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那灰毛崽子这几日与他很是亲近,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他带在身上,简直要取代宋小河这个徒弟的地位了。
她欢快地跑过去,“师父,原来你在这里!”
梁檀见是她,顿时露出一个笑容,将她拉到身边说:“你看,这些符箓学起来其实很简单,你若是能够耐着性子学习,定也能将这些东西掌握,如何,现在有没有一种想要学习符箓的冲动?”
宋小河用心感受了一下,仍是没有任何对符箓感兴趣的心思,只道:“师父,你还没放弃让我学符啊?”
梁檀见状,也颇为失望,说道:“你好歹也是我徒弟,半点符法不学,如何能应得上你这一声师父?”
宋小河就轻轻拍拍梁檀的背,宽慰道:“师父,你莫要忧虑,就算我没从你这里学到符法,但也学了其他东西呀。”
梁檀长叹一声,想说你其他东西也学得不怎么样,但思及宋小河不爱听这些话,他便没说。
正在师徒二人聊着时,站在边上的苏暮临忽而盯着那些弟子所炼的符箓冒出一句,“这钟氏的符法为何看起来如此繁琐老旧?便是百年传承也得需要不停地改进创新,否则落后许多,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就大不如前了。”
话一下子就传进了梁檀的耳朵里,他惊诧地转头,将苏暮临看了又看,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个想出来的?”
苏暮临疑惑道:“是我见他们的符箓有感而发,我在仙盟也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符法,所以对这些略有研究。”
梁檀听后便眉开眼笑,揽着他的肩膀往身边一拉,说道:“你小子倒是有几分学符的天赋,为何平日里看起来却毫无用处?”
苏暮临挠了挠头,说:“我学符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个月。”
梁檀道:“可惜。”
可惜的不是苏暮临年纪这般大了才开始学习符箓,而是苏暮临是魔族。
便是天赋再好,梁檀也不会去教一个魔族学习人界法术。
“师父,你有看到鸢姐吗?”宋小河随口问了一嘴,道:“前日你与她一同回来之后,她就不见了,我昨日和今日去找她都没找到。”
梁檀眸光一顿,笑容停滞了那么一瞬,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不过又很快恢复,道:“是吗?步天师整日神神秘秘的,你找不到也是正常,待她有事找你时,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宋小河心道这话也有道理。
步时鸢就是这么一个人物,想要去找她确实是找不到,但她每次要找宋小河时,总会将时间地点推算得分毫不差,然后在宋小河的必经之路将她拦住。
关于她的过往和目的,宋小河仍不清楚。
她神秘又神奇,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病入膏肓,随时在这世上消逝。
宋小河想着,便有些担心起她来,正好出来玩了许久也累了,宋小河与师父几人吃了东西便赶回了夏蝉桥。
推开步时鸢的房门,里面还是没人,昨日是什么样,今日还是什么样,她压根就没回来过。
步时鸢身体如此羸弱,最需要的便是休息,再忙的事也该回来睡觉才是,为何连着两日都未归?
宋小河心存疑窦,在房门外坐着又等了一个时辰,天都黑了步时鸢仍旧未归,于是就留了块糕点在步时鸢的房中的桌上。
明日便是百联大会的开幕,沈溪山作为第一天的守擂人,定会出尽风头。
宋小河想起早点过去,占领一个好位置观赏小师弟的风姿。
闭上眼睛后,万事从宋小河的脑中排出,很快就陷入了梦乡之中。
只是这一觉,并没能顺利地睡到天亮。
半夜间睡得正香时,忽而有人轻轻推她的手臂,在耳边轻唤着,“小河,小河,醒醒。”
宋小河被这一声声的小河给唤醒了,掀开沉重的眼皮,满眼困倦地去看,就见床边蹲着梁檀。
起初宋小河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她使劲眨眨眼,又用力揉了揉,再去看,果真是梁檀。
他手里捏着一个很小的夜光珠,所散发的光芒无比昏暗,仅仅能够照亮他的脸。
就见他蹲在宋小河的床榻边,跟做贼似的缩成一团,对她道:“清醒清醒,我有要事要跟你说。”
宋小河被惊得目瞪口呆,一瞬间就清醒了,看着师父道:“什么要紧事你大半夜的跑来将我唤醒?”
梁檀道:“你将衣裳穿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完,便站起身背过去,看起来并不像是商量,倒像是指令。
宋小河坐在床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懒声道:“可是小师弟不让我夜间跑出去。”
“你听他的做什么?”
“他说夜间跑出去,容易碰上祸事。”
梁檀大骂逆徒,道:“我是你师父,我岂能会害你,再且说你这蠢徒,谁要害你根本不需特意挑在夜间来,便是青天白日也能随随便便把你骗上钩,你心眼子就长来对付为师的是吧?快些把衣裳穿好随我走!”
宋小河被好一通大骂,缩着脖子迷迷糊糊,也没来得及多想,就下榻穿衣。
由于夜间睡着之后总喜欢乱跑,很早之前宋小河就养成了夜间睡觉也穿戴整齐的习惯,下了床之后只需穿上鞋袜披上外衣即可。
“师父,到底是什么事啊?”宋小河穿戴好之后,揉了两把满是困意的脸,问他。
梁檀却并未回答,而是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忽而甩出一张符,灵力催动的瞬间,宋小河只觉得眼前一花,周身的场景就变了。
从她睡觉的屋内变成了无半点灯光的荒郊野外。
夜风一吹来,有着甘冽的冷,宋小河打了个颤,又清醒不少。
她看见远处有座灯火通明的城,映衬着满天星光,在皎皎月色下仍旧吵杂喧闹。宋小河忽而意识到,那便是长安城。
她低头看去,就见这地上果然贴了一张符,与梁檀方才拿出来的那一张一样。
这是沈溪山跟她说过的传送阴阳符。
“我们出城了?”宋小河震惊地抓住梁檀的衣袖,说道:“师父,你为何带我出了长安城?”
梁檀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莫着急,为师当然不会害你,只是此事不是儿戏,你我边走边说。”
说着,他牵住宋小河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两人手中都未提灯,便靠着满地的月光照明。
宋小河乖巧,走了一段路,忽而开口问道:“师父,梁颂微是何人?”
梁檀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一顿,挑眉问道:“你从何处听说的此人?”
宋小河这会儿又不傻了,道:“师父先回答我的问题。”
梁檀便道:“他是几十年前名声极其响亮的符箓天才,一脚临门差点飞升,最后还是渡劫失败,殁身于天劫之中。”
“那为何在师娘的故居中,那个叫梁颂微的人与你长得如此相像?”宋小河又问。
梁檀讶异道:“你去你师娘的故居?”
宋小河点头,“是钟公子带我去的,我见那里有樱花林,便想去逛一逛,随后与小师弟一同找到师娘的院子,里面贴了张符,用灵力触碰便会出现幻影,我在其中看见了一个叫梁颂微的少年迷路在樱花林中,来到师娘的院子。”
梁檀也理不清楚她这话中一会儿钟公子,一会儿沈溪山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也没有追问,只是轻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去那地方看见她,也是种缘分。那的确是你师娘的故居,只不过那梁颂微并非是我,是你师娘遇见了他后用符箓将那日的场景记录下来,后来我与她两情相悦后发现了那符箓,一时呷醋,便硬是将那梁颂微的脸改成了我的样貌。”
“只是当时学艺不精,声音改不过来,后来那张符便一直留着了,我们离开长安时将符箓留在了院中,当做纪念。”
梁檀说着,笑叹,“一晃多年过去,我都要忘记了,没想到被你瞧见。”
宋小河觉得奇怪,但又想不明白师父这番话之中有哪里奇怪。
她忽然抬脸,仔细朝梁檀的眼角看去。
就见他眼角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心说师父的眼角不是有一颗痣吗?为何现在没有了?
宋小河苦恼地皱着眉,努力回忆起来。
师父的眼角究竟有没有这颗痣?在先前与师父在一起生活的十多年里,宋小河从未关心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她猛然注意起来时,就完全不知道答案了。
思索了很久,宋小河也没能在记忆之中找出能够证明师父眼角有痣的有力证据,随后她发现梁檀牵着她离长安越来越远,俨然有一种要离开的架势。
宋小河忍不住问道:“我们究竟要去做什么啊师父?我想睡觉。”
“长安要出大事。”估摸着是走得足够远了,梁檀这才回答:“你在此地太过危险,你就趁着今日夜色浓重,走得越远越好。”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宋小河不能理解,问道:“师父,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究竟是什么大事非要我逃离长安?你这不声不响突然半夜将我唤醒赶我走,我如何能走呢?”
“你必须走。”梁檀沉声,目光肃然,盯着她道:“长安非善地,我不让你留下来,自有我的理由,你只听为师的话就行。”
宋小河难得见师父如此沉重的神色,心中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思及师父来到长安之后,性子较之从前也变了许多,或许他的确不喜欢长安,也不喜欢钟氏。
那师娘呢?
师父喜欢师娘吗?
宋小河听别人说,若是恩爱的夫妻,都会生下孩子延续血脉,可师父与师娘成亲多年,膝下却无子,师父也不常去师娘那里。
他也不准宋小河去,总是说师娘身子弱,受不得打扰。
可若是不爱,师父又怎么会与她相守那么多年,甚至连钟氏族人的轻蔑嘲笑都能忍受,守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关系。
宋小河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了。
好像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宋小河想不明白,但她就是觉得,师父突然变得很不对劲。
宋小河停下脚步,稍稍用力,挣扎了一下梁檀的手,说道:“我不走。”
“小河,听话。”梁檀温声哄她,“就几日,几日过后你再回来就是。”
宋小河皱着眉头,很认真道:“不行,明日就是百炼会开幕,小师弟会守擂台,我要去看他。”
“况且,”宋小河还说:“若是长安当真要出什么危险之事,那里还有那么多人,还有小师弟,苏暮临和鸢姐,还有万千百姓,我们应该通知他们,让他们尽快离开。”
月光落在宋小河的脸上,将白嫩的脸蛋照得透亮。
她的面容还有着少女的稚嫩,说话时却有一股大义萦绕在眉眼,即便光芒微弱,也将她脸上的每一丝神色照得清清楚楚。
正如她的心,如此敞亮。
梁檀轻轻叹了一声,忽而笑了笑,“你这孩子,总是不听我的话,平日里还爱逞个英雄,日后如何能不吃亏?”
宋小河就道:“都是跟师父学的。”
梁檀知道她嘴甜讨好,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道:“蠢徒。”
就在宋小河以为师父已经妥协,打算牵着她一同回去的时候,却见他忽而甩出一张符箓,拍在宋小河的肩膀上。
就听梁檀道:“就这最后一次了,听话。”
下一刻,宋小河就感觉身体猛地失重,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往后推了数丈,摔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她七荤八素地坐起身,却见周身的景色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周围变成了一片密林,四处寂静,无比漆黑,竟是不知被师父这一张瞬息千里的符甩到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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