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鸣蒂
蠃鱼挠挠头，“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全球洋流实时模型。”
“是有一个, 在右边柜子第二层。”闻泱看着她，“你要这个做什?么？”
她转头看了看后面的柜子, 果然第二层上锁的展窗中有一个立体海洋模型，下面标记着当前时间，她想了想，先提起了昨晚看到的波利港核泄漏一事，然后把自己在媻娑部的见闻, 和?带防辐射制剂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她一面说，一面用余光瞟着闻泱的神色，却见她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没有质疑，也没有讶异, 只是静静地听她说着。
闻泱今天这个反应，其实有些不同寻常, 要搁从前，妈妈听完这些话, 应该会要走?她手里?的防辐射制剂，然后跟她说这些事不该由她来管。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闻泱一直是个很强势的家长，虽然对于她姐妹两个的兴趣给予了很多?支持，但也时常在权力范围内对她们?施加管控，包括当初她姐姐决定参加北洲共体实验室的秘密项目，闻泱也出于安全考虑阻拦过她，家中曾为此事吵过一架。
蠃鱼当年在防空执勤队，也有闻泱在背后给姚驰提了要求，不许她参与高?危行动，让她在后来的任务中被屡屡取消资格，她也为此跟闻泱表示过抗议，才争取到了应有的机会。
但这一切在北洲共体的实验室出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得知姐姐没能赶在轰炸前撤离出来，她头一次见到妈妈憔悴的模样，对她说自己不能接受一连失去两个女儿，所以想让她借此事退居二线。
她那时候也一心想要追查在联邦背后下轰炸命令的人是谁，所以顺势同意了，申请调去太空总署，确认自己对于尤因家族的怀疑。
防空军高?层们?当初其实都是不愿意放她走?的，但是看在闻泱的面子上，姚驰还?是在调离申请中暗暗帮了她不少，才让她顺利在一年之内走?完了流程，还?带走?了一个僚机飞行员去时空局。
在蠃鱼眼里?，妈妈是个有些霸道不讲理的保护者，像这次自己要做的事，她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但今天，直到她把整件事来龙去脉讲完，闻泱都没有出言打断阻止，只是在她讲完后，悠悠说了一句：“你这些日子的经历，确实有些超乎想象，但我相信你的话，也理解你的做法。”
蠃鱼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这真?是让人太不习惯了。
闻泱也没等她开口，又把话锋一转，提起了昨晚的天幕，“昨天你们?在飞机上，看到下方?空中的天幕投放了吗？”
“看……看到了一点。”
闻泱微微一笑，“我在家中阳台上看了全程，其中有一段，给了我不少感悟。”说完她提起了天幕中的一个片段，蠃鱼记得这一段，是媪慈在生物研究站的一小段演讲，“那个老人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好?。”
“哪一句？”
“她说‘我们?创造生命，但我们?从不拥有她们?’。”
闻泱说完起身走?过来，伸手打开办公桌后面的加密柜，拿出了那个实时洋流模型，递给她，笑道，“我昨天就这句话想了半宿，觉得自己从前还?是欠考虑了，所以这一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蠃鱼怔怔地接过模型，还?有些愕然，“真?的？”
“嗯。”闻泱温柔一笑，“你最好?在我反悔之前赶紧离开。”
“噢，好?。”蠃鱼抱着模型匆匆低头往窗边走?去，到了窗边正要抬脚往上爬，忽然反应过来，“诶？我也许可以走?大门?？”
闻泱“嗤”地笑了一下，到办公桌上拿了自己原本要过来取的文件，“走?吧，咱们?一起从停车场出去。”
她抱着模型跟在闻泱身边，又问起海葵的情况，闻泱语气更加柔和?了几?分?，“药我请人检测过没有问题，这两天已经让她吃上了，确实很有效用，没有再陷入昏睡了，这是你的功劳，等你忙完这阵子，她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蠃鱼嘀咕了一句，“怎么我给的药也这么不放心啊？还?要让人检测……”
闻泱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医疗专家，给我宝贝孙女吃的东西，我当然要确认无?误才行。”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蠃鱼从身上摸出了另外一瓶药递给闻泱，“这是一管备份药，要是在吃的那管有掉了的，可以从这里?补上。”
闻泱伸手接了过去，然后朝停在不远处的车示意了一下，“有人给你安排了临时住所？我捎你过去。”
她想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蠃鱼想了想，好?歹模型都给了，这好?像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跟着一起上了车，在车里?等候的秘书向她们?确认了地点，随后车辆缓缓启动，驶离了停车场，转过五个街区，停在了一栋公寓前。
闻泱看着那栋公寓觑起眼睛，已经猜到她要做的事了，不禁冷“哼”一声：“这个小姚，又背着我弄鬼呢，找不到合适的人给她干活，就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来了。”
蠃鱼听她提起姚驰，心头一跳，搂紧了怀里?的模型，有些僵硬地回头看了看闻泱，可别这时候反悔吧！
闻泱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她，“去吧，祝你一切顺利。”
她注意到闻泱这晚取的文件，跟核污染净化?有关?，想来这段时间闻泱也要跟进波利港的事，于是点点头，“好?，祝我们?都顺利。”
蠃鱼打开车门?下了车，又朝着车上漆黑一片的防窥玻璃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公寓大楼。
闻泱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缓缓关?起来的大门?后面，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手指停在了“姚驰”两个字上，又回头看了看那栋公寓楼。
夜幕中的楼宇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房间的窗户透出光亮来，闻泱皱眉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下了，对开车的秘书说道：“走?吧，回家。”
“叮，楼层已到。”
蠃鱼抱着模型走?出公寓的入户电梯，迎面一片异香扑鼻，是炸鸡的味道。
她往里?走?了几?步定睛一瞧，诸怀正坐在餐台边大快朵颐，嘴里?叼着个鸡腿，看到她一脸惊讶，“你上哪去了？怎么才回来啊，害得我莫名担心了一下。”
蠃鱼走?进屋把模型放在客厅置物架上，叉腰看着诸怀面前摆了满桌的炸鸡奶酪和?薯条，炸鸡居然还?点了三种口味每样一大盘，丰盛无?比，她挑起眉，“你担心我的方?式还?怪别致的，搁这儿吃席呢？”
“不是。”诸怀擦擦嘴，“我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你啊。”
她等蠃鱼在旁边洗手台洗了手走?过来坐下，才跟她说自己回房后一直睡到天黑了才起来，出来看到蠃鱼的留言，就在沙发上等她，结果等到深夜也没见她回来，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叫了个外卖，想着要是吃完了她还?不回来，就出去找她。
蠃鱼笑着拿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口，“行吧，看在炸鸡味道还?不错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二人边吃边聊，蠃鱼简单把拿到的模型跟她说了一下，说已经跟权威人士确认好?了最近的入海口，结合最近的气温，是目前制剂能够最快扩散到全球的地方?了，诸怀看着她在旁边面板上调出来的码头距离，车程大约两个小时，于是点点头，“行，事不宜迟，要不咱一会儿就去？”
蠃鱼原本想着明早去，但见诸怀提出今晚出发，这明显是下午睡精神了，她想着这件事确实也紧迫，于是同意了，两个人没再闲聊，闷头猛吃了一阵，吃完把桌上东西收拾好?，一起来到了公寓客厅旁边的停车室。
她们?今天从机场过来坐的车是姚驰派的，送完她们?就开走?了，这边公寓里?另外配备了一辆黑色跑车，在客厅旁边的停车室里?。
这个公寓做了汽车入户的设计，是人车分?离上下楼的，她们?在客厅里?隔着窗户可以看到旁边停车室的车，蠃鱼指着那车跟诸怀说：“一会儿咱们?就开这个去码头。”
诸怀挠头，“咱们?行李里?带着翼装呢，飞过去不是更快吗？”
蠃鱼摇摇头，“太扎眼了，开车低调一点。”
诸怀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二人按了旁边车辆下楼的按钮，然后一起坐电梯来到楼下取车，蠃鱼走?到副驾驶位上，问：“你会开车吧？正好?我在路上还?能眯一会儿。”
“会开。”诸怀坐进驾驶位，把车子启动起来，赞了一句，“这车不错啊，顶配呢。”
蠃鱼看着驾驶位上的功能摇了摇头，“是吗，我不会开车，不太懂这个。”
诸怀惊讶地看向她，“你不会开车？”
“怎么了？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我以为你啥都会开。”
“车跟飞机驾驶逻辑不一样，我学不太习惯。”
“怎么个不太习惯法儿？”
蠃鱼把胳膊撑在车边，往外看去，“学了一回把人家方?向盘拔坏了，有点尴尬，后来就不学了，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开车。”
诸怀听完乐了，她知道飞机起飞爬升时都要抬一下控制杆，开车拔方?向盘这种操作，估计是职业习惯形成的肌肉记忆。
不过她们?的世界里?自动驾驶已经比较普遍了，开车确实也不是什?么必备技能，普通人出行坐的车都是城市智能路径操控的，只有一些特殊机构的高?层人士，考虑到私人车辆智能入侵问题，才会倾向于让秘书亲自担任司机。
二人坐在跑车上，一路向着码头的方?向飞驰而?去，感受着风之屿略带湿润的空气，这里?的环境虽然比媻娑部还?是差远了，但比沙漠里?的流金城好?上许多?，蠃鱼庆幸这次为海葵带了药回来，让她们?不用一直住在流金城，也免得闻泱总需要为了公务乘坐长途飞机，往返风之屿的领海公约署总部，海葵也能在一个环境稍好?些的地方?成长。
蠃鱼想着这些琐事，在副驾驶座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诸怀轻轻推她，“醒醒，到站了。”
她赶忙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她们?已经到海边了，海面上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座灯塔闪着光，她们?在路边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然后走?到码头旁边的碎石滩上。
诸怀用随身带的仪器测了一下水温，蠃鱼又拿着洋流模型，确认了这个入海口的位置没错，然后从身上摸出那管蓝色液体，制剂在黑暗中散发着荧荧蓝光，她拔掉密封塞，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大海里?。
管子里?的液体倒完，她还?舀了点海水涮了涮管子，让里?面的浓缩液体充分?流进大海，等防辐射制剂全部倒完，两个人雀跃地对视了一眼，今天这件重要的事，办得真?是相当顺利。
回程时蠃鱼又在车上睡了一觉，等她们?回到公寓楼下，天已经微微亮了。
她们?把车停进入户车辆电梯，走?出来搭乘旁边的电梯回到公寓，发现?门?口躺着一封信。
诸怀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她们?两个的中立州国际公民?身份到了。
“这办事效率挺高?啊。”诸怀拆开信封，一共两张证件，上面那张是她自己的，写着她的本名：薛峥，下面那张是蠃鱼的，写着本名：闻鲸。
“诶？你怎么也叫闻鲸？”诸怀拿着证件看了又看，感觉到了不对劲，“等会儿，你不会就是那个闻鲸吧？”
蠃鱼走?上前把手往她肩上一搭，掐住了她的后脖颈，笑道：“正好?，我还?想问问，你是从哪里?听说，我精神失常流浪街头的？”
第75章 开始干正事
“寡人?也是?误信了谗言……”诸怀看着蠃鱼, 突然冒出了这么半文不白的一句话，她决定靠发疯缓和一下眼前的尴尬局面。
蠃鱼低头笑了一下，从诸怀手里把那两个证件抽了出来看了看，“陛下, 上?网冲浪得学会甄别谣言呐。”
“有几个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是?内部知情人?士爆料。”诸怀撇撇嘴, “还有人算筹子说你已经被秘密处决了, 可玄乎了, 我?才猜你可能是?叛逃。”
她说完这话，又?马上摆手补充道：“但我都是?看完自己揣测的，没有在网上?乱造你的谣, 咱们泡温泉那次我也是头一回跟人提起这事，真?的。”
蠃鱼看完那两张证件, 才抬头瞅了她一眼，“嗯，这个我?信，你不是?那种人?。”
“所?以你那时候真?的是?因为北洲共体实验室的事，才调来时空局的？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的事, 我?不是?跟你和英招讲过了吗？”
“那为什么会临阵把你换下来？要是?你去说不定?就拦截下来了。”
蠃鱼低了下头，“因为亲属回避原则。”
“噢是?。”诸怀这才反应过来，想到她姐姐的事, 有点讪讪的，“那啥……不好意思啊。”
蠃鱼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都过去了。”说完她把证件放在客厅桌上?, 说要回屋休息一下，现在身份办完了, 姚驰或者烛龙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让她们出发，她们还得赶在出发之前，去一趟最近重建起?来的单雌实验室。
诸怀开了一晚上?的车，也有点累了，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二人?各自回房洗漱补觉去了。
蠃鱼睡醒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时间刚过中午，她看了看诸怀那边的门，还没动?静，但看时间差不多?到了闹钟响的时候，于是?她先走出来点了两份外卖。
她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外卖到的时候，诸怀才拖着步子走出房间，二人?吃完饭，想到开车会有定?位，于是?决定?步行去实验室。
这个最近重建的实验室，在距离国际领海公约署总部不远的一个写字楼地下，这位置是?闻泱暗地里派人?联络的，也算是?大隐朝市了，从她们公寓这边走过去，虽然不近但也不算远，步行大约半个小时。
二人?顶着烈日一路疾走，来到了那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前，按照事先联系好的方式，从侧门走楼梯来到地下，正有如今新?的实验室负责人?梅尔博士在这里等着她们。
梅尔博士见她们到了，亲切地走上?前跟她们两个握了握手，然后带她们走过一条长廊，又?下了一层楼梯，转过三道闸门，才进到实验室的大门。
这边大门一进来是?个小厅，两边墙上?挂着很?多?黑白照片，蠃鱼和诸怀正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这时有一个人?从前面拐角处走出来，看到她们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冲上?来抱住了蠃鱼：“阿鲲！你还活着！”
站在旁边的诸怀不明所?以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正好瞥见对面墙上?那一排排黑白照片里，有一个人?长得跟蠃鱼像极了，只是?气质看起?来比蠃鱼斯文些，那照片下面的名字写着：闻鲲。
梅尔博士轻柔地拉开了那人?，劝道：“这不是?她，你认错人?了，别吓到人?家。”
蠃鱼等她被拉开，也往后退了一步，看面前那女?人?一脸失落，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说：“我?是?她妹妹，我?叫闻鲸。”
这时从那女?人?走过来的地方，又?跟了两个穿白大衣的人?，走上?前扶住她：“你才吃完药，需要休息，走吧。”
等那两个人?一起?劝走了捂脸哭泣的女?人?，梅尔博士才轻轻摇了摇头，对蠃鱼和诸怀说：“她三年前受了些刺激，请别见怪。”
蠃鱼看着那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没事”，随后她们继续跟着梅尔博士往主实验室的方向?走来，经过刚才那一段小插曲，三人?都有些沉默。
又?走了一段路，转过一条长廊，梅尔博士推开一扇门，里面有几个研究员转过头来，纷纷起?身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这次她们从媻娑部回来带的单雌生育技术资料，蠃鱼早在审查楼里的时候，就悄悄交给了虎蛟，这几天实验室已经开始根据这份资料，尝试起?基因异变的定?向?药物研制，据梅尔博士的介绍，虽然遇到了一些问题，但目前进展还是?比较喜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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