欣云的膝盖边,滚在医生的脚边,叮叮咚咚地滚向远处。
朱欣云慌了神,拨开一众人追着硬币向远处跑去。
逐渐的,沈欢欢停止了快进。
凌晨的长廊,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画面里的朱欣云坐在长椅上,无助地喃喃自语,像是承受了很大的风似的,抱着那堆零钱摇摇欲坠。
这个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朱欣云的手机震动了很多次,她都没有接。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她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缕了缕湿漉漉的头发,抬起手指闻了闻。
似乎是闻到了什么难受的味道,朱欣云抻着脖子努力喘了几大口气,拍着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半分钟,她忽然又闻了闻指尖。
她来来回回地闻,来来回回地喘息干呕,自虐一样,最后她还是没忍住铺天盖地的恶心感,掐着脖子在医院的长廊里呕吐起来。
沈欢欢放大屏幕,看到了朱欣云手臂上烫掉的一层皮,还有指尖上泛着的油光。
沈欢欢的表情有些动容,她舒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擦干净嘴,朱欣云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攥着椅子扶手坐好,低头划开了手机。
起初她的动作并无异常,迟钝又机械,眼神飘忽不定,没有定点,然而就在某个时刻,她的动作很明显的一顿,眼睛一点点瞪大,身子也剧烈颤抖起来。
沈欢欢连忙点了暂停。
屏幕里,朱欣云点开的是短信界面,但由于放大倍数有限,沈欢欢根本看不清短信上写了什么,但大概猜了出来。
——这个短信是告诉她儿子受伤的真实原因,并且指导她如何转移诅咒的。
果不其然,朱欣云在看完短信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起身离开了原地。
朱欣云以前信不信鬼神已经不重要,但那个情况下她不得不信,并且把这条短信当成了唯一救命稻草。
监控显示朱欣云在五分钟内快步离开了医院,随后消失在医院后方的一座小花园里,花园里不是处处都有监控,最起码朱欣云走的路线没有,因此等沈欢欢再次看到朱欣云的身影,是在她进入小花园后的十分钟。
从花园离开后,朱欣云紧紧捂着口袋,急匆匆走回了医院。
沈欢欢不停切换监控屏幕,全程跟着朱欣云的行走路线,一路上朱欣云并没有与任何人发生交流,甚至连接触动作都没有,直到她走到李程的病房门口。
满脸疲惫的主治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跟助手说了几句话就走进卫生间,朱欣云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捂着口袋也进入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她甩了甩沾满水的双手,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很明显,这时候她身上的诅咒被转移走了。
转移对象就是李程的主治医生。
为了确保判断没有错误,沈欢欢十倍速看完了整个晚上的录像,确定了卫生间当时只有朱欣云和那名女医生,而从卫生间出来后,朱欣云就一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再没和任何人说过话。
下半夜,缩在长椅上的她似乎依然是那个被命运审判了的可怜女人。
但已经不无辜了。
沈欢欢收拾了下东西,起身跟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告辞:“打扰您了。”
大叔连连摆手:“哎哎,配合警察同志工作嘛。”
“这次活动是保密的,麻烦您先别告诉其他人。”
“保证完成任务!”
沈欢欢笑起来,又道了次别才离开监控室。
姜厌三人此时正在医院大厅,姜厌不太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把口罩拿出来戴上了,远远见到沈欢欢,她抬了下手,示意在这里。
沈欢欢也举起手挥了挥。
“看完监控了?”姜厌问道。
“看完了,”沈欢欢快步走到几人面前,气息有些不稳。
她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不远处墙面上的专家照片上。急诊科室下有数名医生,沈欢欢指着其中第三排第二名的医生:“向南枝,李程的主治医生。十四号晚朱欣云只与她有过接触。”
“她的孩子应该就是李程之后的受害者。”
姜厌:“查就诊记录了吗?”
沈欢欢摇头:“还没来得及,也不知道她孩子是不是在这家医院治的病。”
姜厌:“应该在。毕竟向南枝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她能给她女儿安排最好的医生与病房。”
程光云里雾里的,他现在缺失的信息太多,完全跟不上几人的逻辑:“你们在说啥,干嘛查这个,要查谁的就诊记录啊?”
姜厌懒得多说,沈欢欢想着程光怎么说也是姜厌的师弟,于是大致解释了几句。
程光目瞪口呆:“你传我,我传他,他传她?这期这么复杂的??”
沈笑笑戳了戳程光的脊梁骨,嘟嘟囔囔:“可不是嘛,这都是我姐和姜厌姐发现的线索,你别到处乱说啊,尤其是林鑫九,他脾气太差,才不和他玩。”
程光举手发誓:“我也不和他玩!”
...
因为沈欢欢先前已经要过一次医院的就诊记录,所以这次去连警察证都没出示。
厚厚的一沓文件,沈欢欢接过后就开始飞速翻阅,一一比对着卷首上的日期。
李程十四号,张小粱十六号,所以向南枝的孩子的就诊日期应该是十月十五号。
就在沈欢欢认真查找的时候,靠谱的警局同事戳了她。
「欢欢,你让我查的东西找到了~」
沈欢欢赶紧回复:「在呢。」
对面见她在线,当即发来了向南枝女儿的名字。
连带着还有母女俩的信息。
「向南枝,38岁,毕业于A大王牌专业,婚后育有一女。她在五年前离婚,女儿归她,叫左念晨。」
「十月十五号清晨,向南枝因为工作到凌晨,回到家时精神有些恍惚,她在准备送左念晨上学时晃了神,结果女儿还没上车就发动了车子。」
「左念晨被她轧进车底,重伤,经救治后双腿截肢,但保住了性命。」
沈欢欢浏览完消息,停止了翻找文件的动作。
已经不用查了。
左念晨既符合被母亲失职所伤,也符合重伤后痊愈。
就是夹在李程与张小粱之间的人。
姜厌顺着沈欢欢的目光看去,啧了声:
“没问题了,十四号的李程,十五号的左念晨,十六号的张小粱,这部分的诅咒链出来了。”
沈欢欢:“那我们现在再去查什么?”
“查向南枝为什么把诅咒传给何漱玉吗?”
姜厌:“这个不用查。”
沈欢欢:“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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