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奇怪的睡前故事 第32章

　　最终，男人在越来越频繁的躲避中似乎不得不直面事实，如果巨熊不死，死的就只会是他。

　　他吸了一口气，几次跳跃跳上巨熊的肩膀，肌肉饱满的双臂死死抱住它的脖子，腿上蹬踹借力，旋转到巨熊身前，直面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视线下移，轻而易举的，徒手撕开了巨熊的前胸的皮毛。

　　四周的尖叫声快要冲破奥黛塔的耳膜。

　　巨熊痛苦地嚎叫、挣扎、反击。男人没有趁势追击，他只是死死抓住巨熊的耳朵稳住身体，回避着它的垂死攻击。

　　终于，血液不断大量流失的巨熊再也无法支撑，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灰熊重重砸在地面上，后脑着地，尘土漫天。

　　男人从巨熊身上轻巧地跳下，没有拍掉身上的尘土，只是走了几步，在巨熊的脑袋边驻足停下。

　　一场激烈的生死战对他的消耗也很大，远在高高观众席上的奥黛塔都能看见他紧实胸脯的剧烈起伏。

　　“杀！杀！杀了那头畜生！”

　　所有人都疯狂了，几乎都在一边倒的为男人喝彩。

　　然而男人的情绪是那样的平静，他低头望着奄奄一息的巨熊，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怜悯，那是一种人类面对同类的消亡时才会有的悲悯。

　　就像那头畜生跟他才是同类。

　　奥黛塔呼吸不畅，全身血液奔涌冲上头顶，眼前开始晕眩。

　　她被他彻底迷倒了。

　　她身边的那些贵族男性，无论是的动不动就像求偶一样舞着花哨无力的佩剑舞蹈，还是动不动就发起愚蠢到极致的决斗，都令她感到深深的厌倦。

　　而这个男人是不同的，奥黛塔知道，她刚刚观赏的是一场真正搏命的厮杀。

　　当然，必须要除掉他在绝对的胜利面前对失败者那多余的悲悯。

　　毫无意义。

　　“我要他！”

　　即便拍卖还没有正式开始，没有丝毫耐性的奥黛塔已经忍不住了，她急切地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朝拍卖师高声喊道：“我要这个人！”

第33章

　　◎声音◎

　　“你这是破坏规则！”

　　还没等拍卖官回应, 奥黛塔旁边的贵族男人就怒气冲冲地嚷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

　　从来没有人敢威胁奥黛塔，她也最不吃这一套。

　　奥黛塔微微扬起下巴，“规则是为拍卖会的客人制定的, 我就是客人, 如果规则不能让我满意, 那只能说明规则应该更改了。”

　　贵族男人被她气得跳起来大声咒骂：“你太狂妄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奥黛塔根本没有耐心听他说完, 自顾自坐下，看也不看他，“你尽管在这里破口大骂吧, 再打几个滚也不是不可以，我都不在乎。反正那个男人——”

　　她的食指指向空地中心依然垂眸望着巨熊尸体的男人，“我是要定了。”

　　装扮成侍从的精英卫兵们齐刷刷挡在奥黛塔身前, 没有拔武器，但一堵来意不善的高大人墙已经足够骇人。

　　贵族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他看得出来, 面前的不是吃不饱饭才跑出来当佣兵的窝囊村夫，而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英勇战士, 他们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那种杀气, 是当过无数次胜利者才能由荣光堆砌出来的气场。

　　气氛眨眼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时旁边雍容华贵的贵夫人慢慢开了口：“小女孩, 别这么着急, 还没宣布开拍呢。”

　　算是解了围打了圆场，也算是下了加入战局的战书。

　　奥黛塔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没关系, 不管你们出多高的价, 我都跟。”

　　这句承诺一出口, 刚才仿佛隐身的拍卖官这才姗姗来迟出现。

　　地下城的拍卖场有很多条不成文的拍卖规则, 然而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唯一隐藏在所有规则之下的铁律是：谁出的价格更高，规则就为谁服务。

　　经过七轮加价，奥黛塔最终拍下了男人的所有权。

　　穿松鼠皮的贵族男人隔着卫兵人墙恶狠狠地瞪住奥黛塔，气得恨不得一口吞吃掉她。

　　奥黛塔报以他一个骄傲的微笑。

　　旁边的贵夫人哎呀一声，“真可惜。”

　　她倒没有太生气，只是很是惋惜地摇摇头，和身后的女仆闲聊，“这么强壮的身体，到了床上，一定会很有意思。”

　　这倒是让奥黛塔诧异了一会儿，贵夫人想买男人回去，竟然是为了做那种事情吗？

　　不过……

　　奥黛塔若有所思地看着被锁链困住，牵到她面前来的男人，从头看到脚。

　　她曾经听妓馆的女人们说起过，男人的那方面尺寸行不行，看脚可以看出来。

　　奥黛塔还没亲自实践过，不知道这个结论对不对，男人没有穿鞋，脚上有很多细碎的小伤口，沾满了血迹和灰尘，是奥黛塔从来没有见过的粗犷。

　　似乎不用多此一举观察脚的大小了，光| 裸上半身上流畅的肌肉肌肉已经可见力量，他下半身穿着一条非常粗糙的亚麻裤子，布料已经磨得很薄了，可以看见鼓鼓囊囊很大一包，至少尺寸上是差不了。

　　贵夫人又是惋惜的一声叹息。

　　卫兵队长接过了锁住男人的锁链，凌厉一甩，低喝道：“别动。”

　　男人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反抗，像一座静默的山——

　　或许更像海。

　　真实与回忆在奥黛塔眼前逐渐重合，真是不可思议，无论长相还是身形，连腿上的伤疤都竟然和她梦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奥黛塔从黄金座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男人面前，中间谨慎的隔着卫兵队长。

　　他好高啊……站在同一个平面的奥黛塔有了更真切的感知，她在女性中已经不算矮了，头顶居然也没有超过他肩膀的高度。

　　“喂。”奥黛塔观察着男人。即便他目光低垂，一眼也没有直视她。

　　奥黛塔朝他伸出右手，示意男人亲吻她的戒指。

　　男人终于抬起眼看她，只是目光中透露着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看来是个连基本礼仪都不懂的莽夫。

　　奥黛塔心想。

　　但那道注视实在太过干净、清澈，没有令奥黛塔熟悉到厌烦的讨好、畏惧、战战兢兢、恨铁不成钢……什么都没有，他看她，就和看其他人、看刚才死掉的巨熊、看她刚才坐过的座椅没有区别。

　　哦，不，还是不太一样，他看死去的巨熊时眼中还充满了温情。

　　奥黛塔因为这道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原谅了他。

　　她没有强求，自然地收回手。

　　“你叫什么名字？”奥黛塔问道。

　　“夫人在问你话！”卫兵队长狠狠一抖手中的锁链。

　　男人抬起眼睛看她一眼，迅速转开，没有回答。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奥黛塔。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冷落的滋味，奥黛塔怒火中烧，刚想发火，被再度喧嚣起来的拍卖现场吸引了注意力。

　　她回过头，原来是开始拍卖那几个女人了。

　　女人们完全不见在笼子里时那种脏污到看不清脸的模样，一个个被打扮得光彩照人，荡漾的胸脯，勾魂的腰肢，纤细的脚踝上戴着会“叮叮当当”作响的小巧金铃铛，在客人面前跪成一排，非常惹人怜爱的样子。

　　奥黛塔不得不发出感慨，不愧是地下城拍卖场，这要是换了外面，即便是最高级的奴隶市场，也不可能一次性集齐这么多如此漂亮的女人。

　　“走吧。”奥黛塔对侍女吩咐道。

　　她的马车停在前庭，刚走出几步，奥黛塔停下了脚步，因为男人没有跟上来。

　　四个王国最强壮的精英士兵，一起拽拖锁链，居然都拉不动他一个人。

　　他在看那几个瑟瑟发抖跪成一排的女人，眼中是守着巨熊死亡时的怜悯。

　　奥黛塔挑起眼神阻止试图催促男人的卫兵，她不说话，也没有动，就那么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男人回头找寻她的踪迹。

　　她从那道注视中看出了一点乞求的意味。

　　她的个头比他矮很多，比周围的男人都矮很多，却仿佛永远居高临下。

　　“你想让我买下她们？”奥黛塔问道。

　　男人点了一下头。

　　奥黛塔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好人？说不定我把你买回去，就是为了一鞭子一鞭子抽着玩呢。”

　　男人停顿了一下，仍然看着地面，只是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了，说：“您不会。”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奥黛塔惊讶地跳到他面前。

　　他不仅不是哑巴，甚至，在她听过的所有男声……不，在她听过的所有人声里，他的声音绝对是最好听的一个。

　　尽管他没有使用最尊敬的语言，吐字还带着一些来自地下城的奇特口音，声线依然让人听过一次就无法忘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温柔的海水涌上来，缓缓包裹住了一颗在细软的沙滩上晒着太阳的心脏。

　　奥黛塔在短暂的惊喜过后，莫名一阵火又在心中烧起来。

　　明明拥有如此悦耳的声音，偏偏要藏起来，如果不是为了这几个毫不相关的女人，他打算什么时候才让她发现这个宝藏？

　　奥黛塔冷淡地笑了笑，笑容完美呈现出漠不关心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揶揄，“为什么要救，那里面有你的旧日情人？”

　　毫无疑问，她是故意在逗他了。

　　男人猛地抬头，“没有！”

　　“噢！”奥黛塔拖长了声音，“那么就是还没追求到的心上人了。”

　　“没……没有！”

　　杀死一头巨熊都能杀得轻而易举的人，现在居然脸涨得通红，那么高大健硕的身躯，站在她面前，手足无粗的样子。

　　这也太经不起逗弄了吧！

　　奥黛塔在心里快要笑晕过去了，感谢光明神，往她一潭死水一样的生活中噗通扔了一粒笨石头。

　　她的嗓音冷漠到了极致，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也高高挑了起来，“怎么办，不太想管呢……不然你求求我？求我，我说不定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