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第123章

作者:明月满枝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玄幻仙侠

  林锦东的无视,使徐昭越发无所约束。把麻袋踢出门口,林锦东扯着麻袋扔在空旷的街道。

  连进光的四肢麻痹,困在粗糙麻袋里。恍惚间,在步足哒哒的声响中,回忆起林樾浑身染血的样子。孱弱的少年,在那刻仿佛染着金灿灿的光芒,镇民的夸赞感激,若有似无扫到他身上转而变化为叹息瞧不起的眼神,让他因断腿而盈满胸腔的恼怒不甘,渐渐变化为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

  藏身阴沟的老鼠,仰头望见干净美丽的飞鸟,浑身沐浴金灿灿的光芒。哪怕善良的飞鸟将食物叼来老鼠面前,救它一命,在它心中感激绝不会盖过藏匿的嫉妒。

  它妄想把飞鸟拉入阴沟。

  染脏飞鸟干净的羽毛。拔除自由飞翔的翅膀,让它变得和自己同样,肮脏、残废……

  毒液的剂量少。连进光慢慢恢复知觉,然而等他挣脱麻袋束缚,看见的,是两颗狰狞硕大的螯牙。晶亮的诞液沿着它的牙齿滴落在地面,染湿他的脚底。

  “啊!!!救命!!!!”

  求救没能引来同伴的救助。黑水镇的居民愤懑地盯着被蜘蛛啃噬的连进光。脑海里是同样的问号——为什么不是徐昭?

  只有连进光的家人冲出来。在连进光被蜘蛛拖着只留下蜿蜒血痕的时候,他们冲到旅馆的门口破口大骂。

  “是你做的!死的为什么是我的儿子……应该是你,是你才对!我要你偿命!”

  徐昭没留在二楼,窗户钉死,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她无路可退。在连进光的家人们拥挤着推开旅馆门,朝着她推搡来的时候,她挥动刀刃。

  趁他们躲避的时候贴着墙壁离开旅馆,站到街道。

  旋即吵嚷声变大,连进光的老母亲坐在地面痛苦,眼神恨不得要撕下徐昭的肉。指着小儿子说:“去,把她抓起来,扔给蜘蛛,给进光偿命!”

  徐昭捏着刀柄:“死的是别人,你们可以冷眼旁观。变成自家人,就要死要活的。镇子里可不只一人说过,蜘蛛是神明,你的儿子能够被蜘蛛选中,是他幸运。你们在这里哭哭啼啼,就不怕惹来神明报复?”

  老母亲噎住。

  徐昭捏着刀柄,月光清淡,她的眸光更淡,似乎有冷意溢出,她慢慢往后退,观察周围的情况。直到和连进光的家人保持安全距离,才冷声开口:“……他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如今还回去,才是正理。”

  “你放屁!”连进光的弟弟骂道。

  林樾那个不要命的傻小子,自从他死后,家人遭受多少指摘?他家本就不富裕,自从蜘蛛来袭,家中好久不见肉沫,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被邻居看见,总会多些他们家忘恩负义的口舌。

  林樾心甘情愿救人。死了也是活该,他们何必感恩戴德?!

  徐昭冷哼一声。

  夜风吹来,血腥味飘来,软倒在地的老母亲闻到这股气味,一口气险些没能上来。疯了似的,指着徐昭的位置:“你,你,还有你,去把她抓起来!本就是该她献给蜘蛛!我现在就要她死,快把她抓来,我可怜的儿子!”

  徐昭没打算和他们讲道理,硬碰硬也不成,她捏着刀柄,在男人女人朝着她追来的时候,转身朝着蜘蛛离开的位置跑去。

  任谁都想不到,徐昭竟然往岔路口跑。

  那里是很危险的地位,旁边有藏匿蜘蛛的森林。还有破败空旷的茅草屋,遍地都是莹白蛛丝。

  根本没有人敢踏足。

  她不要命了?

  连进光的家人大声咒骂:“别追!要她跑,前面都是蜘蛛,是她自己跑过去的!”

  “吃掉哥哥的蜘蛛说不定还在附近,她肯定会被那只蜘蛛吃掉的!”

  “就是。就是。”

  “她不得好死,今晚就遭报应。”

  镇里徐昭不敢再待,怕睡梦中被人捉住装进麻袋喂蜘蛛。她往前奔跑,沿路是浓郁血腥。咒骂声坠在身后,逐渐变得遥不可闻。

  黑夜里前行潜藏的危险因素太多。且不知半空还有没有蛛丝牵扯,怕奔跑速度太快,撞上的瞬间割破喉咙。徐昭放慢速度,她运气实在不算好。

  那句咒骂成为现实。吃掉连进光的蜘蛛在前方停驻,淡淡月光洒落,徐昭望见蜘蛛顶部被放大比人类眼珠还要大一倍的单眼,黏在她的身上。

  沾着血的触肢摩擦两下,朝着她走来。

  徐昭转头就跑。

  旋即低骂一声。

  森林深处,竟然走来两只蜘蛛。

  她还有选择,跑到茅草屋,林樾在里面。她见识过林樾杀死蜘蛛的能力……可是有三只,他没有痊愈,能否对抗?徐昭不敢赌,更不愿因自己而牵连旁人的安危。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冲。

  大不了……大不了就死。

  没什么的。

  徐昭捏紧刀子,另只手握着石块。她紧张得掌心至冒汗,蜘蛛的增加带来更加浓郁的腥臭,她步步后退,脚腕撞到石块。她的脚踝在不知不觉间,被路面横挡的蛛丝划破,血液淋漓。她却没感知。

  就在这个时候。一根莹白的蛛丝随风缠绕在她的颈部,这根蛛丝柔软干净,带着草药的苦香。紧接着,又是一根,缠住她捏着刀柄的手腕,又有一根,轻轻地贴在她被刀刃划破的脸颊,仿佛被冰凉的水液舔舐。

  徐昭愣住。林樾的身影慢慢靠近,瘦弱的胸膛,威猛健壮的步足,圆润硕大的蜘蛛肚子。半空中萦绕若隐若现的莹白蛛丝,紧接着,徐昭看见林樾压低身子,猛地朝着她面前的蜘蛛跃起。

  触肢刺破它的头胸。将它轻而易举斩杀。

  这是属于捕鸟蛛特有的捕猎方式。不依赖蛛网,等待猎物主动上门。而是靠着健硕发达的足部肌肉,瞄准猎物的位置,高高跃起,一击毙命。

  他用同样的方式。将余下两只妄想逃跑的蜘蛛杀死,拖着来到徐昭的面前。赤着的胸膛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白净,溅落的猩红血液像朵朵绽放的小花。

  他垂着头。视线落在徐昭满是伤痕的腿部,继而是她的手腕,视线只敢抬到和她腰腹齐平的位置,再不敢抬起。

  “徐昭。”

  他眼睫颤了颤。明明想要笑笑,可胸腔满溢的委屈快要将他淹没,他没忍住,捏住指腹。飞速地抬眼,看向她,对视的瞬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他抿住唇,弱声询问:“你怎么才来。”

  仿佛被封闭的五感彻底解开束缚,在奔跑过程中不可避免划破的伤痕,和用力导致肿胀的脚踝,在林樾含着泪光的眸子里,再也无法咬牙强忍。

  徐昭晃动了下。手臂被扶住,林樾握着她的胳膊,将要松开手,徐昭又晃了下,他连忙握住。掌心的胳膊纤细温热,布满划痕,他小心翼翼地托举着。

  “你受了好严重的伤,你前日带来的药还有剩余,我给你敷上好吗?”

  很奇怪的感觉。在遇见林樾之前,仿佛再严重的伤,徐昭都能忍住,但是看见他,尤其是看见他充满担忧的视线,那些本来能够忍住的疼痛,突然间放大百倍般。

  徐昭嗯了声。

  然后,林樾说了声“抱歉”,弯腰抱起她,朝着草屋走去。

第129章 蜘蛛16

  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徐昭愣了下。她缓慢地眨动眼睫, 意识回归的时候,她已经被林樾抱在怀里。

  他的胸膛泛着夜晚淡淡的凉意,那股温度如涓涓清泉抚平徐昭被划破的刺痛伤痕。

  她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揽着她肩膀和腿窝的手臂, 明明不是灼烫的温度, 她却仿佛被架在烈火炙烤。几乎让她生出想要逃离的冲动。只是受了些伤罢了,又不是要命的伤口。

  徐昭说:“用不着这样。我能自己走。”

  揽着她肩膀的手臂蓦地收紧,旋即缓慢地松松, 似乎听从她的话要把她放下来,但是很快, 那双手臂再度收紧。

  林樾高高地抱起徐昭,行动的步足小心避开她垂落的双脚。在她开口的瞬间,恐慌潮水般涌来。

  他瞥向毛绒绒的步足,没碰到徐昭。难道是自己的接触让她感到厌烦?毕竟没人愿意和半人半蛛的怪物接触。紧接着,他的目光再度落在徐昭的脚腕。

  那里高高肿起。

  林樾下颌绷紧, 弱弱解释:“你会受伤的。”

  徐昭想说没事的。往常受过更严重的伤,咬牙就撑过来了。还没等她说话, 就瞥见林樾隐隐泛着泪光的眼睛,心脏顿时收紧。或许是窥探到曾经发生过的残忍真相,林樾在她眼中宛若坠落鸟巢的雏鸟,一举一动,都透着脆弱的可怜劲。

  徐昭保持沉默,静静端详林樾的样子。回到茅草屋, 林樾把她放到有些硬的床板上。怎么会有床板呢?草屋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杂乱的茅草堆, 断裂的木头, 还有蜘蛛尸体。

  现在这些东西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地面, 还有一张用木头搭建成的木板床。再仔细观察,先前不稳固的房梁似乎都被加固,漏风的墙壁被茅草严严实实的糊住,那并不是借助人类工具实现的。

  是蛛网。松散的茅草,摇晃的木头,统统都被粘稠的蛛网糊住,构架出比之前更加稳固的茅草屋。与此同时,属于林樾的味道盈满这间小小的草屋的角落。

  徐昭难掩惊讶:“是你做的?”

  茅草屋此前的情况,她亲眼见识过。别说打扫干净,只是稍微清理角落,都是很大的工程量。可只短短一日,再来到这里,险些以为来错地方。

  林樾悄悄看向坐在床面的徐昭,瘦瘦小小的姑娘,眼睛里盛满不敢置信,还有对环境改变后产生的淡淡喜悦。

  谁喜欢脏乱的环境呢?

  林樾说:“嗯。是我做的……”

  他还想问徐昭对草屋环境的态度,喜欢吗?觉得舒服吗?想想又咽进喉咙,拿出药品。他不需要凳子,步足微微往地面趴伏,他的身子矮下去。

  椭圆的肚子坠落,和地面相碰。

  林樾仰面,咬住唇,药瓶捏在他手中,似乎不想递给徐昭,纠结几秒钟,弱弱开口:“……我帮你敷药吧。”

  表情怯弱,仿佛徐昭若是拒绝,便会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他使劲仰着头,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泪眼,轻轻眨动眼睛,生怕眼泪坠落,给徐昭造成他过于爱哭的印象。

  “……你若是不想我碰,那你要轻些,别扯到伤口。”

  坐在这间安静的小房子里。周围没有心思各异的镇民,没有随时可能夺命的蜘蛛,徐昭感受到久违的安宁。

  她顺势接过药瓶:“好,我自己敷。”

  药瓶扯了两下,从林樾的掌中脱离。不知因为什么,他的情绪似乎又变得低落。

  徐昭:“你不开心?”

  林樾:“没有。”

  徐昭拧动瓶口,因用力撕扯到腕部的伤痕,那是被横档在路面的蛛丝割破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逃命的时候不觉得疼,安全的时候那种疼慢慢地渗出来,竟然阻挡不住。

  她轻嘶了声。

  林樾拿回药瓶,拧开:“还是我来吧。可以吗?”

  徐昭不再拒绝,她确实没有力气:“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谢谢你。”

  沾着药油的指腹触碰到她的脚踝,除却被碰到后产生的疼痛,还有淡淡的麻意由脚底升起。林樾动作轻轻的,仿佛在对待怕疼的孩子,药油沾一沾,又压低身子,柔柔的呼吸吐在肿起的脚踝。

  徐昭背靠墙壁,视线短暂地和林樾偷偷望过来的视线接触。她在这种时候,竟然连道声谢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弯弯眼睛,表达自己的谢意。

  林樾受惊般飞快移开视线。捏着脚踝的手指依旧是轻轻的,但是徐昭莫名的感觉,他的情绪似乎又发生了变化,是好的方面。

  她不讨厌自己的触碰。林樾心里想着,嘴边的笑意遮盖不住,唇角悄悄地翘起来。仔细将药油抹在肿起的脚踝,适当地按揉几下,紧接着,他的指腹移动,换了消毒的药水,涂在她小腿的伤口处,再往上,还有伤口。

  他及时收手。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怎么会半夜跑出来。可以和我说说吗?”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茅草屋是镇子很久之前的残留物,家家都拆掉老房子盖成二层小楼,只有这间破破的草屋的主人守在这里,老死,腐烂。这里离着镇子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便是这段路程,隔绝了很大部分的烟火气息。

  夜晚的时候,独自待在这里。仰头是乌漆的天空,耳边听到的只有树叶被风吹响的簌簌声音,间或有蜘蛛徘徊,发出哒哒的催命的声响。

  然而此刻,树叶声,落叶声,蜘蛛落地的声,间或遥远镇子传来辨不清的哭喊,皆被那声浅浅的几乎听不清的呼吸声掩盖。林樾捏紧指腹,掌心汗涔涔的,他轻抬眼,瞥见沉睡过去的徐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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