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倚胡床
侍卫长:“……”
他沉默许久,终归是没有再行驱赶,认命地站在她的对面,祈祷着里面那位胆大妄为的殿下,迅速出来。
历拂衣感觉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他笑着上前:“疏竹,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
“你怕我动手啊?”
“是也不是。”她说:“我怕他们人多势众,动起手来,欺负了你。”
侍卫长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很久,才吐出长长一口气,他跺跺脚,小声嘀咕:“……到底谁欺负谁啊。”
*
雨水把树上的花瓣打落,稀疏地铺在地面。左阙顺着黎辞风的目光看了看,最后无聊地托起下巴,戳弄桌面的小把件。
黎辞风突然开口:“历拂衣和洛疏竹去朱雀族了。”
左阙扬起脸问他:“所以……怎么了?”
“我们暴露了。”他转过身:“幽族也暴露了。”
“是因为火焰的痕迹么?”左阙心中猛地一惊,他抱歉地搓搓指尖,垂下了头:“我应该再小心一点的,那现在怎么办?”
“终归会有这一天的,只要我们动了手,就会留下痕迹。”黎辞风笑笑:“我只是没想到,历拂衣这样快。”
“幽族那边,怕是已经被盯上了,还好乌横已经去了云城。我们这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辞风哥,那个人的家门口,最近也多了许多保护之人,这对我们拿到最后一截断鞭,非常不利。”
“巧了,确实是是巧了。”黎辞风摇摇头,“侍卫是被派去保护那人的,但我们要东西,又不是人,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他眼底一片深邃:“何况,我们帮‘他’解决了孔繁城,作为交易,他也会帮我们的。”
第七十九章
火光在室内亮起, 在窗户上投射出清晰可见的人影。
项斯“啪”地一下放下毛笔,捧着账目又检查了一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感慨道:“不愧是我, 又赚了一大笔。”
他搓搓指尖不小心沾染的墨迹, 打了个哈欠,一头砸进柔软的床榻,随手扯开被子披到腰腹上, 昏昏沉沉地就要睡着。
一室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项斯感觉手腕一烫, 烫得他立刻清醒了几分。他没有立刻动弹, 反而装作是翻身一样, 把上半身全部卷进了被褥之中。
黑暗的被中, 他猛然睁开双眼,手腕处金色的平安扣闪烁出一圈圈的光芒。
项斯不由得指尖一僵, 有陌生人,在悄无声息间, 潜进了他的房间。
他一向无心修炼, 对他而言, 龙族剑法便是催眠的良方。但好在, 项思渊也从不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由着他整日抱着算盘, 去各个商铺开疆拓土。
爱财的人也惜命, 项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他平日买了许多保命灵宝, 又花了一番功夫,在房间内设下阵法, 任何人,进入其中,他便会有所感应。
他默默摸了摸贴身穿着的宝贝马甲,呼出长长一口气。
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想到了历拂衣那日的说辞,又想起孔繁成的惨状,不由得咬紧下唇,这些人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或许,真的有人要找父亲寻仇。
平安扣越来越烫,仿佛催命符一般,提醒这危险的逼近。
项斯感觉手心里汗津津的,他眼睛紧紧闭合又睁开,然后猛地掀开被子,不由分说地把藏起来的符纸往外丢。
死就死吧。
他想,闹出些动静,提醒父亲快点逃开,也算是报了这些年的生养之恩。
明黄色的符纸在眼前燃尽,却没有项斯想象中的爆炸,一张张符纸像是泡了水的爆竹,一瞬间哑火。
于此同时,一道剑光夹杂着火焰,直直地朝着他的面门砸过来,他随手抄起一个花瓶丢出去,花瓶在半空碎开,飞溅的碎片和剑光一起砸到了他的胸口。
火焰袭来,烧掉了他半根眉毛。
“咳……咳。”他猛咳一下,余光瞥见窗户上淡蓝色的屏障,心底苦涩一片。
怪不得这么半天没人来救他,这不是瓮中捉鳖么。他就是那个“鳖”,呼救也没人听得见的“鳖”。
火焰和剑光又一次袭来,项斯打了个滚躲过去。躲闪的瞬间,他发觉除了要杀他的金瞳男子,屋中还有一个人。
那人在此时一掌按在地上,砖石碎裂,地面瞬间塌下去一个大坑。
又一道的火焰烧掉了项斯的半搓头发。
汹涌的橙红火焰,再加上历拂衣前几日告诉他的信息,项斯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狗东西!”他摸了摸被燎得一团焦黑的发尾,没什么形象地喊:“天杀的祸斗!”
“好好好,就你有能耐是吧。”项斯撸起袖子,“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杀了他,立刻。”一直沉默不语的蓝瞳男子说。
“晚了!大不了一起死!”项斯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伸手按在金色的平安扣上。
房屋瞬间猛烈地晃动起来,屋中三人,无一例外,都感觉胸口的灵力随着这房间乱窜。
“找到了,咳……走!”
昏天暗地的恶心中,项斯听到有人如是说。他脑袋砸在地面,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两人推门而出的背影。
*
背后密密麻麻的剑气如影随形,对面人多势众,黎辞风感觉到分外的棘手。
身处外族,他们对于地形并不了解,只能按照事先的计划,一头扎入茂密的深林。
黎辞风握住最后一截断鞭,指尖微微颤动,是紧张,是因为伤口处的疼痛,亦是兴奋。
或许上天也是眷顾他的,如今祟影鞭尽数收入囊中,他终于有了与人抗衡的资本。
“辞风哥。”左阙的密音入耳,“他们来了,我去引开他们。”
“别乱动。”黎辞风背部紧紧贴在树干上,他说:“还没到你牺牲的时候。”
深林里的人一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的声音,左阙一手捂住小臂上的伤口,愈发急躁起来,“不行,我们迟早会被发现的。”
他思虑片刻,猛地探出一个头,打算先斩后奏地冲出去:“我在——”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把这两个字闷在他的喉咙里,“别动。”
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女子,“闭嘴,跟我走。”
女子的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兜帽里,“主上叫我来帮你们。”她丢下一句话,便率先猫着身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对于树林的情形很是熟悉,即使是黑夜,也能找到准确又隐秘的道路,躲过一波又一波地搜寻。
等寻到合适的时机走出树林,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这辆车留给你们,”女子递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去这个地方,那里很安全。”
“还有,孔繁成的事,主上会出手处理的。”她语气风轻云淡,“到了地方,就躲一躲,暂时别出来了。”
她说完,伸手压了压帽檐,迅速离去。
黎辞风忍住痛楚,钻入车中,他感觉伤口已经和衣服粘在一起,只要轻轻动弹一下,便是撕扯的痛楚。
疼痛不断刺激着他,可他却微微勾起一个笑。
“走吧。”灵力驱动车辆,两个人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左阙胡乱地往车上一躺,叹出一口气,“今天真不是个好时机,我们应该等等再去的,差点折里面。”
“不能等了。”黎辞风垂眸看他,“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天灵已经有人察觉我们的存在,再等,只会徒增变数。”
他握着拳头的手紧了紧,“我还得花费一段时日,才能将祟影鞭接好,召出幽海海底的流光珠。希望乌横,能在云城,多隐藏一段时日吧。”
左阙依旧是叹息,“需要这么着急么?”
“很急。”黎辞风自嘲笑笑:“天界已经开始怀疑幽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怀疑?”左阙重复了一遍:“可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难道仅凭历拂衣手里,那块山石上的痕迹,就定我们的罪么?”
“左阙,”黎辞风忽然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幽族曾经有罪,所以天灵和天圣根本不需要证据,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出兵、审讯、杀人。”
“之前,历拂衣从人界回来,他折腾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拿到穆朝旭的罪证。这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地位是平等的,所以才有那费劲心思的一步。”
“但我们不是平等的,我们是下位者。”
“今日事件之后,必然有外人监管幽族。”他目光如炬,看向前方:“目前,天灵和天圣还不至于滥杀族人,你帮我传信回去,若有人盘查或监视,顺从即可。”
左阙沉默了一瞬,最后才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历拂衣冲入院中,第一眼便看见废墟上项思渊的身影。
他衣服从前一直是纤尘不染的,此刻却沾染了大片的灰暗污渍。项思渊半跪在地面,用灵力飞速地拂开断壁残垣,表情显现出与平时完全不符的慌张。
“项叔,你有没有事?”
“拂衣,”项思渊眼眶通红,他死死握住他的小臂,语速飞快:“小斯在下面,他在下面!”
“别急。”历拂衣郑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青色的灵力快速掀起地面的残骸。
“公子在这!”有人突然大喊一声,紧接着一身狼狈的项斯被人背了出来,稳稳地放到地面。
他的左腿被木刺扎穿,此时下意识地一动,整个人幽幽然转醒。
“……爹。”他不太确定地眨眨眼,挤出一句话:“你没事吧?”
“我没事。”项思渊伸手碰碰他的脉搏,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
历拂衣立即吩咐:“来人,把公子送回屋中,请医师。”
“等等,历拂衣!”项斯用力直起身子,临走前还是喊了一嗓子,“有两个人,从我房间地底下挖走了什么东西,你查查,咳咳……别让他们跑了。”
“知道了。”历拂衣点点头,他此时终于分出一点精力,看向周围众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弄成这样?不是增派人手了么?”
“殿下。”好半晌,才有个侍卫打扮的女子站出来,回答他的问题:“我们本以为项大人才是敌人的目标,所以,公子这里……确实没什么人。”
“方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