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沈溪山心道难怪你这么笨,原来是被梁檀给敲的,那老头下手真是没轻没重。
他拿了宋小河的木剑,将所有招式拆开来,一步一步地教她。
虽说一开始总是会有些不耐烦,但沈溪山向来会维持自己端方君子的模样,更是半点情绪都没有外泄,一遍遍地重复给宋小河讲解剑招的身法。
后来自然也慢慢习惯了,掌握了如何教宋小河后,沈溪山的心态也磨炼得越来越好。
便是一整个下午宋小河只学会了一个剑诀,沈溪山也仍是笑眯眯的。
回仙盟之后的日子清闲下来,沈溪山往沧海峰便跑得勤快,有时候苏暮临也在,只是他坐在旁边看,并不参与。
然而练剑的时间一长,宋小河就受不了了。
往日她修炼都是练两天然后玩两天奖励自己,现在让沈溪山给盯着,一天从早练到晚,如此高强度的训练,让宋小河疲惫不堪。
更何况到了后来,沈溪山说早起练剑最是吸收天地灵气的好时辰,便让她天不亮就站在高崖上练,练到日出再下来。
腊月的寒风呼啸,宋小河光是早起就已经是件困难的事,更别提还要站得高高的地方去练剑。
宋小河招架不住,在这日练剑时,她对沈溪山道:“沈猎师,我明日不来了。”
沈溪山正在给她擦剑上的泥巴,语气随意地问道:“怎么?明日有事?”
“我要去猎门上剑修大课。”这是宋小河一早就想好的理由,“升到乙级之后,我还未曾去过呢,若是再不去,怕是要被责罚。”
然而沈溪山早就解决了此事,说:“无碍,我早与猎门说过,你由我亲自带着修炼,他们不会管的。”
宋小河没想到这招被拆了,于是又道:“今日是除夕,明日是春节,合该休息过年了。”
沈溪山将木剑擦干净后握在掌中,抬头看她:“凡尘的节日与我们修仙者有何干系?”
“可我们也都是凡人啊。”宋小河说:“凡人就要过凡人的节日。”
沈溪山道:“今早遇见敬良师尊,他言今日不归山,有事外出,小河姑娘要与谁去过节?”
宋小河不知此事,急得想啃手指头,心里埋怨起师父来,怪他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除夕夜不在家也就罢了,还将此事告诉小师弟。
沈溪山起身,说道:“先前的一招二十四式你学得很快,再多练几遍便可教你新的了。”
宋小河没把明日的休息争取到,实在没有心情练剑,她撇着嘴,开始耍赖,“你且听我一言。”
沈溪山见她小嘴都撅起来了,想来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练剑,于是道:“你说。”
“连续修炼多日,必须休息几日,这是规矩。”宋小河道。
“谁的规矩?”沈溪山问。
“沧海峰的规矩。”
沈溪山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规矩,满脸疑问,“可沧海峰就你们师徒二人。”
“对啊。”宋小河点点头,慢吞吞道:“就是我师父定下的规矩,打小我修炼时,只要认真修炼两日,师父就会奖励我,让我休息两日,如今我都连续修炼那么多日,明日也该休息了。”
“还有这种奖励?”沈溪山实在没忍住,露出几分诧异。
修炼便是贵在坚持,练两日就休息两日,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何分别?
梁檀就是如此教徒的?
沈溪山道:“小河姑娘,修炼是要一直坚持的,惰性一旦产生便无法消弭,若是在明日断了,后日你也未必再想来练剑。”
说着,他将木剑塞到宋小河的手中,温笑道:“虽然辛苦,但还请小河姑娘忍一忍。”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教宋小河练剑憋了多大的气,这会儿还没被气死,全仰仗了年岁小时抄的那些仙盟戒律。
好不容易渐入佳境,怎能让宋小河轻易放弃,再且说他考虑教授对象是宋小河,已经松泛许多,没让她起早贪黑,也就让她每日练到日落就回去了。
如此,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可宋小河长那么大就没吃过苦,在沧海峰的日子清闲,再是如何灵力低下,也没有人赶着她修炼。
梁檀虽说总是觉得她笨,却也从不勉强,能学成什么样便学成什么样。
如今天天练剑,手都磨起茧子了,昔日逍遥日子一去不复返,喘口气都难,她如何受得了?
更何况明日还是春节,休息一日再合理不过了。
但沈溪山不同意,她也并不强硬去争执,只默默接过剑又练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叫了一声,对沈溪山道:“沈猎师,我手痛。”
沈溪山走到她边上,问:“怎么了?”
木剑掉在地上,宋小河左手捏着右手腕,瘪着嘴道:“方才扭到了。”
这模样一看就是装的,沈溪山将她的手拉过来,指尖在她手腕上捏了捏,说:“骨头并无错位,想来并无大碍。”
“有碍有碍。”宋小河仰脸看他,反手将他的手给拢住,可怜兮兮道:“沈猎师,我的手真的好痛,练功不是一蹴而就,须得循序渐进,你就让我休息休息吧。”
她声音压低了许多,说话时拖着耍赖的腔调,就差摇着沈溪山的手磨着他答应了。
宋小河的手小,两只手合拢起来也未能将沈溪山的手完全给包住,她一心一意央求沈溪山,手上的动作便全是下意识,将他的手指弯着,拢在掌心里。
她的手相当软,又热乎乎的,用了一些微弱的小力道捏他的指尖,澄澈的眼凝望着他,“我想像凡尘的那些人一样过年,师娘还给我做了新衣裳的,沈猎师如此心善的人,定然不会不答应的吧。”
沈溪山看着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后脖子竟传来隐隐热意。
他恍然明白,宋小河就算是身负再多的神力宝贝,她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
她在这沧海峰又向来是无拘无束,如今按着她在这里练剑,确实强人所难。
沈溪山就道:“那便休息一日吧。”
宋小河当即欢呼了一声,高兴过了头,一下子将沈溪山扑住,双臂抱住他的腰,胡乱夸赞道:“多谢沈猎师,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仙盟有你真是幸事!”
一触即离的拥抱,宋小河沉浸在喜悦中,仿佛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捡了木剑,行了个抱拳礼:“那我就先回去啦,告辞。”
直到宋小河晃着小辫一蹦一跳地离开,沈溪山都还站在原地沉默,看着她的背影。
右手被她捂出的热意仿佛还没消散,后脖子也升起不同寻常的温度。
他沉吟半晌,念了个清心咒,情绪复平。
“这个宋小河。”沈溪山仰头看了看天色,道:“我只准了她明日休息,可没说今日不用练,才巳时就跑回去了。”
也难怪她跑得如此快,原来是在耍这小聪明。
宋小河回去就把木剑扔到了桌上,整个人往床铺上倒,疲惫地叹了几口气。片刻后,她弯着嘴角,捂着脸偷偷笑起来,像一只偷腥后无比满足的小猫。
自觉仙盟上下无人再比得过她聪明了,不仅得了两日的休息,还抱了小师弟呢。
整个仙盟里,还有谁能如此?
也就只有她聪明绝顶宋小河。
傻乐了好一会儿,才闷头睡去,一睡就是一整天。
次日便是正月初一,也是人间的春节。
宋小河每年的这一日都要去拜访师娘,这些日子她天天早起形成习惯,今日也没能睡懒觉,天还没亮就睁开了双眼。
她换上了师娘给她做的新衣裳,雪白的里衣外面套一件正红的白绒坎肩,下面是墨色的织金长裙,踩着一双绣了五彩老虎的鞋,撇下苏暮临高高兴兴地去了千阳峰。
刚进门,她就喊道:“师娘,我来啦!”
随后里头传来两声咳嗽,一个年过六十仍旧容貌美丽的女子走了出来,披着厚厚的内绒披风,笑着看她:“小河来啦?快进来。”
宋小河提着手里的篮子进去,说:“师娘,这是外山那只活了八十年的鸡下的蛋,吃了定能延年益寿,我带了许多来,你一天吃一个,吃完就年轻二十岁,让师父自己当老头。”
钟慕鱼听了便咯咯笑起来,抬手想要去接篮子,却被宋小河躲了一下,说:“我提着放进去就好,师娘别站在外面见了风,快进去坐吧。”
钟慕鱼弯着眸,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小河越发懂事了,如今过了年便十八了吧?出落得如此漂亮出尘,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谁家的郎君。”
宋小河道:“师娘又取笑我,明知我喜欢小师弟,哪有什么心思跟别人谈婚论嫁。”
钟慕鱼道:“傻丫头,那沈溪山修无情道,你难不成还要一辈子为他守着啊?”
她仰着脸,颇是豪情壮志道:“我志不在情情爱爱,只想踏上通天之途,只不过是恰好喜欢了小师弟而已。”
钟慕鱼知她口齿伶俐,自己辩不过她,便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说:“小河日后定能如愿。”
宋小河笑笑,没再说话。
钟慕鱼年轻时留下的病根,多年来身子骨都弱,见不得风,更受不得吵闹,是以常年隐居千阳峰内的灵气充沛之地养着。
她与梁檀膝下无子,都把宋小河当自己孩子。
只是宋小河偏偏是个吵闹性子,所以她一年能来看望师娘的次数也就几回,多了钟慕鱼身子都受不了。
而在师娘这里时,宋小河也收敛不少,话都少说。
坐到正午,梁檀也冒着风赶回来,然后下厨做了一桌菜,三人坐在一起,算是补了昨日的团圆饭。
吃饭时钟慕鱼问道:“你近日都在忙什么?连昨日除夕都没带着小河过来吃饭。”
梁檀道:“仙盟出了大事,正乱着呢,这几日盟主总是召我过去,怕是有得忙了。”
宋小河忍不住问:“是什么事啊?”
梁檀道:“机密事件,不可外传,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宋小河撇撇嘴,说道:“你不告诉我,我自会找沈猎师打听。”
梁檀筷子一顿,看了自己的蠢徒一眼,纳闷道:“还真是邪了门,这沈溪山怎么整日往沧海峰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
宋小河听不得师父说他坏话,便道:“他是为了教我剑法,所以才来得频繁。”
虽然她自己也受不了就是了。
梁檀嗤笑:“仙盟弟子多了去,他怎么不教别人,偏教你这笨蛋?”
宋小河哼了一声,不服气道:“如今我可是乙级猎师了,师父你就等着吧,日后我升了天字级,给你长脸,把你的牙全换成金子镶的,再也不用担心牙口不好,总吃软饭了。”
钟慕鱼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梁檀举着筷子就要敲她,“逆徒,大过年想气死你师父?”
宋小河赶紧抱住脑袋,往钟慕鱼怀里藏,“师娘救我。”
钟慕鱼就护着她,“子敬,莫打孩子,小河如此聪慧可爱,你怎么下得了手?”
“气死人的功夫也是一流。”梁檀气道。
钟慕鱼的住所赶上过年,难得热闹了一回,宋小河玩到入夜才被师父拎回了沧海峰。
睡觉前她想,明日又要去刻苦修炼了,不过好在又能见到沈溪山,也不算什么难熬的事。
随后沉睡入梦,一夜好眠。
却是没想到隔日沈溪山却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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