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暖锅?”祉猷问:“是美食录里,可以煮很多食物的锅?”
“对,叫上师父与长老,还要有各位师姐师兄在一起,人多才热闹。”玖茴拉着祉猷的袖子往外走:“走走走,为了庆祝今年的第一场雪,我们吃暖锅!”
祉猷被玖茴拉出房门,他仰头看向无尽的苍穹,雪扑面而来。
吃暖锅的提议,得到了整个望舒阁的赞同。尽管大家都有修为在身,并不惧怕寒冷,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雪地里架起桌子椅子,围着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子坐下来。
傀儡们端上了肉与菜,大家夹着肉齐刷刷下锅,徒留祉猷愣愣地看着空盘子发呆。
刚才……发生了什么?
“赶紧吃。”一片烫好的牛肉落入他的碗里,是玖茴见他可怜,特意分给他的:“知道吃暖锅的诀窍是什么吗?”
祉猷缓缓摇头。
“就是要手快!”等傀儡端上第二盘肉,玖茴甩开膀子,先玉镜一步夹走最大的一片。
“你这个不肖之徒!”玉镜只能抢第二片:“连师父的肉都抢?!”
“暖锅面前无师徒,当年你抢师父羊肉时亲口说的话,怎么现在就忘了?”常长老毫不留情拆穿玉镜:“师姐你可要点脸吧。”
暖锅里的热汤沸腾翻滚,众人的筷子翻飞,祉猷终于在第三盘肉也被抢光后,领悟到吃暖锅的真谛,那就是——抢。
等第四盘肉被端上桌,他以最快的速度,夹走了整盘的肉。
众人伸出的筷子齐齐停住,几位长老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玉镜。
“掌门师姐,你怎么教的徒弟,谁教他这么抢菜的?!”
“一筷子一片肉,这是我们望舒阁的规矩,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孩子刚进师门几个月,不懂也正常。刚才那几盘,人家一筷子都没动,你们怎么不闹?”玉镜给祉猷使了一个眼神,好徒弟,你下次再这么干,师父就要被群殴了。
玖茴分走祉猷筷子上一半的肉,把肉烫进锅里。
“玖茴师妹,你不讲食德!”早就防备玖茴小动作的落烟立刻去抢,顿时满锅的油汤四溅,就连祉猷的脸颊上,也溅上了两点油。
等他回过神,自己筷子上已经什么都没剩下,只留下几粒刚飘下来的雪粒子。
天色渐渐暗淡,悬挂在枝头的灯笼亮起。锅里在咕噜噜冒着泡,桌上的肉还没吃完,但谁也不想再动筷。
祉猷慢悠悠夹起烫好的肉,放进碗里裹上调好的调料,才吃进口中。
雪纷纷扬扬,他呼出一口热气,抬头看着望舒阁众人的笑颜。
黝黑的眼眸,也被暖锅染上了点点暖意。
原来雪地的暖锅,是这样的……暖和与热闹。
“多吃点,多吃点。”玉镜把锅里其他烫好的菜,全都夹进祉猷碗里:“吃不完就浪费了。”
玖茴揉着吃撑的肚子,同情地看了祉猷一眼,暖锅吃到最后,总要有一个人负责这些吃不下的肉与菜。
只要吃了第一次,以后就会有无数次。
祉猷这个傻孩子,没看出大家这会看他的眼神格外和蔼?
桌子旁边,猫猫狗狗鸟儿乌龟围了一圈,各自守着自己的盘子吃着烫好的肉,喵喵汪汪啾啾叫个不停。
玖茴放下筷子,溜到旁边捏起雪球。
啪嗒,一个雪球落在她的头顶,玖茴回头,没想到竟然是平日最温柔的汐沅师姐偷袭她。
她立刻还击,不一会空中就满是飞来飞去的雪球,连躲在旁边打瞌睡的乌丞相,都挨了几个大雪球。
“祉猷,祉猷!”玖茴被砸得满身是雪,趴在雪里边笑边喊帮手:“你别吃了,快来帮忙!”
祉猷放下筷子,就要去帮玖茴,被玉镜一把拦住:“别急别急,还有两片肉。玖茴那孩子皮实得很,几团雪砸不坏她。”
谁知祉猷跑得更快,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玖茴面前,把她从雪里拉出来,还用后背帮她挡住飞过来的雪球。
玉镜笑着摇头,自己把两片肉塞进嘴里,跟其他几位长老坐在一起,边喝茶边看小辈们打闹。直到雪球砸在了他们几位长辈的身上,现场彻底乱作了一团。
“嗷嗷嗷啊,老子是白猫,不是白雪球,你大爷的眼瞎呀!别扔!”
“汪汪汪呜,不要打狗!”
一场雪仗闹到大半夜,大家终于偃旗息鼓,挪着慢吞吞的步伐往自己院子走。
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玖茴与祉猷并肩走在一起,看着祉猷眉毛头发都染上了雪霜,忍不住笑出声。
祉猷不明白她笑什么,只能疑惑地看她。
“今晚开心吗?”玖茴笑盈盈看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倒退着走。
祉猷一把抓住倒退着走,差点撞到树的玖茴,帮她轻轻拍去身上的雪。
他好像有一点点不那么厌恶雪了。
九天宗上,步庭提着琉璃灯走出殿门,他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走到水潭边。
水潭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他放下手中的灯盏,把一粒暖珠投进潭中。冰雪化去,冻僵的鱼儿渐渐恢复活力,在水中徐徐游动起来。
“师父。”南砜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在步庭耳边小声道:“青岚门宗主自回到宗门后,就一直闭关修炼,未见任何人。”
“神极门掌派弟子如何了?”步庭把鱼食投入水潭:“一个时辰前镇星楼传来消息,说他今日会命丧黄泉,神极门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他平安回了宗门。”南砜第一次怀疑镇星楼四位长老的能力:“师尊,镇星楼的四位长老,预言真的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没有人能抢我的东西,老虎也不行!
掌派弟子:我终于配拥有一个名字了?
望舒阁:谁说我们宗门不讲规矩的,我们规矩多得很!
祉猷:第一次吃暖锅,不懂规矩,大家多包涵~
第28章 来信
“南砜,你在怀疑镇星楼?”步庭提起琉璃灯,灯火耀耀,照亮了南砜年轻的脸庞。
“徒儿不敢。”南砜对那位神极门掌派弟子有些印象,那日魔界混入师叔的合体期大典,他被玖茴拉进防护结界中,后来神极门掌派弟子为了能躲进结界,给了玖茴五千灵石。
在同一个狭小的结界中待过,自然与纯粹的陌生人不同,南砜甚至在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既然镇星楼四位长老预言到对方的命运,为何不想办法救下他?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怀疑。”步庭提起灯,走进八角亭中,南砜跟了过去。
“你可知镇星楼为何以镇为名,而不用观?”把琉璃灯放到桌上,步庭拂去玉桌上的积雪:“因为他们曾经以为,只要赶在预言来临前,改变镇压预言的发生,就不会再有厄运的发生。”
“难道这样做不对?”南砜更加不解。
风把雪吹进亭中,步庭面色如雪般苍白:“一个人往左走时,有人告诉他,往左边走会摔跤。于是他选择了右边的道路,谁知右边跑出一群豺狼虎豹,要了他的性命。”
“也许他死前无数次后悔,早知道会失去性命,不如摔断腿好。”步庭走到围栏边,看着池中的游鱼:“怎么选都可能出错,走哪条路都有可能招来厄运。无人知道,哪个选择会让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
“有重开时,人无回头路。”
雪落入潭中,但潭中有步庭扔下的暖珠,即使有再多的雪,都不会冻着这些懒洋洋的鱼。
“可是……”南砜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说出口,但他还是说了:“前些日子四位长老预言镇妖狱倒塌,大妖会降世为祸人间,师父又为何去改变?”
“当选择左边会死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千万人,选右边只需要数人性命时,为师只会选择右边。”步庭语气冷淡:“对我而言,这不是选择,是唯一的路。”
南砜沉默下来,他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可正是因为明白,才觉得心里难受。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选择?”他看着黑暗的天空:“为什么必须要有选择?”
步庭看着不甘的徒弟,开始回忆当年的自己,是否也这般不甘愤怒过?
“既然是选择,就有选择错误的时候。”南砜道:“也许往左会摔断腿,往右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说得对,可是镇星楼四位长老不愿赌,应该说不愿为了一个小小的神极门弟子去赌。”步庭闭上眼睛,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你要知道,有时候提前知道命运,或许并不是幸运,而是命运最残酷的惩罚。”
“垣涡没有如预言般命丧黄泉,是他做了正确的选择还是命运的惩罚?”南砜怔怔看着师父的背影:“没有人特意为他改变命运,他也不知道预言,可他活下来了。”
“或许,”步庭睁开眼,回头看他:“他运气好,恰好遇到了命运馈赠的一线生机。”
可他不相信,命运会对凡人如此大方。
“不行不行,我不要走这里!”玖茴把棋子抢回来,换了一个位置:“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只会耍赖。”
临近除夕,望舒阁上上下下都无心修行,宗门所有人都凑在正殿玩闹。
“跟你下棋真是头疼,什么战术计谋全不讲究,不下了不下了。”玉镜把棋子一扔,满脸嫌弃:“你哪是下棋,分明是棋子放哪全凭心意。”
“做人做事不就是讲究顺心而为?再说了,您是做师父的,让让徒弟怎么了?”玖茴笑嘻嘻把棋子收起来,她陪着笑脸凑到玉镜身边,抱住她的手臂:“明知道你比我厉害许多,我还跟你讲战术,那才是傻子呢。这局棋师父你放弃不下,放弃者为输,就等于是我赢了,对不对?”
“一哭二闹三耍赖,毁棋瞎闹让猫猫狗狗帮着捣乱,也算是谋略嘛。”其他长老坐在旁边喝茶起哄,莫长老指了指角落里不作声的祉猷:“你是没看见,这里还有个偷偷帮忙的。”
“我看不仅是祉猷,你们所有人都在帮忙。”玉镜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这棋下得实在是憋屈。
“人家玖茴才十八岁,你多大了?”常长老一边揽镜自照,一边慢悠悠开口:“咱们不帮十八岁的小姑娘,难道帮你这个活了六百多岁的老太太?”
“说谁老呢?”玉镜挽袖子起身,“老娘长得容月貌,皮相年华正好。我看你是头发掉得厉害,嫉妒我头发多,才胡言乱语。”
师姐弟二人追到殿外,打得昏天暗地,直到常长老被拍进雪堆里,玉镜才放下挽起的袖子,用脚尖踹了踹常长老:“下次再乱喊,拔秃你的头发。”
玖茴与祉猷拜入宗门那日的温柔与体贴,竟成了镜水月,仿若梦一场。
“小师妹,小师弟。”长河剥着橘子挤到玖茴与祉猷之间蹲下:“恭喜你们终于发现掌门师伯的真面目,你们是不知道,你们刚拜入宗门那天,我看着掌门师伯那温柔似水的笑容有多害怕。”
“师父对我一直都很温柔。”玖茴抢走长河手里一半橘子,吃了一口瞪大眼:“好甜,师兄你把剩下的一半都给我。”
“想也别想。”长河把剩下半个全塞自己嘴里。
“呕!”他捂着嘴吐出来,这么酸的橘子,甜在哪了?
“呸呸呸!”玖茴捏着没吃的橘子哈哈大笑,“师兄,你如果有同门情谊,把剩下半只橘子全给我,就不会被酸了。”
“我说错了,掌门师伯确实很温柔。”长河咬牙切齿擦着嘴巴:“皮成你这样,都没揍过你,师伯是温柔得过分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师伯对你们虽然凶悍了些,对玖茴可是有耐心得很。”莫长老看到自己徒弟吃瘪,拍着腿哈哈大笑:“她若是对玖茴不够温柔,早在她闹着悔棋,放猫来弄乱棋盘时,就该出手揍她了。”
“师父,你究竟是谁的师父?”长河酸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当着徒弟的面说人家师父,你活该被酸成这样。”莫长老笑眯眯道:“你也不想想,这橘子若真是甜,她哪会特意告诉你甜,只会伸手直接抢走。”
祉猷没有理会玖茴与长河的笑闹,他选了一个橘子慢慢剥掉皮,默默吃着。
长河口里酸得厉害,见祉猷连吃了两瓣橘子,朝他伸出手:“师弟,分我一半。”
祉猷把橘子拿远了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