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父灭过世 第96章

作者:江枫愁眠 标签: 女强 玄幻仙侠

  恒子箫脚下长剑骤然飞出,载着他直冲云霄。

  “师父!”恒子箫在剑上惊呼。

  纱羊亦是尖叫,“你干什么!”

  司樾于地?上笑着高喊:“磨磨唧唧的,稳住你的剑——少年?当凌云,别老在低处打转。”

  “弟子、弟子尚不能飞!”恒子箫踟蹰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司樾抬手,“怕什么,我托着你。”

  这话恒子箫已不太相信了。

  可下一瞬,他瞳孔骤缩。

  偌大的停云峰上,千百花树底下,那层叠堆积的落花纷纷扬扬飞上天来?。

  片片落花凝汇聚成溪,道道花溪萦怀空中,霎时间,满目春彩。

  群英交织成股,自他身周绕过,随后铺在剑下,成了花湖、花毯。

  被纷繁的亿兆花瓣所挡,他再看不见底下的光景,只得见头顶青天白日和远处的黑水苍山。

  高风过雄山长川而来?,天地?悠悠,苍鹰展翅,嘶鸣俯瞰。

  身在壮景之中,恒子箫不由得缓缓直起了脊背,黑眸中豁然开朗,倒映出繁花、苍山和浩瀚天穹。

  从小到?大,恒子箫向来?习惯低头,从未见过高处的光景。

  他学御剑,也只是为了代?步,如今方知这想法太过世俗——想来?当年?道祖赐予御空之能,绝不是为了让后人闲置双腿,少走几步路。

  隔着剑下那一层厚密的花幕,他在空中隐约听见了纱羊的责骂和司樾的笑。

  那笑回荡于天地?间,恣意洒脱,跌宕不羁,令恒子箫唇角亦泛起了两分欣喜。

  后脚一踏,他手持香花,越过鸟群,朝高天远山而去?,烂漫的群芳紧随他后。

  剑上虽没有了司樾的法光,可那花香时刻伴随着他。

  这香气恒子箫再熟悉不过,十年?来?,他生活在这些花树间,日日除草、施肥,虽鲜少抬头赏花,可那香气早已浸润了肺腑,闭眼可辨。

  揽群芳而游宇宙。

  这一刻,恒子箫胸中当真?盈满了司樾口?中的凌云之气,仿佛仗着脚下的这柄剑,他再无?拘无?束,碧落黄泉都不过须臾之间、触手而已。

  劲风凛冽,他逆风而行,如鱼逆流飞瀑,迎激流而上,愈添壮怀。

  恒子箫一路飞出了裴玉镇,他停在夕阳之央,剑尾一扫,万花激荡,霍然迸裂——

  片片花瓣洒落人间,给这春时的镇郊落了一场花雨。

  恒子箫呼出一口?酣畅淋漓的吐息。

  他筑基了。

  他成人了。

第72章

  这天下午, 司樾见纱羊唉声叹气地从恒子箫的屋子里出来。

  司樾招呼了一声,“难得见你这幅表情?,天上?天下的, 竟有人能给你瘪吃不成?”

  “你说呢。”纱羊飞去?她扶手上?落下。

  “我现在真是知道什么叫做‘三岁看到老?’了。”纱羊叹了口气, “早知道他一出生?我们就该接过来的。”

  司樾吐了口瓜子皮, “何出此言呐。”

  “不管成仙成魔,子箫将来都是有作为的,他不出去?自立门派,也得和白笙一起接手裴玉门。”纱羊给自己到了点水, “我就想着, 既然他早晚要管事,不如现在就学一点为官之?道。”

  “上?个月,我问他,倘若你是凡俗界一县官,治下闹了灾荒, 朝廷拨粮,却被当地大绅所占。你问他要粮就要丢官, 你不问他要粮全?县就要饿死, 你待如何?”

  “嗯, ”司樾嗑着瓜子听着, “他怎么?说??”

  纱羊看了她一眼, 放下杯子,“他说?, 让那大绅给他两百枚灵叶,从此, 他去?做一个自在小绅,让大绅来做他的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樾竖起一个拇指, 高赞,“好——大妙!”

  纱羊气得拔了她一根头发?,“你还笑?!”

  “这说?明他无意俗世功名,不正中你的意么?。”司樾笑?道,“你该欣慰才是。”

  “是啊,我也这么?安慰自己。”纱羊幽怨地开口,“然后我就换了个问题。”

  “倘若门主派你去?裴玉门的契地除魔,有一个女鬼在那为非作歹,害人无数,门主要你务必将她斩处。你到了那儿一看,原来那女鬼生?前极苦,她为了供养丈夫读书,日夜在外讨饭,好不容易供了丈夫进京考试,自己在家星夜盼望时,小叔子却要强占她。她宁死不从,打晕了小叔子后逃到京城,想求丈夫庇护,才发?现丈夫已和宰相女儿成婚,丈夫见了衣衫褴褛的她,不仅不帮,还叫下人把她打死,投进河里。”

  司樾挑眉,“这也太长了,能不能简单点。”

  “闭嘴,”纱羊嗔道,“哪有左大臣长!”

  她接着讲道,“女鬼求你放她一条生?路,日后她每年都能为你献上?一百两黄金,还愿意联合其?他的孤魂野鬼称你为王,从此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他怎么?说??”

  纱羊道,“他这一回倒是秉公执法?,一口回绝,说?师命不可违。”

  “那不挺好。”司樾抓了第二把瓜子。

  “好什么?啊。”纱羊白了她一眼,“我又问他,如果这时候你师父也为她求情?,要你放了她呢。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他想也不想地点头,说?,‘那就放了’。”

  “你就为这个生?气?”司樾笑?了出声,“他不是早说?了么?,‘师命不可违’。也算是不忘初心。”

  纱羊头疼欲裂,“十一年啊,整整十一年了,你我到底改变了什么??这和上?一世的他有什么?分别?”

  “有啊,不是提早三年筑基了么?。”

  “心术不正,就是结丹又如何。”纱羊摇头,“本来宁楟枫和蓝瑚的命运改了,我还沾沾自喜,可十年前我在后山与他对话一场,才知道,他只是不会再去?放蓝瑚的血罢了,若遇上?黄瑚、红瑚,照样放。”

  她实在是有些担心了,“小孩子的性情?是最好改的,我们都没改过来,往后可还怎么?办呢。”

  “渡人本就不是易事,何况是渡魔。”

  司樾道,“要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凭你一个小虫,刚化了人形就把魔给渡了,那整个煌烀界千千万的功德都归了你,有这样的好事谁还去?十世苦修?再说?,这许多的功德,你吃得下么?。”

  纱羊没反应过来,“什么?十世……”

  说?完她才想起这是从前对恒子箫在饭桌上?谈起佛经时,她劝他成佛太艰难的话。

  “煌烀界的功德我是吃不下,你吃得下么??”她问司樾。

  “我又不成仙,要功德作甚。”

  “是吗,”纱羊抱胸,“我倒觉得,有时候你说?起话来比我这个仙子还厉害。”

  过了一会儿,恒子箫做完今天的功课,从东厢里走出来。

  他一眼看向主屋门口的司樾,犹豫了一下,朝她走去?。

  “师父。”

  司樾打了个哈欠,“做什么?。”

  “师父,”恒子箫提着剑走来,“大师兄说?,他即将前往仙盟,我既筑了基,又学会了御剑,可以和他一道。”

  “什么?,”纱羊一惊,“这就要下山历练了?你才多大呀。”

  “多大?”司樾睨了她一眼,“都比我高了,你说?大不大。”

  恒子箫眼睛一亮,“师父,您同意了?”

  “去?呀,干嘛不去?。”司樾从摇椅上?站起来,揉了揉腰,“早晚都要下山的,自然是越早越好。”

  恒子箫弯了弯唇角,继而却又垂下了眉眼,“只是这一去?,来回恐怕不少时候,我就不能在师父面前侍奉了。”

  “不要紧不要紧。”司樾掸了掸自己的裤脚鞋子,“我和你一道去?,你就能在路上?侍奉我了。”

  恒子箫一愣,“师父也去??”

  “接悬赏令么?,接一张是一份钱,你接一张,我接一张,赚两份不比赚一份来得好?再说?我也好些年没有进过城了,也想看看那繁华的市景。”司樾看向他,“怎么?,难道你翅膀硬了,想要独吞?”

  “不、不。”恒子箫眼中染上?了两分雀跃,“那我这就去?和大师兄说?,您也要同去?。”

  “去?罢去?罢。”

  恒子箫拱手退下了。

  纱羊看向司樾,有些不适应,“我们真的要下山了?”

  “你不是急着给他改性么?,”司樾道,“不下山看看,还指望他能身在室中坐,眼观天下事么?。”

  “我只怕他年纪还小,心性不稳,看了那繁华喧嚣后,更加捉摸不定了。”

  司樾挥手,“不小了,凡间这个岁数都当爹了。”

  纱羊叹了口气,“好罢,你说?的也有理,他毕竟不能在停云峰待一辈子。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准备行礼。”

  “不,你留下。”司樾道。

  纱羊错愕地回眸,“什么?意思??我们不一起吗?”

  司樾将手里的瓜子放了回去?,“我倒是不介意,只怕你舍不得这满山的草木。”

  “又不是不回来了。去?一趟仙盟要多久,顶多个把月嘛。”纱羊说?完,忽地一愣,“什么?意思?……你、你们不回来了吗……”

  司樾没说?话,她先急了,冲过来抱着司樾的手问:“为什么??要去?做什么??怎么?就不回来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司樾道,“来这裴玉门不就是为了接触他么?,现在人已经接上?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可这里是我们的……”那个“家”字说?到一半,又倏地停下了。

  纱羊低下了头。

  恒子箫的家在恒家村,她的家在六重天,司樾的家……

  不论怎么?说?,裴玉门都和他们无关?,再者说?,他们三个本来就是无关?的人。

  纱羊低低地问:“一定要走么??”

  司樾戳了戳她的额头,“一年半载的,也总会回来一趟。你就留在这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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