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罢
下句没继续补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怕戒刑之后无力再撑鞭刑了。
司刑长老气得嘴唇颤抖,宿女真是有手段,让乾泽首徒都栽得如此狼狈。
……
这般大的事,渡崆掌门不得不出关。
唯一亲带弟子最为绝才,板上钉钉的下任乾泽掌门,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栽在了情关。
兹事体大,目前也只有长老内部知道,可怎么不让泄露出去,当事人偏要一条路走到黑,也只是徒劳拖延一阵时间而已。
一向于阶上审罪的鹤凌序,平生第一次站到阶下,刑牢阵法的正中心。
阵法未开,显然没人相信他会畏罪潜逃。
可捱了煎熬的长老们,甚至宁愿他叛逃,而不是重蹈当年听云掌门和箬雯长老的路。
几日轮番的软硬兼施,竟没动摇半点他的态度。
渡崆坐于掌门玉椅上,状若青年,眼尾纹倒像藏了不少岁月痕迹。
闷气望着阶下不肯点头的鹤凌序,清亮的眼渐渐浊了些。
脊总直如剑,眉眼锐而雅。好颜色,好天赋,跟听云师兄和箬雯师姐真是……太像了。
百年前,渡崆还是个如汤念一般大的少年,最喜跟着听云师兄屁股后面练剑,也最爱听温柔的箬雯师姐讲话本。
直到突然一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为敬重的师兄师姐过戒刑。
当真是九死一生,体无完肤。
而正是因为受了戒刑,下山后的二人遭恶意寻仇之时,才会无力抵抗。
听云师兄和箬雯师姐以内丹生焚的代价,拼着最后一口气,险险护住了他们的新降子——鹤凌序。
他的师尊也因此走火入魔,下山屠戮恶人满门,最后为了向其他门派交代,宁愿以死谢罪。
死前,将掌门印鉴及听云师兄的唯一之子——鹤氏凌序,一并托付给了他。
亲眼经历过血的教训,渡崆自然不肯退让,一度为劝开口:“凌序,戒刑并非你想得那般容易,绝情尺已是最佳之选。”
“小凌序,别犯傻了啊!”司武长老对这个固执的小孩儿简直感到焦头烂额,情字果然害人不浅。
长老们皆露不忍,撇去他对乾泽的重要性不谈,光是他是听云师兄和箬雯师姐的唯一孩子,就足以让他们心软。
更何况,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仙君,承父母优秀根骨血脉,从白白嫩嫩磕磕绊绊连剑都举得吃力的年岁,到能自己斩妖除魔直至成为乾泽骄傲的凌序仙君,他们皆是疼爱半分不落,恨不得当作亲生之子来待。
明明在记忆里还是个会攥住他们伸过来的一根手指,咯咯笑的小娃娃,怎么长大之后就这般犯傻了呢。
“弟子不肖背命,万死不辞其咎,只是弟子只愿亲过戒刑,而非度绝情尺,望师尊及诸位长老……成全。”
“情之一关,当真难过?宁死不悔?”
一生不懂情为何物的渡崆,对着师兄的儿子,自己的爱徒问出了困扰他半生的问题。
“弟子不知难过与否,只知宁死不悔。”
半阖鸦羽的姿态,却能让人从锋利的漆黑眼缝中品出些缠绵柔情。
情深入骨。
所有人都离奇地一同想到了这个词。
渡崆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听云师兄当着师尊的面,坚定又温柔地说至死不悔的模样。
错得是谁呢,师尊临陨前说悔,可悔的到底是什么呢……他也不懂啊!
以往剑招半懵,世事半懂,总有听云师兄为他讲解,可这时没有听云师兄,又该作何解?
最后,还是以几次以来一贯的方式结尾——
“继续于狱里反思,想清楚后果,三日后本尊再来审。”
留下句话,渡崆掌门率先消失在原地,匆忙的样子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疼惜的,生气的,担忧的,各种意味的目光也随着狱空而消散。
只一人立于牢中央的鹤凌序,望着自己被明石光泽照下来的影子,抿唇不言,脑子里的思念却在噼里啪啦疯长。
他传了语讯出去让半微勿念,自己倒想得紧,越发想再见她一面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旷世奇才踏入歪路,自损道行,为情所困,叫人难免为之扼腕叹息。
可就此拾情而修,小则修行不精,修仙之路戛然而止,大则走火入魔,修为尽损如同废人。
这番看来,断情绝爱算个极好的挽救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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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绝情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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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念找到宿半微的时候,见她与师兄截然不同的逍遥快活模样,就无比痛恨自己当时轻信薄言,没有一双锐眼,才致引狼入室。
害得师兄……
气冲冲抢站到她面前,堵住她的路,他瞪着眼,“宿半微,你怎么能这么快活?”
被突拦住的宿半微:……这是什么话?
她为什么不能快活?
“我……”
刚举起手里刚打开的糕点袋,想贿赂一下面色铁青的少年,就被给音量陡然提高的问话给打断了。
“你的手上,是凌序剑的剑意?”
看清后摇头自否,“不对……”再几眼后,汤念一下心凛,“师兄竟然把凌序剑留给了你?”
疯了疯了,当真是疯了,剑修命剑,怎可脱身!
瞥了眼情真实感如遭雷劈的少年,宿半微有些泛糊涂,“凌序剑?他不说只是把两丝剑意加到了护身镯里吗?”
汤念置若罔闻,喃喃自语:“师兄把凌序剑给你防身,还让你住这温居,自己回去受那戒刑,怎么会这样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鹤凌序怎么了?”宿半微直接奔重点提问。
原以为是找她来算账的,但见他突然魂不守舍,又不太像全然愤怒。
……
温居的独居走廊内,米白雾边的玉石砖铺落脚下,黛青檐下,攘着苍天青树,光落下影,稀疏撒金。
靠坐在檐边的薄蓝女子,听耳边少年急得颠三倒四的解释,神色不变得像一座塑像。
汤念拼命想渲染师兄的凄惨境地,唤起她的良心,奈何面前之人不买账,全程无波,看起来冷心冷肺到吓人。
“你们骗了当了玉佩,我不予计较,但你这般对师兄,不可饶恕。”
这话说得,莫名有种鹤凌序的味道。
“那你想我怎么做?”宿半微冷静反问。
少年一下变得茫然失措。
他其实也不知。师兄一向不做激情之事,一旦下了决定便不会回头,而他也是冲动之下来找的人。
找到人了,也一吐为快了,然后呢?
宿半微又问了遍,“所以呢,你找我是做什么的?”
汤念嗫喏不出话。
沉下手,置于膝盖上,她继续淡淡问道:“鼓励你师兄勇过戒刑,还是劝你师兄放手,或者逼你师兄用绝情尺?”
绝情尺,他不过提了一嘴,被她掐住点了出来,汤念才顿感他此举的冒犯。
若被师兄知道他以此来打搅她,必然会生气的吧。
师兄一向心有主意,他又怎能僭越他,替他做决定呢,要不然师兄这几日的坚持,就尽数付诸东流了。
可戒刑……
不答甚至脸上现出些挣扎悔意,宿半微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还真是个好师弟。
望了眼僵硬的手腕,贴着皮肤清清凉凉的雾银卷草纹镯子乖巧附在其间,她回复:“你明日再来找我吧。”
届时,她会给个答复。
现在,她需要理理思绪。
汤念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宿半微靠坐檐边,撑肘凝望廊外的竹叶沙沙。
“钟迟,你看这些,还有挽回余地吗?”
似是自言自语的音量,但是明晃晃的语气显然是在疑惑问人。
“你觉得呢?”
半亩大的竹林中,踏出个玄色衣衫的男子。
眼眸墨中糅紫,额上竖川图腾隽墨邪异,神情却自若得很,姿态也是从容淡然,声线温和地反问檐下女子。
“我觉得……”
又轮到宿半微答不上来了,若是她心有定数,便不会问到旁人了。
掀起绣兽下摆,钟迟跃上廊坐,拿出个大肚细颈酒壶和两个金底小酒杯,倒了杯递她。
“鹤凌序这种档次的,顶不住很正常。”
自己也倒了杯小酌一口后,舒爽叹气,“我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有魅力的男人。”
宿半微放下雀身酒杯,拒绝,“我不喝酒,喝酒误事。”
钟迟也没有劝她喝,“那你要清醒着糊涂,就随你呗。”
凹里杯内半满,清亮酒液里还有些青梅香气,宿半微眨了两下,还是捏起饮了浅浅一口。
“好喝吗?”钟迟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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