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胖咪子
毕竟地下城是围绕着拍卖场运转的, 接客船就是拍卖场财富的来源, 没有客人, 哪来的钱。
惨叫、嘶吼、火焰、血液, 所有令人激动和恐惧的词汇聚集在一起,烧断了拍卖场进钱的路。
小个子的嗅觉非常最敏锐,在最初闻到烧焦气味时没有选择通知其他人,更没有为船舶战斗,而是以最快速度从船舱后方悄悄下了水,逃脱一劫。
小个子游上了岸,在一个装鱼的臭筐里躲藏了一阵,鱼市早晨刚开市的时候客人最多,小个子偷了不少东西,刚想离开,发现公主居然亲自来到了鱼市码头。
小个子瞬间就领悟了,公主是来找J那个怪物的。
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一定很好骗。
小个子当即决定趁机讹一把,下半辈子的财富估计都有了。
奥黛塔其实记得小个子。她的马车在上船时颠簸了一下,当时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甲板上站得离她最远的船员就是这个人。
“你的船呢?”奥黛塔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没有船,但我知道怎么去。”小个子沾沾自喜,这也是他敢跟公主讨价还价的底气,“没有我,你们不可能找到地下城在哪里。”
奥黛塔表现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你愿意带我们去?”
小个子眼中精光更亮,假装恭敬地跪拜下去,“我可以在地图上为您指出地点,您不用担心,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都能按照地图的指示抵达目的地。”
在他头低下去的瞬间,奥黛塔脸上的惊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次在神殿地窖,加斯图斯为了拷问来刺杀她的两个杀手,就地取材自创了一些很残忍的刑具,奥黛塔都命人收了起来。
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奥黛塔微微眯起眼睛,只是这种混账,好像有点不值得浪费她宝贵的时间等待审讯。
在奥黛塔有些犹豫的这一刻,一道奇异的日光忽然从云层中间直射下来,海面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烟雾,非常诡异。
“你看到了吗?”奥黛塔问身边的侍女。
侍女顺着公主视线的方向从车窗口望出去,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公主殿下,我看到了海。”
见奥黛塔表情不对,侍女立刻改口:“还有云……?对了,还有海鸟!”
奥黛塔听不下去她的乱猜了,声音低了好几度,“我是说红雾。”
侍女一脸茫然。
奥黛塔一连抓了三个人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没有人能看见这一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去的缥缈红雾。
奥黛塔确定,能看见红雾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让她想起了梦境里长了一双猩红眼睛和吸血鬼獠牙的自己。
红雾被海风吹得飘飘荡荡,雾的尖端细细长长的,像是指示的路标,指向海洋深处的某个方向。
奥黛塔示意侍女搀扶她下了马车。
公主的鞋不会踩在脏污的码头上,立马有侍卫上前,在她脚下铺上一层厚栽绒地毯。
奥黛塔看了侍卫一眼,看见了他腰间雕花精致的佩刀。
“噗”的一声,很闷,很重,那是刀穿透布料、穿透血肉的声音。
小个子船员甚至没来得及尖叫,一双瞪成死鱼眼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火热的鲜血尽数溅在奥黛塔白皙的肌肤之上。
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的刀,“给我找艘船来,我来指方向。”
装饰着玛瑙镶边的昂贵尖头鞋从轰然倒下的尸体上踩了过去,奥黛塔朝码头走去,一边伸手示意侍女递手帕给她,一边平淡地吩咐道:“把他也带上,待会儿扔下海喂鱼。”
她最讨厌有人和她讨价还价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在医院跑了一天只来得及写这么多了T_T
第45章
◎坠海◎
地下城, 这个曾经滋生出无数罪恶的岛屿,越接近它的核心,就越能感受到昔日的辉煌与今天遗留下来的灰烬的剧烈碰撞。
曾经煊赫辉煌的拍卖场, 如今只有“断壁残垣”这个词语可以形容。
一片死寂中, 厚重的大门只剩下下半截, 上半段从外向里被推倒, 砸断了几根大理石圆柱。
贴满玛瑙的喷泉池被凿破了无数缺口,曾经满池最上等的葡萄酒早已流干,和满地的血液灰尘混迹在一起, 为废墟铺上了一张黏腻的深红色地毯。
奥黛塔带着人往里走,尽管依然保持戒备,但她知道, 这里不会有人了。
回想一路走来的景象,到处都是破败的建筑和堆积成山的尸体。
奥黛塔一共吐了三次, 眼泪都快流干了, 但她不会为地下城人的死亡哀悼。
抵达拍卖场必须途径一片美丽的草原,加斯图斯告诉过她, 那里是捕猎场, 他们把猛兽和人类从笼中放出来, 客人们可以捕猎, 也可以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欣赏“猎物”之间的厮杀。
还有不远处那座有着漂亮玫瑰花窗的宴会厅,加斯图斯告诉她, 很多贵族都喜欢在那里举办奢华的宴会, 宴会中的每一道菜都由当天新鲜宰割的人肉烹饪而成。
无论客人们阴暗的心中藏着多么令人作呕的心愿, 在地下城都能得到满足, 地下城肆意践踏人性, 城中的所有人都是帮凶。
更可怕的是, 地下城的人几乎不可能被教化,他们从出生就过的是这样的生活,世界观已经固化,所有的杀戮都是最稀松平常的事,就算将他们带离地下城,多半也只能成为其他地方的祸害。
他们不值得拯救。
可是……奥黛塔又疑惑了,那么加斯图斯呢?他也从小在地下城长大,为什么他没有完全被这种扭曲的世界观洗脑?为什么他被奥黛塔带出去以后,非常容易就接受了另一套生存理念?
其实对于加斯图斯,奥黛塔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在意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他对动物的感知和情绪都比对人类要多太多,他只是这个人类世界里的过客,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不属于他的荒原之上,他看、他听、他感知,但他只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打斗的动静惊醒了沉浸在思考中的奥黛塔,探路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回话,奥黛塔就指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叫了起来:“那里!去那里!去帮他!”
地下城最标志性的塔楼,拍卖场最高的一栋建筑,建在山的最顶端。奥黛塔跟着所有人一起快速向上攀爬,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
嘶吼声和金属碰撞声都越来越近了。
厮杀到最后一刻,剩下的最后几个人,是整个拍卖场最厉害的杀手。
已经快要精疲力尽的加斯图斯不确定他能不能一次性解决掉剩下的人,只能使用计谋将他们赶上了塔楼,控制铁门的机关被他暴力破坏掉了,再也无法打开的几扇厚重铁栅栏牢牢围住四周,没有人能够离开。
当然,铁栏没有围住面朝大海的那一面,不过那不能改变任何事,从一百多英尺的高度直接跳进汹涌拍岸的海里,没有人会选择那么做。
加斯图斯人为制造了一个必死的囚笼。
对所有人而言都是。
奥黛塔和她带来的士兵都被困在通往塔顶的小路上,透过铁栅栏的网格,她可以清楚看到加斯图斯伤得很重,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胸腹上有一个令奥黛塔几乎心跳骤停的巨大伤口,甚至可以看到内脏。
奥黛塔立刻下令,命人尝试用各种方法摧毁铁栅栏。
她的人几次回来报告,每一次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进不去”、“又失败了”、“我们正在再尝试一种新的方法”……
她没有办法帮助加斯图斯,只能眼睁睁看完一场惨烈的困兽之斗。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再无声息,血液就像河流,顺着台阶流淌下来。
奥黛塔的头脑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就像是大脑失去了对眼前惨状的处理能力,她被本能支配着,跑到铁栏前,双手抓住栏杆,满手的黏稠温热,仿佛是她此刻的心情。
距离很近很近了,奥黛塔紧紧盯着加斯图斯,一点都没有移开。
他的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还活着!”奥黛塔惊喜地叫起来,“他还活着!快!继续想办法破坏铁门!”
她的声音唤醒了意识逐渐涣散的加斯图斯。
经过几乎一天一夜的战斗,他已经完全脱力,浑身的伤口让他感觉不到到底哪里在疼痛,就连转过头看奥黛塔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艰难。
“喂!加斯图斯,忍着点,没有本公主允许,你没有死亡的权力!等我,我马上就救——”
奥黛塔的话没能说完。
躺在加斯图斯旁边的人突然暴起,满头都是血,眼珠狠狠瞪出来,像地狱三头犬一样凶猛地抱住加斯图斯的大腿。
加斯图斯本能提腿踹开,那个人死死抱住不放手,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奥黛塔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如此狼狈的时刻,近距离看到一个人被撕开,脑袋和身体分离。
面朝海平面的围栏早就在激烈的打斗中摇摇欲坠,被两个人的重量猛地一撞,轰然倒地。
加斯图斯后腰撞在栏杆上,失去重心,仰面朝海面坠落下去。
奥黛塔的心跳停了。
“加斯图斯——”
高贵的公主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加斯图斯失血过多,思维好像变得混沌起来,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他望着从栏杆缝隙里拼命挤出来努力朝他呼喊的奥黛塔,感觉浸泡在杀戮中的灵魂忽然得到了释放,是一种心满意足的餍足感,她还是那么热烈而蓬勃,他的付出原来已经得到了回馈。
失重让人晕眩,加斯图斯在那种晕眩中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同样是他的主人,他不会为建筑匠赴死,但他却愿意为奥黛塔赴死。
如果他的生命只是为了成就奥黛塔,他也并不会因此而感到遗憾,只要奥黛塔能够继续鲜活自由的美丽下去,哪怕他再也看不见,哪怕她在别的地方、别的人面前绚丽绽放。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浑浑噩噩地生活,如果死亡,也是浑浑噩噩地赴死,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归属感。
而他现在,具备了与这个人类世界连结的意义——
奥黛塔。
他的爱情。
奥黛塔侧身挤在圆柱和铁栏的缝隙里,艰难地探头张望,她看见加斯图斯的目光变得平和,他竭力比划出的口型,是在叫她的名字。
“奥黛塔。”
他怎么敢胆大妄为到直呼她的名字?!他怎么配?!
奥黛塔很生气,好像也不是事出突然,但她的的确确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身边变得很吵闹,好像是达伦在对她说话:“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就算落到海面上也必死无疑……”
奥黛塔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没有,她好像在听,又在恍惚中感觉到达伦的声音在渐渐散去,吵闹的变成了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浑噩的梦境中,长着吸血鬼一般猩红眼睛的另一个自己对奥黛塔叮嘱:“不要让他独自坠入时间海。”
眼下,唯一能让奥黛塔将“海”联系起来的,就只有底下这片无限蔚蓝的海水。
奥黛塔觉得她应该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疯狂到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里的话。她不知道是什么瓦解了她的理智,只能听从心意的鲁莽指挥,无比气恼地踹掉鞋子,气势汹汹地提着裙摆冲到塔楼下层,一大步就跨过了栏杆,嘴里不停大声骂着“疯了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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