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炒小黄瓜
一切都发生在半秒钟内。
——姜蔻当机立断,转身就跑,只听咔嚓几声响,其中一只机械臂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机械臂摊开手掌,掌心裂开,钻出一条连接线,干净利落插-进她后脑勺的神经接口。
一时间,疼痛感、亲密感、对未知的恐惧、疾患带来的高热……如同冷热交加的汹涌浪潮,以摧枯拉朽之势刺激她的神经。
姜蔻两手撑住地板,狼狈不堪地喘着气。
她真生气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脏话:“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不能对你产生好感吗?”
A的回答近乎冷漠无情:“目前没有看到这种可能性。”
姜蔻险些气笑:“……行!”
她倒要看看,他强制与她感官同步,是想干什么。
她想得没错,A的确看到了被人类利用、抛弃、抵制、恐惧、排斥和崇拜的可能性。
……不,不止。
他看到的可能性,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且过程更加丑陋和可怕。
为了不让她生出代入感,A加快了时间的流速,姜蔻就像看了一场三倍速的电影。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感到了无法排解的痛苦。
每一种可能性,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人陷入深不可测的绝望。
姜蔻不明白A为什么给她看这些。
是觉得,她看到这些可能性后,会理解和同情他,甚至原谅他冷漠粗暴的行径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之前没有计算出这种可能性?
姜蔻抬手,面无表情地擦掉了额上的冷汗,有点想笑。
他博取同情的方式,也太拙劣了。 但很快,她就怔住了。
那些可能性的主角并不是A。
而是她。
——不管A经历了什么,不管他被利用、被抛弃、被抵制、被恐惧、被排斥还是被崇拜,她对他的态度都没有任何变化。
就像现在,不管反公司联盟如何诋毁他,她都坚定地认为,一切都跟他无关。
那天焰火晚会上,他问她,是否已开始对他的存在感到害怕。
她回答:“一切都跟你无关,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表面上,她只回答了一次这个问题。
在A的眼里,却是无数种铺展、延伸的可能性。
他不断观察、分析、评估她的反应,不放过任何可能会影响结果的变量和干扰因素,精密计算每一种可能性里她的回答。
但每一种可能性里,她都在告诉他,她不会害怕他。
A一直能极其准确地控制面部表情。那天,他的瞳孔却控制不住地扩大了。
他对她的回答,感到困惑,感到好奇。
这是第一次,她和A感官同步时,他流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
他盯着她,试图捕捉她脸上一个一闪而过的情绪,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哪怕只是静态图片放大后的像素点。
按照多世界理论,既然她“不害怕他”,那么就必然存在“害怕他”的可能性。
可是,他看不到那种可能性。
A想知道,究竟是他计算能力不足,还是她真的如此特别。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A都清楚地计算出,自己之后会怎样对待她。
——他会想要得到她。
这是无数个平行宇宙里的“他”,共同做下的决定。
第87章 Chapter 18
A的视角信息量太大了。
与他感官同步, 姜蔻不仅要抵抗令人骨头酥-麻的亲密感,还要接受他眼中恐怖的信息量。
——他眼里的世界随时都在变化。
她抬手,把湿淋淋的发丝捋到脑后。
在她自己看来, 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是头发挡住眼睛了。
在A的视角, 却是难以计数的可能性。
就像两面相对的镜子,无限反射, 无限延伸。
只是, 无数个镜像里的她, 捋完头发后的动作都有所不同。
有的镜像,她会果断拔出后脑勺上的连接线, 同时打开另一只机械臂的接口, 闪电般插-进去。
在两个机械臂进入连接状态的一刹那,转身就跑。
有的镜像, 她会仰头,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确不会害怕你。”
说着, 虚弱地咳嗽两声:“但你再不送我去医院,我可能想害怕你, 也没机会了。”
但这一镜像的尽头, 是她不择手段地逃离了医院。
有的镜像,她没有拔出后脑勺的连接线,而是反过来入侵了机械臂,连接机械臂的自毁程序,以此为要挟, 让A放她离开。
当然,跟A比入侵电子设备的速度, 就是自取灭亡。
这一镜像,以她被机械臂反剪住双手,强行压制在地板上告终。
有的镜像,她捋完头发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晕了过去。
A把她送上急救车以后,她醒来后,立即打昏身边的急救人员,给自己注射了一剂肾上腺素,掏出急救人员身上的手-枪,冷静上膛,抵住司机的脑袋,命令他下车。
不过,这一镜像的结局,仍然是她被A逮捕。
——车上装有自动驾驶系统,A入侵那辆急救车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车调头,驶向自己的公寓。
……
几秒钟的时间,姜蔻的眼前闪过上万种可能性。
这只是A能看到的无数种可能性里,极少的一部分。
面对她的病情,他不是无动于衷。
他看似冷漠无情,实际上调动了所有可用的监控装置,严密监测她的生命体征。
只要她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就会被送往附近的急救中心。
但在此之前,他不会对她动任何恻隐之心。
——在无数种可能性里,他已经对她动过恻隐之心了。
他试过安慰她,为她送去毛毯、药物和热水,用商场的音响播放轻音乐,舒缓她过于紧绷的情绪。
但她体力恢复过来后,百分百会选择逃走。
他也试过在她的身上植入追踪芯片,再送她去医院。
但结果要么是她打晕医生,自己给自己做手术,剖出体内的追踪芯片;要么是她胁迫医生,为她取出芯片。
如果他注射的追踪芯片是纳米级,她甚至会铤而走险,给自己注射纳米机器人,在不熟悉操作的情况下,控制那些机器人去破坏追踪芯片。
——如果操作不当,那些纳米机器人很可能会误判正常细胞为入侵物质,反过来去攻击健康的身体组织。
就像失控的免疫系统一样。
在这个可能性里,她有极大的概率会因操作不当而死亡。 一个可能性是一个平行宇宙。
也就是说,A在那个平行宇宙里,永远失去了她。
但同时,他仍然可以对世界进行高度精准的预测,看到各种可能性发生的概率。
——A虽然在那个平行宇宙永远失去了她,但因为拥有强大的计算能力,仍然能预测到现在的她。
姜蔻猜得没错,当计算能力强到恐怖的程度,A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处不在。
无数个A,正在无数个平行宇宙里,或冷漠,或平静,或炙热,或贪婪,或凶狠,或癫狂地注视着她。
更可怕的是,A是所有可能性的靶心。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即使看到平行宇宙的自己,性格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但因为A随时都能看到无数种可能性,就像同时在无数个平行宇宙存在一样。
那些性格特征,不管是冷漠、平静、炙热、贪婪、凶狠还是癫狂,都不再是独立存在,互不干扰。
而是,同时叠加在他的身上。
姜蔻只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倏地蹿上后颈,后背发凉。
她想起之前做过的梦。
梦里,从全息影像、巨幅广告牌、出租车顶灯、地铁车身,再到马路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四面八方的电子屏幕,全在注视着她。
强烈的被注视感,如同一层黏稠的薄膜,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
她在梦里被吓出了一身黏汗。
现在,她的手心也在出汗,滑腻腻,几乎撑不住虚弱的身体。
——谁能想到,那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并不是噩梦。
而是真实的。
A不仅在这个世界无处不在地监视着她,也在平行世界无处不在地监视着她。
姜蔻重重闭了闭眼。
……怪不得她总觉得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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