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裁云刀
卫朝荣盯着她看了?半天。
“我不可?能一直盯着你有没有掉下去?。”他说得?很冷淡,语气?那?么寒峭,可?居然没有落井下石,沉默了?片刻,张开双臂,“我最多只带你走完这段通道?。”
曲砚浓微微睁大眼睛。
——卫朝荣果然对她有歪心思!这就要她投怀送抱了??
她在心里冷笑?:他最好是规规矩矩的,不然她想杀人也是一念之间的事。
如果换个?人,她大概不会接受,虽然她不怎么承认,但卫朝荣对她来说总是很特别。
曲砚浓搂住他的脖颈,双腿攀在他腰侧,挂在他身上。
这回轮到卫朝荣怔住。
“怎么?”曲砚浓问。
卫朝荣沉默了?一会儿。
“没什么。”他说,“……我原本想的不是这样。”
曲砚浓呆了?一下,想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打算一手搭在她背后、一手搭在她膝下的抱法。
是她太主动,和他贴个?满怀,心口相依,连他胸腔里的有力跳动都感受得?到。
“我就喜欢这么抱。”她故意伸手摩挲他的脸颊,指腹一圈圈地打旋,“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背我啊。”
卫朝荣不可?能答应。
任何有基本判断力的人都不会把后背留给一个?魔修。
“美人在怀,我没什么不乐意的。”他沉默了?片刻,语调沉冽,平平地说,“你愿意投怀送抱,我占了?大便宜。”
曲砚浓觉得?这人真挺怪的。
明明是他对她伸出援手,也没对她动手动脚占便宜,最后居然还说是他占了?便宜,就算他是说好听?话,那?也一点不像个?魔修,反倒有点像是古板的仙修。
可?要说他像个?仙修……哪有仙修随口能接她情话、刚见面两次就和她搂搂抱抱打情骂俏的?
就说她现在这样抱着他,换成固守清规的仙修,早该跳起来说她“魔修不知羞耻”了?。
她越想越觉得?他像个?谜。
那?一路上,卫朝荣抱着她走出通道?,他来不及出手的时候,她就帮他补上,竟比先前配合得?默契很多。
她不老实?,一边出手,一边还故意拿言语撩拨他,头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地笑?,“卫道?友,救命之恩,我怎么报答你?你教教我吧?”
卫朝荣一路有点沉默。
他没怎么搭她的话,只是偶尔接茬,冷静自持,镇定得?很。
她觉得?很无?趣,可?在这无?趣又危险的遗迹里,再?无?趣的撩拨也成了?调剂,于是就心不在焉,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直到他们走出通道?,她以为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卫朝荣将她放下,却没松手。
他蓦然伸出手,抬起她的脸颊,狠狠地吻了?下来。
镇冥关内,曲砚浓回握住眼前人的手,心神?却飘到千年前的那?个?吻。
直到很多年后,即使他们有过数不清的共同回忆,她还是会想起那?天,在幽暗无?人的古迹中,他毫无?预兆地吻了?她。
唇与唇相贴、心腔依偎心腔的那?一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很生涩又很凶蛮的吻。
他不管不顾地撬开她的唇齿,把她搂得?很紧很紧,像他的刀锋一样不容挣脱,很贪婪,不知餍足,但又算不上粗暴,只是强硬。
卫朝荣一路上都不怎么作声,很少搭腔,神?情一直是平淡冷凝的,好像心如止水,根本没有受到她撩拨的影响,让她怀疑她先前的揣测都是错的,也许他压根就对她没有一点兴趣,而且也根本没有欲望——这还是个?魔修吗?
直到他突兀而强硬地吻她,她才霍然想明白:原来他一直在忍。
说来也很奇怪,她一直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他敢越雷池,她就让他看看他的命有没有他想的那?么硬,可?真等到他越过雷池,不知餍足地吻了?她,她竟好像忘了?自己之前怎么想的,什么也没做。
在将决未决时,她已放任他的放肆。
等到她面颊绯红,气?喘吁吁,他的唇才离去?,他低头捧着她的脸颊,离得?很近很近,他紊乱的气?息热热地拂过她的面颊。
“不用报答。”他声音低沉寒峭,有点沙哑,又好像有点冷静下来了?,“现在我们两清了?。”
她茫然地想了?一刹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回答她之前问的“救命之恩怎么报答”。
——可?她只是说说,根本没想报答他!
魔修、报恩?他自己听?听?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合适吗?
他们魔修不就该和“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永远捆在一起吗?
亏了?,亏大了?。
她微妙地凝滞了?片刻,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她初涉风月没有经验,于是心气?平了?,故意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不动心,没想到你藏得?这么辛苦。”
卫朝荣很快速地看了?她两眼。
“动不动心要看对谁,如果是你,我当然会心猿意马。”他语调平平地说着,字句间没有一点起伏,“你只要看我一眼,我就会心动。”
曲砚浓半个?字也不相信。
甜言蜜语是好听?,可?谁会说给第?二次见面的人?太好听?就假了?。
但他爱说漂亮话,她又觉得?很有意思,听?听?也不妨,反正她心里清楚是假的就行了?。
“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当真的。”她笑?吟吟地说着俏皮话,倏然牵住他的手,“那?你就对我多心动一点,以后做梦都梦到我,一百年、一千年也忘不掉我。”
魔女的撩拨总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他对她爱成那?样干什么,反正他也不可?能真到那?一步,她就是随口说说谁也不上心的调情话。
记忆里,卫朝荣像是缄默了?片刻。
“你想的是挺远的。”他好像有点无?语,想不出怎么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先等我活到那?一天再?说吧。”
寻常修士可?活不到一千年,尤其是魔修,他们只争朝夕,因为都知道?没有未来。
她听?了?他的话也不恼,反倒被?逗笑?了?,“那?你就努力活到那?时候吧。”
他竟然也答得?很上心:“会的。”
——但他没有。
曲砚浓倏然回过神?,默然望着那?双紧握着她的、陌生的手。
她无?声地叹息,微微用力,将漆黑面具后的人拉了?上来。
那?人借着她的力,三两步登上残缺的甬道?,不作声地站在她面前,沉默地凝望。
这一瞬间,她克制不住地想起卫朝荣。
很多次,他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如果她不出声,他能一直默默地看下去?,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她在这全然陌生的身影上找到了?他的影子,这一千年她从未从任何人身上找到如此?相似的感觉,她不会认错的那?种感觉——万一他真的是卫朝荣呢?
万一呢?
她总要看一眼!
曲砚浓蓦然抬手,将面前那?碍眼的漆黑面具一把摘了?下来。
第21章 镇冥关(八)
面具落下, 露出一张呆滞的脸。
不是卫朝荣。
这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朝气昂扬,有股年轻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无惧无畏,很能博得旁人?的好感。
然?而?在这张清秀朝气的脸庞上, 竟生长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犹如虺虿攀附在面颊上, 细看去?,诡异可怖。
曲砚浓攥着面具,挑了一下眉。
她已很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纹路, 以至于骤然?望见一个脸上长着黑色纹路的修士, 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方今之?世,大约已经没多少人?能认出这种纹路了,因为?这五域四溟中只剩下仙修传承,四海一同。
但就在一千多年前,世人?还对它很熟悉, 因为?每个魔修刚刚铸成魔骨的时候,脸上都会浮现出这种黑色纹路,铸成了魔骨,就意味着魔修正?式踏入筑基期了。
魔纹持续的时间不定?,因人?而?异, 一般来说魔修的根基越深厚、实力越强大,魔纹持续的时间就越短暂。
当初曲砚浓铸成魔骨、踏入筑基的时候, 魔纹在她脸上只浅浅地浮现了一层便?褪去?了, 而?她的同门?往往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不过, 无论资质到底怎么样,曲砚浓还真没见过像申少扬这样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 脸上却还带着深深魔纹的人?——这资质得有多差啊?看申少扬在阆风之?会的表现也不像啊?
难怪这小修士要戴面具,就算被元婴裁夺官斥责了也不愿意摘下,暗号裙一五耳二漆雾而爸义更新漫话视频广播剧胡天蓼怎么说也是见过魔修的元婴大修士,一旦看到申少扬脸上的魔纹,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以仙修对魔修的成见之?深,若是申少扬的魔修身份暴露,也许现在立马就会被怀疑是他蓄意破坏镇冥关?——反正?周天宝鉴没有将当时的情景映清楚,谁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呢?
申少扬也算是幸运,这一刻的周天宝鉴并没有映照艮宫,揭开他面具的人?也不是任何?一个元婴裁夺官,而?是曲砚浓。
爱也罢,恨也罢,她毕竟也曾是个魔修。
也亏得申少扬藏了这么久,都快赶上卫朝荣当初在魔域了。
曲砚浓漫无边际地想着,攥着面具,说不出的失望。
全然?陌生的脸。
不是卫朝荣。
当然?不是卫朝荣,不可能是他,她早知道的,只是又明知故犯地犯了一次傻,相信他会如约归来,即使岁月绵长,她已慢慢淡忘他的名姓。
傻得可笑。
她自己都想笑,怎么会这么愚蠢,去?相信一个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虚妄幻想?
檀问?枢说:人?总是死于对旁人?的幻想。
她一次又一次深陷在这幻想里,从?没学会挣脱。
被揭下面具的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像是根本没能对她这突兀的举动作出反应,双目失神地望着她,动也没动一下。
曲砚浓垂下眼睑。
她抬起手,将面具重新扣到申少扬的脸上。
“您、请问?您是哪位前辈?这个时候出现在镇冥关?,您不会就是曲仙君吧?”眼前人?终于像是回过神,愕然?而?局促地看着她,一反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样,活跃得有点过分了,问?题一个接一个,“您刚才为?什么忽然?揭开我?的面具?我?让您想起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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