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炒小黄瓜
谢黎不怪他们。
长久以来,这座城市都由生物科技统治。那个人——生物科技的CEO——把屿城改造成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畸形城市。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罪犯,人人都有罪。
区别在于,有钱人可以轻松脱罪,穷人则要给有钱人顶罪。 作为警察,谢黎本可以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上富裕的生活,可她却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在屿城伸张正义。
所以,她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问题是,修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个阴谋,外面的人根本没有死,“克雷格”也没有被寄生,公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审问她?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后腰,却摸了个空——那里原本是配枪的位置。
“别紧张,”修的声音又低又柔,像是在安抚她,“这是一个简单的推理题。你的正义感很强,‘克雷格’已经没有人形了,你却仍然把他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甚至跟着他过来救我。正义感太强的人,一般都不太受欢迎。”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说,你的眼睛是父母送的。买得起你那只眼睛的父母可不多,除了公司高管,就只能是义眼代理商了。”
谢黎不明白修为什么对她爸妈那么感兴趣,是为了激怒她,还是因为有趣?
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里的不适感:“他们是公司高管。”
修却轻而易举地看透了她的谎言:“我知道了,他们是义体代理商。”
他的头微微垂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了两下膝盖:“义体代理商都会干点儿违法的事情,比如,把死人身上的好货拆下来,清洗一下,当成全新的商品出售;或是直接跟地下的黑诊所合作。”
“警官,”他抬眼,深深地凝视着她,“你的父母干过这些事情吗?”
他还在探究她的过去,似乎从中挖掘到了无穷的乐趣。
谢黎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人——他们一般都是高智商罪犯,自视甚高,眼高于顶,最大的乐趣就是分析出陌生人来自哪里,是否童年不幸。
她一直能游刃有余地对付这类人,因为他们至多只能分析出她来自一个富裕的家庭,然后嘲讽她是个妄想伸张正义的富二代。
事实上,她的家庭并不富裕,甚至算不上中产阶级——中产阶级都有自己的生意,即使所谓的“生意”,只是一间爬满苍蝇和蟑螂的廉价餐馆。
她的父母,只是在义体制造商和诊所之间跑来跑去的中间人。
修的态度自始至终都非常温和友好,却毫不留情地扯下了她的遮羞布——是的,她是个好警察,父母却不是一对好人,干过他说的那些腌臜事。
但她发怒、据理力争、反唇相讥,只会让他觉得有趣。
他看上去像那种为了有趣可以杀人放火的变态。
她不能发怒,必须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
“干过。他们已经进监狱了。”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一件一件地告诉你。我们可以慢慢聊,一直聊到公司的支援赶到。”
“多谢你的慷慨,但不用了。”他以轻缓悦耳的声音答道,“我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了。请警官打开牢门吧。”
谢黎很想冷笑一声,说我他×的凭什么帮你打开,然后转身就走。
但“克雷格”还在她后面,仿佛潜伏在沼泽里的鳄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只能忍气吞声,转身寻找打开牢门的办法。
“不管什么人的生物特征,只要是活的,都能打开这个锁吗?”她问。
“是的。”
“那你的为什么不行?”
修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谢黎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修是被关着的人,不管什么锁,肯定都会把他的生物特征排除在外。
她耸耸肩,当自己没问,独自在操作台摸索了半天,终于学会了怎么开这个高科技玩意儿。
与普通的生物识别锁不同,这是一种生物波动感应锁,只有检测到人体的心跳、血流速度、肌肉活动等细微的生物波动,才会弹出输入密码的界面。
而密码,每两小时就会更改一次。
幸运的是,查看密码的界面并没有上锁,或者说,还没来得及上锁。
根据现场血淋淋的情况,工作人员似乎第一时间就想去给设备上锁,但被不明生物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谢黎绕过满地的残肢鲜血,走过去,记住屏幕上的字母和数字。
她余光瞥见了一把电磁枪,思考了几秒钟,还是捡了起来。
她能感到,修在看她。
他几乎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把枪揣在后腰上。
谢黎必须屏住呼吸,才能克制住给他一枪的冲动。
她回到笼子旁边,通过生物波动感应,调出输入密码的界面。
整个过程,修都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她不是两条腿的人,而是一个全新的物种。
谢黎觉得他很奇怪。
大多数时候,一个男人如此专注地看向一个女人,不是为了情感,就是为了欲-望。
他打量她的目光却彬彬有礼,绝不看向不该看的地方,不带一丝肮脏的冲动。
谢黎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她没有玩具,也没有玩伴,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厨房门前,看着蚂蚁在灶台上努力搬运糖块。
在他的眼中,她似乎就是一只汲汲营营的蚂蚁。
谢黎心想,他最好是个守法公民,别让她找到罪证。
否则,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逮捕归案。
【密码正确】
【通过】
谢黎推开牢门,抬眼看向修。
修也在看她:“谢谢。”
“不客气。”
他轻轻笑了笑:“我认为这是一次愉快的会面,你觉得呢,警官?”
“你觉得是就是吧。”谢黎扯了下嘴角,“赶紧走吧,再不走,公司的人要来了。”
说来也怪,公司安保部队的出警速度是他们几十倍,这次却慢得出奇,简直像要……故意放跑眼前的人一样。
难道他是什么重要人物?
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在公司官网上看过他的照片?
这个修,到底是谁?
谢黎紧紧盯着他的面庞,想在上面找到整容的痕迹。
修明显是一个极其敏锐的人,观察力强到了可怕的程度,此刻却对她异样的眼神视而不见,语速始终不紧不慢:
“我们还会再见吗?”
谢黎冷淡地说:“不会,除非你想被我送进监狱。”
“你我都知道,”他说,“屿城的执法机关只是一个摆设。而且,我从不干违法的事情。”
“是吗?”谢黎不冷不热地说,“那我们最好再也别见面了。”
修顿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握个手吧,警官。”
谢黎打心底抵触他,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手。
修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肤色苍白,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手背上几根淡蓝色的青筋,如同某种冰冷而美丽的浮雕。
握上去的一瞬间,谢黎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掌心像结了一层湿滑的霜,冷而黏,冻得她不由自主一哆嗦,下意识想要抽出手。
修却往前一俯身,头微垂,鼻子与她的手背一擦而过,如同一个优雅的吻手礼。
可能因为太紧张了,她没有感到他的呼吸。
“我非常真诚地希望,我们还会再见,警官。”他握着她的手,没有任何无礼的行为,冰冷的体温却像无孔不入的寒气,死死黏在了她的手心上。
话音落下,他直起身,盯着她,松开了她的手。
谢黎没有说话。
修手上那种诡异的湿冷感,似乎含有某种古怪的侵略性,顺着手掌侵-犯了她全身,擦不掉,蹭不开。
她一根一根攥紧手指,想要对抗这种怪异的湿冷感,却发烧似的打了一个寒战。
仿佛有一条毒蛇,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第190章 Chapter 4
走出研究所以后, 谢黎看也没看修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皮卡,恨不得给车插上一对翅膀,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修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目光专注而安静,像是要穿过她的颅骨, 望进她的脑髓里。
谢黎忍不住低咒一声。
——修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了。
尽管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视线却像捕食的鹰隼一般, 在她的脑子里森然盘旋。
她果断一打方向盘,驶入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
修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
谢黎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整个人疲乏至极, 神经上却传来亢奋的狂跳——她不想承认, 但又必须承认,跟修的交锋, 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令人捉摸不透。
一开始,谢黎以为他是个高智商心理变态。
但心理变态者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难以辨认,大多数心理变态者都有着非常明显的行为特征。
比如冲动、易怒、没有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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