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参商
在交锋之际,将离领兵,如同一把尖刀一般刺入银甲士卒之中。
许明河长于攻伐,将离又何尝不是,玄商边境数次退北夷,他皆领兵冲阵在前。
当将离逐渐向自己逼近之时?,许明河犹豫一瞬,终究还是生出了退意。他打出令旗,示意麾下暂避锋芒。
见此,长孙静神色微沉。
在许明河选择退的这一刻,他就注定要输了。
玄虎被掀翻在地面,随即又纵身而起,扑咬向血色罗刹,而在下方,将离终于突破骁武卫重?重?防卫,与许明河正面相遇。
重?瞳中战意沸腾,将离长枪如龙,有不可挡之势。
沙场征战,时?机本就一闪即逝,将离没有错过这个?时?机。
赤黑两色雾气?交缠,战场局面混乱,青云台上众人一改之前的散漫之色,紧张地关注着水镜中的情形。
当烟尘散去时?,许明河眉心菱晶缓缓碎裂,他看着面前的将离,目中难掩惊怒之色。
上方手执刀剑的血色罗刹发出一声不甘嚎叫,却?无法阻止身上赤色气?息溢散。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相同念头,骁武输了。
在诸多世族看向水镜之时?,长孙静的目光却?落在姬瑶身上,如同针刺一般锐利。
宿氏所藏沧溟道不全,而今却?能聚罡气?化形,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玉京城中一如往昔,不同的只是多了一座学?宫,多了一位……
瑶山君——
长孙静眸色沉沉,在他的注视下,姬瑶偏了偏头,脸上现出些微笑意。
便是她做的,又如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当遮蔽视线的烟尘散去时, 战场上方面目狰狞的罗刹已然溢散为缕缕血雾,玄虎仰天发出怒吼,声震云霄, 众多骁武卫望着这一幕, 心神?震惶, 身周笼罩的那重赤色灵光也随之轰然崩解。
在主将脱离战场后?,骁武卫便于玄石军的冲锋下?呈溃败之势。许明河麾下?十余将领当然不愿就此认输, 在混乱中?召集部?属,试图重新结阵, 但将离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亲自带领数百玄石士卒冲锋在前, 将骁武卫阵型彻底打散。
到了此时, 无论是谁坐镇指挥, 也已经难以挽回局面。
菱晶不断破碎,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骁武卫兵卒先后?消失在禁制战场中?,这场演武已近尾声。
将离御马回?望,神?情虽冷峻如平常, 但心中?也?不免有了几分?起伏。
玄石被骁武压制十余年, 直到今日, 终于扭转了局面。
众多在最初冲锋时便因伤亡脱离战场的玄石军士卒此时也?在密切关注禁制战场中?情形,见?骁武败局已定, 纷纷露出喜色, 口中?欢呼起来?,
不远处,骁武卫士卒看着这一幕, 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身周气氛沉郁,他们的姿态再不复演武开始前的轻松写意, 无人有心情谈笑。
这些骁武卫士卒没想到,原该必胜的一局演武,最后?胜的竟是一直为?他们手下?败将的玄石。
他们何时也?能聚罡气成形?之前居然不曾听说?半点风声!
许明河望向禁制战场,脸色尤为?难看,脖颈似乎还残存着被将离一枪穿喉的痛楚。
他的脸色如此难看,不仅因为?骁武溃败得这样?快,更因为?其中?有他指挥失当的缘故。
在面对悍然而来?的将离时,他选择了避退,也?正是这一错误决策,令在毫无防备下?面对玄虎,本就有些慌乱的骁武卫丢了士气。
战场之事本就瞬息万变,主将的任何决定都可能会影响战局走势。
若非许明河这一退,玄石或许还要与骁武苦战一番才能有结果。
许明河心中?暗生悔意,但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无法转圜。
当最后?一名银甲士卒被人从马上挑飞时,整个?禁制战场只剩下?数百玄石军,将离御马向前,众多士卒跟随在他身后?,阵型严整。
丝丝缕缕残留的赤色雾气中?,玄虎随着军阵缓行两步,有睥睨之态。
负责裁决演武的朝臣扬声宣布:“此次演武,玄石军胜——”
青云台上,当听到这句话时,周围一时鸦雀无声。
玄石军真的胜了?
也?就是说?,骁武卫输了?
那可是骁武卫,骁武卫怎么会输?
哪怕亲眼所见?,众人仍觉有几分?不可置信,这可是骁武卫中?精锐!
诸多世族下?意识看向长孙静,即便到了此时,他面上神?色也?未见?有什么变化,难以从其中?窥探出他真实情绪。
相?比之下?,宿昀的情绪便要外露许多,他坐在主位,面上笑意渐深。玄石赢下?演武,不仅让他在与长孙静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同样?,在来?年关于玄商军费的分?配上,也?有了可转圜的余地。
过往数年间,骁武卫所得军费补给,向来?都是最多的。
就算长孙静神?色似乎并未因骁武卫的溃败动容,但宿昀很清楚,他心中?定然已经暴怒。
他了解长孙静,就如长孙静了解他。
青云台安静得能听见?风雪之声,在眼前局面下?,没有人再做交谈,就在这片有些凝滞的气氛下?,将离与许明河分?明带着麾下?十余将领再度走上青云台。
虽是胜者,将离脸上并未显出过分?喜色。击败骁武是他十余年来?的目标不错,但他也?不至因为?一次小胜便得意忘形。
不过许明河一行便难显颓然之色,败在玄石手上,他们如何甘心。
躬身向君王行礼,宿昀噙着笑开口:“诸卿不必多礼,这场演武着实精彩,玄石当受重赏!骁武悍勇,也?该受嘉奖——”
话音还未落下?,长孙静抬头看向宿昀,忽地开口:“君上此举,未免失当。”
语气显出些微刺人冷意。
“将军何意?”宿昀也?看向了长孙静,君臣二人的视线再度在空中?相?撞,无声交锋,青云台上气氛顿时变得更为?诡秘。
“骁武卫受君上厚待,今日却深负王恩,如何能赏。”长孙静不疾不徐道,“他们,当受重责。”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以许明河为?首的十余骁武卫将领身上。
在长孙静看来?之时,许明河等人眼底现?出深深惧色,不容错辨。
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场世族都觉得莫名,长孙静这是有意借宿昀之手责罚骁武卫,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在众人视线汇聚在长孙静和宿昀之间时,站在下?方的许明河抬起了手。
他咬紧牙,眼底分?明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却还是运转内息,重重拍在自己天灵处。
随着一声闷响,许明河七窍流血,身体直直向后?倒下?。
他自戕了。
一名武道宗师,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死在了他自己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人惊得失声叫了出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宿昀看着这一幕,玉冠冕旒垂下?,他眸色深沉。
在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下?一刻,许明河身后?十余骁武卫将领也?纷纷拔出佩刀,雪亮刀锋闪过,青云台上鲜血飞溅,混着风中?碎雪洒落,血迹蜿蜒,染红地面薄雪。
一切好像都陷入了静止,周围只听得风雪的呜咽声,十余具尸首倒在宿昀面前,已是声息全无。
谢寒衣在看到这一幕时,惯常有的笑意已经尽数褪去,神?色分?明多了几分?沉重。
在他看来?,长孙静已经不像是人,而是一头为?权势异化的怪物。
姬瑶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转头看来?。
对上她的目光,谢寒衣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
话说?到这里,他忽又停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
姬瑶看着他,未曾言语,不过片刻后?,却在桌案下?向他伸出了手。
谢寒衣怔了怔,面上不自觉地勾起一点笑意,这算是安慰么?
他握住了姬瑶的手。
碎雪落在骁武卫银甲之上,徐徐消融,即便将离见?过无数生死,此时也?不免觉出难言寒意。
只因长孙静一句话,许明河等人便自戕于此,未作?半分?犹疑。
只是一句话,便能令一名武道宗师不做任何辩驳,毅然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何其可怖。
长孙静对骁武卫上下?的掌控,或许比传闻中?更甚。
但骁武卫今日输的不过是一场演武罢了!
许明河未曾死在沙场上,他死在了自己手中?。
这一刻,自边疆沙场拼杀而出的将离不免觉得有些可笑,眼前情景,实在有些可笑。
无数道视线投注在长孙静身上,他神?色却一如寻常。
既然输了,便该承担后?果。
妙嘉看着他如常神?色,心底微微发寒。
她忽然有些明白宿子歇为?何会那般畏惧长孙静。
只是输了一场演武,他便要麾下?大将以死谢罪,如此心性,未免太过狠绝。
这样?的人,不管做朋友,还是做敌人,都很可怕。
“不过一场演武罢了,何至于此。”宿昀开口,面上仍带着几许笑意,并未因许明河等人身死现?出惊怒之色。
“治军,理应赏罚分?明。”长孙静淡淡回?道,语气中?不见?多少起伏。
宿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是在此时,长孙静径自起身,未曾向他告退便向外行去,不过在行至姬瑶面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是你补全了沧溟道。”长孙静右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姬瑶,背光中?,他过高的眉骨更显出几分?阴翳。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场多是修士,五识敏锐,即便坐在末席,也?足以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所以沧溟道罡气化形,原来?是这位瑶山君的手笔?!
青云台上众人交头接耳,面上难掩震惊之色,不是说?她与蓬莱道子这些时日都在钦天学宫中?闭关么?
何况她所长不是阵法么?何时又通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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