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是沈策的声音,虽然许久未听了,但宋小河还是一瞬间就辨认出来。
他声线冰冷,似乎还带着愠怒,说:“让他滚。”
宋小河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落在钟浔元的眼里,他不解道:“小河姑娘,你怎么了?”
“无事。”宋小河微微偏头,移开了视线,在灵识中与沈溪山对话。
“沈策?”
沈溪山那头传来一声冷哼。
“为何突然念通共感咒?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溪山没有回答问题,反问,“你这大半夜的,在做什么?”
宋小河道:“有人带我来看樱花林。”
沈溪山在那头穿鞋披衣,听到她的话,气血一下子往头顶上翻,冷声问:“他是何居心?”
宋小河回答:“他想跟我结为道侣。”
继而又听她对钟浔元说:“钟公子,结成道侣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听这语气,倒像是真的考虑起来了,沈溪山几乎吐血。
钟浔元道:“虽说我并非钟氏嫡系,但我是家中独子,届时所有家产都是要传给我的,就算不如何丰厚,也能让小河姑娘一生吃穿无忧。”
“家产?”宋小河疑问,“这东西很重要吗?”
梁檀没有父母,宋小河也没有,所以在她的认知里从没有什么继承家产的说法。
硬说的话,她倒是可以继承沧海峰的那棵樱花树和梁檀在院子里种的那些野花野草。
只是梁檀虽看起来贫苦,却从未让宋小河挨饿,衣裳也是年年换新,她并无吃穿上的忧虑。
既然不缺,自然也就不会向往那些东西。
宋小河道:“我对谁的家产没有兴趣,也不会为吃穿发愁。”
钟浔元面露尴尬,才知世间里寻常那套讨媳妇儿的说辞并不适合宋小河,又问道:“那小河姑娘想要什么?”
“你跟他说你想要天上的月亮。”
沈溪山在那头插话,“摘不下来就让他滚。”
宋小河疑惑,“你怎么一副火气很大的样子,这钟浔元难不成与你有过恩怨吗?”
沈溪山又一下子沉默了。
硬说起来,钟浔元与他的确没什么恩怨。
但他现在很想一脚把钟浔元给踢死。
那头不再吵闹之后,宋小河对钟浔元道:“钟公子,我所求不过是在修为上不断进取,步步登高,十多年来的修炼皆是为此,什么灵石宝贝,万贯家财,于我来说都是无用之物,况且我早已心有所属,惦记了十年之久,恐怕要辜负钟公子的心意了。”
她神色认真,语气郑重,“多谢你带我来此赏花,道侣一事还请你日后莫要再提。”
这是很明确的拒绝。
钟浔元道:“等等,小河姑娘不必如此着急拒绝,此事并非现在就要你出个定论,你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一道冷漠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两人同时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就见沈溪山一身黑袍站在月下,衣裳的银色绣纹闪着微芒。
墨色衬得他面容更白,精致的眉眼如覆寒霜,仿佛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他看着钟浔元,淡淡道:“你倒是好雅兴,半夜将人喊到此处说些废话。”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一点礼节都无,按理说不该出自翩翩君子的沈溪山之口。
钟浔元也愣住,“沈猎师?我倒是不知你在此处,难不成是我和小河姑娘打扰你赏花了?”
沈溪山哪能会回答他的问题,现在与他面对面没将他踹飞,已经是克制之后的结果了,他漠声道:“宋小河多日赶路,今日刚到长安,需得好好休息,没空与你在月下谈心,你请回吧。”
钟浔元眉头微皱,有些恼怒。
说到底沈溪山不过是宋小河同出仙盟,但师父各不相同,又不能真的算作同门,沈溪山这语气,未免太过霸道。
就好像他能左右宋小河一样。
钟浔元转头看了眼宋小河,希望她能站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却见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沈溪山,半点没有注意到他,一时竟是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到沈溪山这蛮不讲理的话。
钟浔元无法,知道沈溪山出现在这里,他与宋小河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便对宋小河低声道:“那我便先回了,小河姑娘再想一想我方才所言。”
他撂下这句话,又与沈溪山对视了一眼,才带着有些难看的脸色拂袖离去,走得很快。
那最后一个眼神落在沈溪山眼中简直就是挑衅,他压着眸中的冰冷,莫非顾及宋小河还在此处,这会儿他的鞋底已经印在钟浔元的脸上去了。
好人装惯了,于是世人都以为沈溪山是好人。
但沈溪山从未迷失本心。
正如当初青璃所言,若非沈溪山入了道途,拜入仙盟,成为她座下的弟子,此时怕早就变成为祸四方的魔种了,且还是十分棘手的那种。
钟浔元离去后,沈溪山的脸上仍满是冷意。
他不笑的时候,显得极其漠然,像是天山上的雪莲,冰冷而高不可攀。
可饶是如此,他仍旧是俊美的,男生女相,却又分外英气。
月华镀身时,更成天地间一抹绝色。
宋小河喜欢他的模样,不管是笑,还是不笑,只要看了就觉得欢喜,当下变成了只欢快的小鹿,往沈溪山身边而跑去,问道:“沈猎师,你何时来的?”
沈溪山看着她,眸中的冷意开始消减,“方才。”
宋小河又问:“你怎么突然唤我宋小河?先前都是叫小河姑娘。”
说着又想起了白日沈溪山还唤了她一声小师姐,虽说当时只是为了在钟氏面前给她撑腰,就喊了那么两次,但宋小河还是因为此事开心。
沈溪山听了此话,眸光深邃而幽幽,眉间瞬间攀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方才那副锋利的模样荡然无存。他轻声道:“既然旁人也叫你小河姑娘,那我喊与不喊又有何分别,左右不过是大家都叫的称呼而已。”
有一件事沈溪山不得不承认。
在他第一次听到钟浔元对着宋小河喊‘小河姑娘’的时候,他当时就想给这个人一拳,最好把他的牙全打掉,让他喊不出这四个字。
就好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给抢走了,且他没有任何理由去争夺。
沈溪山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必要在一个称呼上置气,一方面又觉得这种感觉相当憋屈,以至于那两日他心中积怨颇深。
还没有人,能从他沈溪山的手中抢东西。
每回沈溪山装出这种有些委屈的样子来,宋小河必定会上当,她往前两步抬手拉住沈溪山的衣袖,说:“沈猎师不必在意,不管你如何叫我,总是与旁人不同的。”
沈溪山听了这话,心里难免痒痒的,问:“有何不同?”
宋小河眼眸一转,说:“你是年少出名,乃是人界不可多得的天纵奇才,不管在仙盟还是在人界的千百修仙门派之中,你都是最独特的。”
因为他的家世,他的能力,因为他声名显赫。
这不是沈溪山想要听到的答案,他唇线微沉,对此并不满意,没有接话。
宋小河自然也看出来他心情不虞,她松开沈溪山的衣袖,转头往花林走去。
沈溪山见她突然走了,随后也抬步,默不作声地跟在宋小河身后。
却见她小跑到一棵樱花树下,踮着脚伸长手臂,将一枝较矮的枝条给扒拉下来,折下一根开满了樱花的枝条。
然后转身,像是想再跑回去,但没想到沈溪山就站在她的身后。
宋小河咧开嘴笑,一下将花枝递出,说道:“送给你。”
她目光盈盈,像揽了明月进去,于是漫天的繁星也比不过这一双漂亮的眼睛,澄澈明亮。
清风扑面而来,柔和无比,似卷着花香猛然扑进了沈溪山的心头上。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的节拍。
一枝再寻常不过的花,竟然也会让他乱了心跳。
沈溪山有些慌乱,下意识敛了眸,将眼中的情绪隐藏,伸手接过了花,“为何要送我花?”
宋小河就说:“我师父以前跟我说过,他与师娘初见正是失意之时,师娘见他闷闷不乐便折了一枝花赠他,还说‘好花当配美人’,我觉得这樱花开得漂亮,合该送你一枝,希望你也别因心事而烦闷。”
“当真只是因为这个?”沈溪山问她。
宋小河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满鼻子芬芳,她十分坦率地说:“当然啊,沈猎师是我见过的,模样最好看的人了,无人能比得上你,尤其是你笑的模样。”
这语气里没有半分旖旎,像是一句单纯的夸赞,于是更让沈溪山心烦。
沈溪山指尖捏着花枝轻轻转动,脆弱的花瓣落了几片,被风卷走。
他沉默,心说这可恶的宋小河,到底只是看上了他这张脸。
方才他还用沈策的身份与她说话,现下她见了自己这皮囊,立即就将沈策抛之脑后,连问都不问一句。
虽说如此,沈溪山还是扬起一个笑容,缓缓道:“多谢你的花。”
宋小河摆手,“何须言谢,这花不过是我随手折的罢了。”
沈溪山就道:“心意珍贵。”
就算是用他这张脸换来的心意,那也是珍贵的,毕竟宋小河眼界挺高,看上的是他的脸,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这点倒是让沈溪山还算满意。
宋小河见他笑了,也跟着笑,说:“沈猎师,可要与我一同进林中赏花?”
沈溪山收了花枝,立马应了她的邀请:“好。”
两人一同往林中而去。
站在花林外和置身在花林中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二月初并不算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这里的樱花却开得相当旺盛,但凡有风过境,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往宋小河和沈溪山的身上扑去。
满地的粉色花瓣,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宋小河愉悦得忘乎所以,走两步就会停下来,试图去抓空中飞舞的花瓣。
沈溪山落后她一步的距离,目光稍稍偏移,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将她带着笑的侧脸看了又看,根本移不开眼。
人本来就美,花也美,于是宋小河与花瓣玩耍所形成的画面,让沈溪山的心腔翻滚起来,从未出现过的情绪于心口蔓延。
与此同时,禁咒又开始散发灼热,那是对沈溪山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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