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穷比 第107章

作者:一呱 标签: 仙侠修真 沙雕 玄幻仙侠

  他心头不解,拧紧眉头,却见她一挥袖,鱼虾鲨蟹填满的沧溟海一分为二。

  又一挥袖。

  噗哧。

  从极远的天边刮来黑沉沉的乌云,死死地压住了十个太阳,天色眨眼间便暗了下来,衬着尸山血海,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这时,四面八方袭来遮天蔽日的龙卷风,浩浩荡荡的气势仿佛要攻破所有阻碍。

  龙卷风侵入沧溟海,它所过之处,传来海族痛苦的哀嚎声、求救声。

  海族的尸骨在龙卷风中碾碎成灰,只剩下一滩滩血肉渣滓、鱼眼珠子,血液的汪洋又重新填满了沧溟海。

  仿佛大型的绞肉机关,活着的海族在哀嚎声中四散逃离,被抵不过擎天踏地的龙卷风。

  海族们被撕裂成两半,而后在呼啸的风声中碾碎成灰,徒留一滩血雾。

  青鲨原以为她会狠狠教训他一顿,把他赶出嗔怒禅,甚至把他赶出万佛宗,向所有人宣告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她没有。

  没想到……

  她就这么立在尸山血海上,血液溅上她的衣袍,溅在她脸上,她从白色的世界中一步踏入他的黑色世界中,挥挥袖便是血光冲天。

  而宛如修罗一般,微笑杀戮的她,竟比白衣胜雪时的她更让人心跳加快。

  她垂眸看向他,微微勾起唇角。

  “爽吗?”

  青鲨狠狠地点头,从心底喊出一个字。

  “爽!”

  作者有话说:

  观邪:我的意思是让你用爱感化他!!

  和光(点烟):爱?那是什么?

  ##

第85章 85 岛礁

  ◎为什么是它们吃我们,而不是我们吃它们呢?◎

  这世上,出生便带着记忆的人不多,不巧的是青鲨恰好是其中一个。

  他记得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的事情,十三年的人生被拉得像三十年那么长。

  在这十三年的人生中,他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事儿。

  很多时候,他看着一脸傻笑的方天,都会忍不住疑惑。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傻,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甚至随便出手相助,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来到万佛宗,见到的人越来越多,看着那些人洋溢的笑容,听着他们不足轻重的烦恼,他才明白,有病的人是他。

  他不知道幼时的伤痕会追随一个人多久,但是,每当他合上眼,那些血色的过往就在眼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他出生在一个黑暗的洞穴内,仅有一点点微弱的光透进来。

  洞穴的四壁常年湿润滑腻,小小的硬壳生物横着爬来爬去,时常在他睡觉时咬上一口,空气中弥漫中浓重的海腥味,日日夜夜哀嚎声与哭泣声此起彼伏,从未停过。

  五岁以前,他从未离开过洞穴,他只见过母亲。

  母亲早出晚归,每日带回来的食物只有一点稀碎的海草和一小块酸臭的肉块,两人靠着这点食物,活过了一天又一天。

  从一出生开始,母亲从未伸手碰过他。

  如果喂饭时不小心接触到了,她会尖利地惨叫一声,然后狠狠地拍开他的手。那一天,他不仅没有晚饭吃,夜里还会失去唯一温暖的草垫。

  她望向他的眼神,既愤恨又厌恶,其中还夹杂着某种难以理解却深入骨髓的情感。

  她时常望着他头顶的鳞片出神,而后忍不住睁大眼睛,使劲摆手,退到角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情叫做恐惧。

  青鲨永远也忘不了,她第一次抱自己时,那双温暖的大手,就算是几层草垫加在一起,也没有那么暖和。

  可是,那双手似乎被冰块冻着了一般,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她的脸上浮现出古怪而畅快的笑容,接着她的手缓缓上移,掐住了他的脖子。

  喉咙好像被大石头压住,难以呼吸,他只能听见她笑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

  他快要晕过去的前一秒,隐隐约约看见一只鱼头的怪物冲进来,揪住她的头发,像倒提着拖把一般,粗暴地扯走了她。

  一连几天,他都没再见过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他慢蹭蹭地走出了蜗居五年的洞穴。

  漫天的光泼下来,一时之间闪花了他的眼,扶住洞穴的石头,他才站住。

  这里是深海的一个岛礁,不大,他站在高处的洞穴都能看见岛礁的边界。

  岛礁包裹在一层薄薄的气泡内,里面充满空气,外边是无穷无尽的深海和虎视眈眈的鱼虾鲨蟹。

  岛礁的边际上层层叠叠累积了无数洞穴,就像森林中被打碎的蜂巢一般,密密麻麻挤在一处。

  岛礁内生活着许多人,有的长得和母亲一样,有的是长得和他一样的怪物。

  他们看见他的那一刻,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微微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接着脊背又弯曲下去,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继续手头的事儿。

  一个鲨鱼头的海族走来,把他带到岛礁的边缘,指着气泡外的一滩破布,大笑着说那是他母亲。

  那块水域是浅浅的粉色,与四周的海水颜色决然不同。

  红色的碎屑在水流中上下起伏,几十只一脸餍足的鱼虾挑衅地盯住他,接着冲进粉色的水域内,撕碎了那块破布。

  五岁以前,他只见过母亲。

  五岁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

  鲨鱼头在他脚上戴上沉重的镣铐,然后把他扔进人群中,吩咐他们看好自己。

  脱离洞穴,进入群居的族群后,他学会的第一个规则叫阶级。

  那些长相奇异的海族是主人,同他一样戴着镣铐的人族或混血是奴隶。

  当奴隶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儿,因为他永远也分不清主人们的心思。主人们笑脸盈盈地讽刺完他的长相,乐得捧腹大笑,可是转身间那鞭子又落到了他背上、头顶。

  他时常怀疑,到底是哪里惹主人不开心了。

  白天,他跟在奴隶群中,听主人的吩咐,建房子、活泥土、敲蚌壳、挖珍珠等,各种事儿都干过。

  晚上,混血小孩子们同女人们睡在一个大洞穴里。

  小孩子们睡得很快,可是女人们总是躲进洞穴最角落,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恐惧地紧紧盯住门口。

  不久,一只只长相奇异的海族醉醺醺地走进来,拖走一个、又一个女人,就像那一晚拖走母亲一样。

  夜里,除了潺潺的海流声,还有沉重的喘息声、痛苦的哀鸣声、痛骂声、呵斥声、闷哼声……

  每日每夜,他伴着这样的声音入睡。

  每天都有人消失,时不时又有没见过的人加入奴隶的队伍。

  新加入的人痛骂痛哭,寻死觅活,青鲨看不懂她们在难过什么。

  被打得比她们惨的人多了去了,就连他受过的伤也比她们重、比她们多,她们到底在难过些什么?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加入的人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神色变得麻木,痛打呵斥也不再激发他们的情绪,他们逐渐变得同老成员一样。

  五年的奴隶生涯中,青鲨印象最深刻的是同他睡在一起的红发小孩。

  有一天,红发小孩醒来后,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红发小孩的眼里又重新焕发出光芒,嘴里念叨着各种他听不懂的话,他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这是不对的”。

  红发小孩比以前偷懒了不少,挨鞭子的次数更频繁了,哀嚎的声音更响了,每一夜看着被拖走的女人时,他还会冲上去叫嚣,紧接着被海族狠狠收拾一顿。

  无人的时候,红发小孩就会拉扯着他,给他讲故事。

  故事的另一头,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有一个众生平等的世界,有一个没有海族的世界,有一个不用每日干活,就算出错了、也不会挨打的世界……

  红发小孩用很长的时间,用很多很多句话,给他描绘了一个无限美好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他听不懂的东西。

  他知道那是假的,但是,他很喜欢。

  这个故事很长、很美好,青鲨把它藏在内里最深处,每夜枕着这个故事睡觉,希望闭眼后能梦见它。

  一天,红发小孩告诉他,他要逃走,他要游上去,去陆地,去人族生活的地方。

  可是,海水平面以上是什么地方?陆地是什么?

  岛礁的上面是海水,海水上面不还是海水吗?

  人族不就生活在这里吗?

  红发小孩逃走那天,青鲨看着他离开,他回头一笑,大喊一声,“不自由,毋宁死。”接着,深吸一口气又闭上,穿过透明的气泡,双手迟钝地向上游去。

  他没有游多远,四处的鱼虾像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一口一口咬上他的身体。

  他不住地挣扎,却怎么挣脱不开,只能闭眼上痛苦地哀嚎,嘴里吐出大量气泡。

  最后他缓慢地睁开眼,向明亮的水面伸出手,眼里失去了光。

  青鲨眼睁睁地看着红发小孩被分食干净,那片水域染成了浓重的红色,许久过后,鱼虾一只只离开,红色慢慢变淡,变成粉色,同母亲一样。

  母亲大概也是这么被吃掉的,青鲨想。

  那么大一个人,只剩下点点的碎屑,和一块起起伏伏的破布。

  青鲨待在红发小孩的尸体前,坐了几天几夜,一直在苦苦思索着红发小孩同自己说的话,以及那个美好得不真实的世界,他强迫自己必须记住它。

  鱼头海族赶来时,连那块破布都消失在无尽的海流中,不剩下一丝痕迹。

  面对鱼头海族,青鲨张开嘴,指着鱼虾,指着红发小孩消失的水域,说了他对它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是它们吃我们,而不是我们吃它们呢?”

  鱼头海族勃然大怒,青鲨受到了最严重的一次伤,连头上的鳞片也被硬生生地拔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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