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沈溪山的眉目变得凝重,装得倒是有模有样,点头说:“前些日子便有不适,我以为是旧伤未愈便没在意,却不想近日身体上奇怪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还没说完,宋小河的爪子就往他的衣领处伸,“快让我看看!”
沈溪山稳准狠地扣住她的手腕,顿了一下,才道:“腐烂的部位不太方便你看。”
宋小河不以为意,撇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一块烂肉吗?”
沈溪山眉梢一抽,“那也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看男子的身体?”
宋小河说:“前两日我就看谢归的了。”
沈溪山还想说前两日谢归脱衣裳的时候你还捂着眼睛呢,怎么这会儿倒是主动上手扒衣裳了?
他道:“总之就是身体开始腐烂,泛着黑气,我特来问问你有没有相似的症状。”
“我暂时还没有。”宋小河晃了晃秋千的绳子,将他从秋千上赶了起来,自己坐上去。
她的双脚挨不着地,身子一动秋千就跟着微微摆起来。
“盟主说,这是阴阳鬼幡摄取了精魄的症状,是我们经过的那座鬼国搞的鬼,她前两日喊了我过去,要我跟随仙盟的队伍再去一趟,回收阴阳鬼幡。”宋小河问他,“你去吗?”
这一问正中沈溪山下怀,他说了那么多话,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句?
“自然要去,否则我的精魄怎么办?我这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撑不了多久了。”沈溪山道。
“那就一起去呗,你去跟仙盟说一声,让他们带上你。”宋小河道。
“我人微言轻,说的话也没人在意。”沈溪山不动声色道:“左不过是多一个人,你走的时候叫上我,我混在队伍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宋小河当初就是偷溜下山,也不是什么遵守法规戒律之人,况且她以前灵力弱,总是被人瞧不起,比谁都懂得“人微言轻”的状况,于是立马点头,“好啊!”
沈溪山见她豪爽答应,眉眼染上微微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说着,他给了宋小河一张符箓,道:“要出发的时候,你就把这符箓烧毁或是撕掉,我就来找你。”
宋小河接下了符箓,信誓旦旦地冲他笑道:“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吧,我一定叫上你!”
沈溪山来前,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容易。
但谁知道花的时间最多的地方,竟然是等贪玩的宋小河回家。
沈策走后,宋小河又在秋千上荡了一会儿,直到梁檀抱着一筐菜回来,她才跳到地上跑去迎接,“师父,今晚吃什么?”
梁檀边往里走边扒拉着箩筐,拿出两个白萝卜说:“人参炖仙鹅。”
“还有呢?”
他又抓了一把豆芽,“炒灵芽儿。”
“有汤吗?”宋小河问。
他便拿出一整块豆腐,“仙砖汤。”
梁檀再来一句总结,“咱们吃的可都是神仙吃的东西!”
宋小河已经开始流口水,“太好了。”
走到膳房门口,梁檀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宋小河,疑问道:“今日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宋小河不明所以,点头道:“是我先前在去鬼蜮的路上遇到的朋友。”
“你把东西拿出来我瞧瞧。”梁檀道。
“什么东西?”宋小河一开始还不明白。
梁檀说:“他给你的。”
宋小河瞪大眼睛,一边摸出符箓一边惊诧道:“师父怎么知道?”
“何物能逃过你师父的法眼?”梁檀得意一笑,将符箓接过去细看。
符箓画得龙飞凤舞,上面附了灵,隐隐泛着一股纯净而张扬的灵气。
梁檀一摸,就能探出这股灵力来自沈溪山。
他根本就没有掩饰,也就只有宋小河这种完全不会辨别灵力的人,才会察觉不出来。
梁檀将符箓没收了,说道:“私相授受有辱斯文,你是姑娘家,更不该乱收其他男子的东西,此物我代为保管,改日送还给他。”
“但是……”宋小河想解释。
“没有但是,还想不想吃人参炖仙鹅了?”梁檀严厉地看着她,精准拿捏宋小河命脉。
她在两者之间只犹豫了一下,立马选择了仙鹅。
那符箓,她可以在临走前从师父那里偷回来,但是仙鹅就在当下,要是拒绝就当真没有了。
宋小河说:“师父说得对,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梁檀见状,才满意地去做饭。
沈溪山回去之后,便时刻将符箓带在身上,只要宋小河撕毁,他就能立马感应到。
为此他随时准备着利用回江南的理由出仙盟。
本想着这次行动必须尽快,三日之内必定会出发,谁曾想一连七日,宋小河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灵符也没有半点动静。
他不止一次暗怨督门行动迟缓,这次的任务明摆着耽搁不得,越快出发越好,他们还如此慢,丧尽先机。
这日沈溪山去了师父的住处,与青璃对坐饮茶。
还是旧事。
青璃话里话外都是劝他回江南一趟,沈溪山早就决定以此事做他去鬼国的掩护,是以现在并不松口,只说他正钻研新的剑招,不可半途而废。
师徒俩正温温柔柔地打着太极,忽而左晔求见。
青璃宣他进殿,只见他走进来后虚行一礼,而后道:“盟主,收幡小队已经行至永州,但已有一整日无法没收到飞信传回,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特来请示盟主可要增派援手?”
收幡小队,顾名思义,就是回收阴阳鬼幡的小队。
沈溪山一听这话,脸上温和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他拿起玉盏猛灌了一口茶。
青璃听后随手掐起法诀,沉默了片刻,忽而撩眼朝沈溪山看了一下,而后说:“不必,是个小麻烦,他们自会解决。”
“是。”左晔应了一声,接下来就是要汇报一些琐事了,沈溪山不便再留,于是起身告退。
左晔就对沈溪山道:“溪山,我女儿这两日在剑法修炼上受阻,忧虑得茶饭不思,你可有时间去帮她指点一二?”
沈溪山粲然一笑,说道:“自然。”
说罢转身离去,左晔的目光追随了一下,直到他抬脚出了大殿时,忽而听到身前有一声脆响。
一转头,就见沈溪山方才所用的茶盏竟碎成了三瓣儿,幸而里面的茶喝空了,否则茶水要流得满地都是。
“这小子……”青璃微微叹息一声,“是不知道这玉盏有多贵吗?”
沈溪山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灵符,一催动灵力,就感知到灵符仍在沧海峰上。
他攥紧了拳头,灵符被捏作一团,沉着脸回了自己的住处。
半个时辰后,他幻出沈策的模样走出来,去了外山,沿着一开始下山的那条路离开了仙盟。
且说宋小河。
她那晚吃了饱饱的一顿,隔日梁檀就去了师娘所在的千阳峰,宋小河在他书房找了许久,愣是没找到灵符。
还不等她传音向师父打探时,仙盟的人就带着谢归找上门来。
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他们喊上宋小河,准备出发了。
苏暮临也在其中。倒不是宋小河自己要求带上的,而是他本身就是符修弟子,这次行动的主力都是符修,加之他先前的内门考核拿了好成绩,于是这次行动也被选入其中,前去历练。
一队人马等着出发,宋小河也没办法耽搁,又联系不上沈策,只好跟着出了仙盟。
这次的行动要更为隐秘,是以众人并没有乘坐灵船,下山之后便乔装为凡人,扮作走镖队伍。
人间已是仲冬,天气渐冷,宋小河换上了厚衣裳,外面披着一件黛蓝色的氅衣。
她的发髻又变成了两个丸子,底下四条小辫整天挂着铜板,高兴时她走路会蹦蹦跳跳,铜板偶尔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暮临虽然感知不到仲冬的冷,但也穿上了织金的绵外袍,学着凡人在腰带上挂了长发以发带全束起,眉眼清俊,显得十分秀气,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而谢归的衣着就朴素多了,一身素白,长发用木簪全部绾起,看上去上个年轻的书生。
这队伍之中,男男女女,模样俊俏美丽,说是镖局的,也不像。
但他们忙于赶路并不停留,大多时间都走在郊外,偶尔从村镇中穿行,也很快离开,并未太过引人注意。
队伍里的氛围很奇怪。
在仙盟中,符修与剑修的关系,就好比猎门与审门,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气焰。
用剑的,看不起用符的,只会写写画画。
用符的,看不起用剑的,只会打打杀杀。
所以整个队伍总是小矛盾不断,连带着宋小河很难融入其中。苏暮临更是遭符修看不起,甚至有人背地里说他是一条只会跟在宋小河身后的,摇头晃脑的狗。
为此,宋小河也觉得自己颇为无辜。
虽然她经常混迹在剑修之中,还随身带着一柄木剑,但她其实是个法修。
只不过修炼了十来年,依旧没掌握多少法术而已。
谢归性子更是淡然,并不与谁结交,在赶路的途中也十分沉默,约莫是身上的黑气以缓慢的速度蔓延着,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宋小河就安慰他说:“没事的,咱们脚程快,从仙盟下来一路上都十分顺利,不出几日就能到达目的地,很快你就能得救。”
她总是这样,觉得什么事都能做到,在她面前仿佛不存在什么困难。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此行极为凶险,对于大部分来说,这可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必死之路。
于是就有人嘲笑宋小河不知死活。
然而宋小河知不知死活,苏暮临和谢归心里是最清楚的。
宋小河也并不在意,就像上次前往鬼蜮的路途中一样,她该吃吃该喝喝,俨然当做了下山游玩。
只是她白天刚说完此行赶路顺利,傍晚就出了事。
这趟到目前为止都轻松愉悦的旅程,在队伍进入一座荒村落脚时,发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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