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岁碎
路今慈手心生出一团火飞到她怀中,橘色火焰照亮她温顺的眉眼。
徽月意识模糊间只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小太阳,驱散了寒意,但眼皮很沉,想要一探究竟却怎么也睁不开。
鬼泣血看着这样的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少年手背贴着她脸,突然问:“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啊?
鬼泣血瞪着他疑惑的眼眸不像在说谎,突然想起那些邪魔说他并未第一次祭祀。
他扫了眼满地的尸体心生胆寒,生怕路今慈二话不说乱发疯,无法想象生活在癔症中这么多年是种怎样的感觉。
啧,还挺可怜的。
他说:“挺,挺好的。”
即便宋徽月现在看起来不太妙。
路今慈骨感分明的手穿过火焰,在离她脸颊几寸的时停下,掌中血顺着指节滴落在她脸颊上蜿蜒出一朵妖艳的花。
他手一顿,抚去她脸上血却是无意中发现她肩膀处的箭伤,捏在她衣领边的手收紧,脸上阴晴不定。
原本那些邪魔只是脑袋跟西瓜一样被砸得稀巴烂,一团黑气掠过还抽搐了几下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起来。
反复鞭尸。
鬼泣血觉得这人成天就跟个神经病似的,趁他现在看上去还正常就问:“那我手串现在是不是应该……”
路今慈冷笑一声。
鬼泣血琢磨不透他的笑容,心中把这人反复怒骂了无数遍但丝毫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雪山的风咆哮进来,冲淡了里头血腥气,也正好模糊了路今慈突然盯着他念出的一个名字。
虽然声音压得很小,轻如雪花落下一般,可鬼泣血还是听清了,满眼杀意地看向他,手中的傀儡丝将手指割破都浑然不觉。
少年却是无辜地咬着手指,笑道:“所以你最好在她身边安分点。”
他抬起手结出一道屏障,冷风被阻在门外四散开来。
寂静中,只有徽月怀中的灵火劈里啪啦地燃烧。
重生之后,徽月还是头一回睡这么死,岩壁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脸上,顺着她鼻梁落入唇中。
她舌尖尝到了凉意,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昨晚的温暖仿佛只是黄粱一梦。徽月浑身酸疼地站起来,惊讶地发现身上两处伤口都愈合了,是幻术!
她当下便警惕起来,打量四周,地上到处都是血,山洞里面却很干净,满地的断剑与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师兄也不见了。
徽月记得昏迷前看见了邪魔,虎齿山羊脸,眼睛长在手上,是她这一生看见的最恶心也是最惊悚的活物。
自己现在是被祭祀了吗?
“师父?”
她尝试呼唤几声,问灵沉默了一会:“我们现在不在幻境里。
昨天不知发生了什么我突然就被你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醒来才能重新感知到,现在形势不明,月月你要时刻保持清醒冷静,这很有可能是邪魔的圈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看周围的事物有没有变形,有没有听见有人在你耳边说话,耳边吵不吵。”
能确定这是现实,但是不能确定徽月现在分不分得清现实。
或者说,她现在有没有癔症。
徽月是见过被献祭的师兄师弟们,这一下也很紧张,环视一圈周围的岩壁没有扭曲,耳边也没有耳鸣,她静下心来微微拉下衣领,寒冰窟留下的伤痕还在,唯独在天山留下的伤就消失了,好像就只有这里不对。
不是吧。
她浑身发毛,听见背后有人喊:“宋徽月!你别到处乱走,这么多尸体我才清理完!容易么我。”
鬼泣血气势汹汹走过来,徽月瞥了他一眼,他也不知是从什么泥坑里回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青衣染成了青灰色,像是雨后天边飘着的一朵乌云。
她二话不说就掐了一把手串,本就有裂纹的手串被她这么一掐,鬼泣血当即疼得蹦蹦跳跳:“什么意思啊!你看看老子长得像邪魔吗?我眼睛难道长手上啊!”
他伸出两只手学着邪魔的模样晃来晃去。
徽月还是没有放下戒心,只是稍稍放了点力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邪魔呢?你怎么会在这?”
鬼泣血扫了眼干净如新的山洞就来气,一听徽月的话也是气乐了:“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会在这?我一直都在这啊!只是我一直飘在上面你没看见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得感谢你那好师兄,为了救你不惜祭出神识,把那些邪魔都反噬死了。
呵,还献祭?我呸!要不是老子是鬼修受的影响小我真要干死他们全家!也不看看你那几个师兄师弟被赐了癔症就疯疯癫……哎呀你别掐了我错了!”
徽月眼一红,原来都是师兄做的。
她问:“师兄现在在哪里?”
鬼泣血叹道:“他啊……神识碎裂了就只剩下一具留有癔症的空壳,夜半来了一场暴风雪,我没拦住他让他跑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那,听天由命吧。你们宗门也真是的,去哪不好去天山,几十个人吧,最后除了你和你师兄全部都丧命了,啊不对……”
他咬牙切齿:“还除了路今慈!”
每一个字,他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居然是客客气气地喊全名了。
徽月下意识捂住腹部,为他挡下那一剑是她此生最无奈,最痛恨的事。
他为什么不死?
她希望他去死,又不想他真的死。
爹爹,娘亲……徽月握住手,问:“那路今慈呢?”
鬼泣血脸色一变,吞吞吐吐道:“出去了,应该是去找吃的去了吧。”
这极寒之地哪来的吃的?
徽月蹙眉,不顾他的阻拦直接出去,大雪依旧下个不停。她抬头望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好似燃烧着的纸钱,似有若无淡淡的悲伤。
她好难受,鬼泣血追出来:“宋徽月,现在不能出去,外面的暴风雪才停了一刻钟,随时可能再来。看你现在也应该拿到了你要的东西了吧。快回山洞,等暴风雪听了我们就离开天山。”
他有些不耐烦。
徽月一听找东西心口莫名堵得慌,有种不祥的预感。路今慈绝对不是找食物而是在寻找什么,可天山除了冰髓还有什么东西?
她暗自询问问灵,问灵思考了片刻,语气不太好:“别忘了我当年是为销毁一件至邪之物陨落到天山。我陨落了,那东西的碎片也随我一同沉落天山。那些邪魔费尽心思将我囚禁其实除了地图就是在寻找那东西。我本来不想说,实在是那东西关系重大,而且千年前我已经将它销毁,只要不被邪魔找到就成不了气候,邪魔也不可能找到。
月月你应该是想太多了,千年前的事了,就算是你爹你祖父都不可能知道,他又如何得知,找到又有何用?”
徽月不知怎的心头惴惴不安:“师父能否告知那件至邪之物是什么?”
问灵道:“百煞封魔榜。”
那一刻,周围飘扬的雪花仿佛停顿在半空,徽月只觉得脑中一片嗡鸣,血液倒流。
百煞封魔榜!
那个在未来引发无数邪魔争抢,屠杀,直接引发人间生灵涂炭的东西。
路今慈在找这个?
它最开始居然是出现这里!
第18章 太恨
一闭眼,哥哥与娘亲离去的身影近在眼前。
雪夜中,娘亲握住她的手,灯照眉骨青黑。她笑着说:“月月,娘与哥哥一定会在元宵前回来的。这段时间要听你爹爹的话,不要离开宗门明白吗?”
自百煞封魔榜开榜后,人间群魔乱舞。世间所有的邪魔都在为百煞封魔榜上拿好名次而四处做恶。
乌山这时提议铸神剑诛魔,各门各派修士应招去乌山祭剑。娘亲与哥哥去了就没回来,徽月坐雪地里等了一晚上,手中抱着的热汤圆结了冰却什么也没等来。
献祭这么多修士铸的剑还没铸成,路今慈就将其毁得灰飞烟灭。
可是,娘亲和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徽月咽下喉头的哽咽,这一切的祸源就是百煞封魔榜开榜后,今生就算是把路今慈手砍了也要阻止他。
挣脱鬼泣血,她与之拉开距离:“路今慈往那个方向走了?”
鬼泣血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长在他脑子里,要我说你还是回去行行好吧,把我手串还我你爱去哪去哪!”
指望不上他,徽月就问问灵,鬼泣血望着她雪中奔跑的背影脸色难看起来。
原本平息的风变得猛烈起来,徽月手臂挡风,每抬脚走一步脚印都会瞬间被冰雪填满。
她视野被雪花挡住,吹出的衣褶紧绷到极致,勾勒出单薄的身子。
“月月快回去!就算是你父辈都不一定知道百煞封魔榜,他又如何知道!更何况他是百煞封魔榜封的是魔,不是修士!就算捡到那东西也没用!”
他会入魔的,不仅亲自开榜,还是榜首。
风雪越来越大,徽月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鞋底被坚硬的冰凌刺穿,磨出了血。
“师父……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无路可退了……”很多事根本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前世过的太可怕了,同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爬起来,往雪山上走。
问灵不明所以,一直厉声规劝。徽月脑子快要炸开,一抬头,此刻终于到雪山顶。
暴风掀起冰雪在空中肆虐,视野皆为白色。
她抬眼看见暴风雪中朦胧的黑影,颀长如松,衣袍附近飘扬着冰雪使之一眼望去宛如黑白山水。少年神色淡然,伸手抓向暴风雪中的封魔榜碎片,高束乌发迎着烈风肆意飘扬,她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路今慈后来开榜不是巧合。
难道前世他也去过天山?所以恰好在鸢儿死后他才会受了很重的伤。
当时徽月还很奇怪,见路今慈醒来后应激反应很严重也没多问,悉心熬了药膳送过去。
即便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少自作多情,离我远点。
她熬药烫伤的手还疼着,药膳就冷了。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一手酿成错。
向前走几步,路今慈察觉到她的到来,手顿了一下。问灵不可置信:“他怎么知道碎片在这!”
徽月与雪山顶上的少年对望,出声:“路今慈,回来。”
她声音在狂躁的风声中宛若天籁,白衣飘飘。
少年回头,没有丝毫动容。周围暴起的冰雪全部扑向宋徽月,他手中缠绕着黑雾,语气冷漠,比雪山上的风还冷。
“你不该来这的。”
徽月勉强躲过,吃了一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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