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星星
但凡有人在苏明画跟前提“唐岐”的名字,都要引得她不快。
唯有那个七八岁的孩子看着面生,不过方遥猜也猜到,能让几个掌门亲传护送陪行的,不出意外就是袁鹤半年前新收的那位单灵根弟子了。
金阳宗派谁来,派几个人来她都管不着,可那几个骇鸟每顿都要吃人肉,如果他们早来几日,那一麻袋的孩子都不至于丢了性命。
说起此事,金阳宗的几人脸上都有些心虚。
“都是负责送信的外门弟子,错把那封求救信当成了普通书信,今早才发现。”唐岐有些惭愧道。
“我父亲已经处置了那个外门弟子,”袁成秀有些不满她过于冰冷的语气,“又即刻派了我跟几个师弟妹们过来处理,不过晚了几日,又有什么要紧。”
方遥简直要被气笑了,就因为外门弟子的一个疏忽,间接害了这么多条孩子的性命,还说有什么要紧?
“袁成秀,若此刻是在擂台上,你已经被我揍趴下了。”方遥冷声。
她跟袁成秀,身为两派剑宗掌门亲传大弟子,没少在擂台上对上过。然而每次,袁成秀总是会输给方遥一招半式,从无例外。
袁成秀在自家宗门里无有对手,但却总是败在方遥手中,总共输了她不下百次,甚至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千年老二”。
她这一句话,唤醒了袁成秀在擂台上被她支配的恐惧,也成功激起了他的好胜欲,当下“哼”了一声,咬牙道:“方遥你少狂,今年的宗门大比,我一定胜你。”
袁成秀也并非说大话,前些日子他苦心修炼,闭关大半年,终于突破了金丹境,结成元婴。
而方遥这些时日修为毫无长进,还是金丹后期,届时宗门大比,他定能一雪前耻。
方遥自然也看出来他之所以如此有底气,不过是突破元婴了,剑道水平没有增进,境界高又有何用?照样揍趴。
她懒得再与他做口舌之争,听到耳边温润的男声问:“阿遥,他们是?”
这是谢听第一次叫她名字,唤得还是她的小名。
师父都唤她“遥儿”,只有她那早已过世的娘亲会叫她“阿遥”,她至少已经两百余年,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唤她了。
方遥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这一出声,倒是成功吸引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力。
无他,谢听长得实在太惹眼了。
祝雯月眼神微动,忍不住问:“这位公子是……?”
“他是我道侣。”方遥平静道。
话音落,场面一度安静。
袁成秀冷笑两声,嘲弄道:“方遥,你何时也会说谎了?就你整日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吧,什么时候蹦了个道侣出来,这瞎话编的狗都不信。”
祝雯月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兄,你前几天在闭关不知道,宗里都传遍了,方遥确实有个凡人道侣,不仅如此,连孩子都有了。”
“……”
袁成秀皱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脑子抽了?胡说什么。”
“是真的。”
袁成秀还是不信她的话,看了看从不撒谎的师弟唐岐,后者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袁成秀顿时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看向那并肩站立的俩人,神色震惊且复杂:“方遥,你……你疯了?找个凡人做道侣?你图他什么?”
方遥眉头轻蹙,觉得这个问题就像那日那个师妹问她孕期伙食吃什么一样。
她怎么知道,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图他好看。”方遥犹疑且肯定地说。
“……”
众人失语,这个理由好让人信服。
祝雯月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甚是般配,宛若壁人的二人,心里不免艳羡。
她一直以为方遥是个极恪守规矩,没什么意趣和喜好的人,没想到在情事上倒是豁达。
这么好看的凡人,哪怕寿命短点,想必也有不少女修争抢着愿意结成道侣,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糖人做好了没?”
方遥偏头问小贩,她与金阳宗这几人话不投机,已然不想在此多待。
“马上好。”小贩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祝雯月想到什么,问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曲长陵:“小师弟,你要不要糖人?”
曲长陵寻思他这趟出来不是跟着师姐师兄们来除妖历练的么,怎么还碰上熟人聊起来了。
他又听不懂他们的话题,突然听到师姐问起糖人,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看着精致百态、让无数小孩子疯狂到能当街打滚的糖人,表情波澜不兴:“不要,小孩子玩得东西。”
祝雯月被拒绝,一点也不意外,心下摇头叹气。
这个小师弟的天赋万里挑一,就是太寡言老成了,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方遥难得遇见一个比阿正还心智早成的孩子,闻言不由多看了两眼。
曲长陵穿着缩小版杏色道袍,眉眼清俊,腰间别着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剑,眼神都没往糖人摊子上瞟一眼,当真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仙长大人——”
就在此时,一队官兵行色匆匆地朝他们跑了过来,为首的官兵急得满头大汗,还不忘朝方遥抱拳行礼:“仙长大人,可算找到您了,您快去看看,知府大人的孙女被妖物掳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明早九点见qwq
第23章 顺梁(五)
◎雪色绸带覆住了他的眼。(一更)◎
徐知府的孙女……
方遥想起来那个在府衙走廊里, 差点撞上她的小女孩,好像叫“棠棠”。
“刚才不是说妖物已经除了?现在是怎么回事?”袁成秀不由地质问方遥。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那妖物竟然再次出手了?
谢听眉眼微动,猜到应该是四兄弟里仅剩的一条漏网之鱼干的。
但方遥不知道那骇鸟有四兄弟, 正当她猜测是不是那未露面的大妖所为, 为首的官兵递过来一样东西。
“对了仙长, 在棠棠失踪的房间里, 发现了这个。”
方遥接过来,是一根完整的骇鸟羽毛。
以它们之前的谨慎,必不可能遗落下这么重要的线索,这根羽毛定是故意留下来的。
且它不对其他孩子下手, 偏偏掳走了知府的孙女, 这其中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如果这妖是故意要引他们上门, 那么此时应该在……
方遥立即转身对谢听道:“你先回宗里, 我尚有急事要办。”
说完,直接唤出飞剑踏上, 往某处疾驰而去。
“走。”
金阳宗的几人见状对视一眼,也立刻御剑,紧跟着方遥离去的背影急急追去。
小贩一听那妖物又出现了,恨不得扛起摊位就跑,可是谢听还在守在他的摊铺前未动, 哆嗦着多问了句:“公子,你这糖人还要吗?”
谢听点头:“要的。”
小贩无奈, 只好本着职业精神硬着头皮做完, 半晌后, 奉上两只糖人:“公子, 你的糖人好了。”
“谢谢。”谢听笑容和煦地接过来糖人, 递过去六十文钱。
“有妖来了,公子你不怕吗?”小贩见他淡定自若的样子,收拾摊位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妖,有何可怕?”谢听欣赏着手里的糖人,不经意地反问。
“也是,你娘子是仙长,有她护着你,自然不必担心。”小贩感慨道。
谢听笑意加深,颔首:“嗯,有娘子保护我。”
—
顺梁郊外,农舍小院。
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看起来有些蓬头垢面的男人席地坐在屋舍和院落之间的台阶上,怀里抱着两坛子酒,旁边是被捆成粽子、堵住了嘴巴的棠棠,吓得小脸惨白,不停地流泪。
“大哥,你最爱喝酒了,我敬你一碗。”
老四徒手砸开酒坛封泥,倒出一碗酒来,尽数洒在土地上。
“二哥,我自打娘胎里生出来就身体不好,就属你最疼我了,这碗敬你。”说着,又往地上撒了一碗。
“三哥,这碗是你的……”
方遥在院子里御剑落地时,就看到他在一边往地上撒酒,嘴里一边疯疯癫癫地念叨着什么。
棠棠看见她来了,嘴里的呜呜声哭得更大,眼泪流得更凶。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官兵的尸体,衣衫上皆是血红爪痕,已然都没了气息。
老四取酒回来时,正看见这几个官兵在处理他大哥的尸首。他震惊之余,怒不可遏,就把这些官兵全杀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离开了半个时辰,他的三个兄弟竟然全都死于非命,还被人掏了妖丹,死得凄惨。
他杀了官兵后,犹不解恨,一早飞去了府衙,绑了知府的女儿,留羽毛作信,他知道若是杀他弟兄的人看到,一定会来。
见有人来了,老四把手里的酒碗往地上一掷,“砰”地一声,陶碗四分五裂。
他提刀站起来,双眼血红:“就是你杀了我三位兄长?”
“不是。”
方遥如实道:“在我要杀他们之前,已经被别人杀了。”
“那是谁杀的?”
“不知道,”方遥双眸冷下来,“你知道也无用,不如早些下去陪你的兄长。”
老四闻言双眸更红,浑身杀气暴涌,提着手里的柴刀,便向方遥冲了过来。
长剑雪寂遽然出鞘,与他手里的柴刀相抵,发出清脆的嗡鸣声,方遥这才发现他手中这把刀并非普通的柴刀,而是一把品质不错的法器。
不然,在与雪寂相接时,这把刀就已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