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枫愁眠
她郁闷了一会儿,蓦地收紧蛇尾,陌奚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闷哼,全身肌肉霎时紧绷至极。
翠眸中蛇瞳来回收束着,身下茯芍哼唧了两声什么,他全然没有听进。
故意使坏的蛇姬根本不知道,要想抵抗住她身上的奇香,陌奚需要花费多少自制力。
他已是行走在蛛丝之上,如履薄冰,全靠那偏执变态的控制力才能保存三分理智。
茯芍任何计划之外的动作,都是一股飓风,随时能将陌奚卷落深渊之底。
捱过那一阵后,陌奚垂下视线,盯着身下的雌蛇。
“别这样,芍儿。”他说。
每次触碰陌奚的毒腺,茯芍都能听见这句话。而这一次,陌奚的语调和以往都不相同。
他还是那样温柔,可不再是无奈纵容,而是带着些凉意,蛇瞳收束,眸底深邃而晦暗。
茯芍不乐意:“凭什么。”
陌奚没有说话,只是抚着她的发顶。
杀戮欲也好,情欲也罢,陌奚从未失控,然在和茯芍交尾过程中,他几度有了崩溃决堤之感。
那感觉让他如芒在背,头悬利剑般危险可怖。
一条顶级巨妖失去理智的闸门后会变成何等模样,就连陌奚自己也无法估量。
他无法回答,只能分泌出甜腻的毒香,将主导权夺回,操控着彼此之间一分一厘的尺度,确保一切尽在掌握。
茯芍很快沉沦其中,她粉霞满面,摇头吐信,一边还记得嘀嘀咕咕地抱怨指责:“姐姐…姐姐一点都不投入…… ”
“怎么会。”陌奚俯身,眷恋喃语,“芍儿、琼儿,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你更值得怜爱了……”
茯芍身下的蛇皮长袍堆挤出层层褶皱。
褶与褶之间流转出孔雀尾羽般的虹彩,那醇厚的鳞色又在水下洇染出帝王绿的玉泽。
又一次,茯芍经受不住,化回了原型。
波涛簸荡之间,她迷迷糊糊地又看见了某些画面。
她听见自己说:「别走……这是我们的新婚呀……」
有人回答她:「芍儿,已是第三天了,今日必须要敬茶祭祖。何况门中事务繁多,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她看不清说话者的面貌,只记得是一身白衣,俊逸清隽。
「才三天而已!你每日都这样忙,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那人的声音里饱含无奈。
「芍儿,我到底不是蛇,没办法持续那么久……」
可她是啊……
她是蛇,是三千岁的顶级雌蛇,完整的交尾至少需要一个月才够。
「乖,我的芍儿不是那等低俗的邪妖,修道者可不能耽于肉欲,快随我起来去见师尊。」
那迷蒙的画面渐渐消散,和现实交替叠见。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语,茯芍余光中出现了陌奚的侧脸。
画着曼株沙华的一侧正对着她,那张完美如神祇的脸上不见昔日淡漠,焕发出惊人的妖冶蛊惑。
他的蛇信轻触着她的耳鳍,信子伴随着轻柔甜蜜的情语一同传入茯芍的耳中,带起延绵不绝的酥麻痒意。
到底是谁……茯芍似喜非喜地蹙眉,为什么在她极乐时总有这扫兴的画面出现……
茯芍胸口一片沉闷,她烦躁地扭身,殿中旋即响起砰的一声重响——
她摔下了玉榻。
倒是不痛,但骤然的失衡感令茯芍懵憕地呆在了原地。
陌奚亦是愣怔了片刻,他立即从榻上游下,抱起茯芍的蛇颈,安抚地揉过她的蛇首和耳鳍。
茯芍倍感丢脸,一条蛇居然摔倒了——这简直是个笑话!
她羞耻地钻入陌奚的宽袍之中,蛇首埋在里面不肯出来,却进一步感受到了雄蛇胸膛的轻微颤抖。
“不许笑!”她恼羞成怒,在陌奚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陌奚及时放松了那一处皮肤,以免雌蛇咬不动后更加恼怒。
茯芍愤愤拔出獠牙,看见陌奚肩膀上留下四个深深的血洞后又有点心虚,于是舔了舔他的伤口算作弥补。
去年秋天太过仓促,开春的这场交尾终于令茯芍心满意足。
关了两个月的殿门打开,茯芍惦记着蛇田里的小蛇,带了几十头羊前去看望。
“芍姐姐。”和茯芍阔别了两个月的酪杏终于再见到了她,她从茯芍手里接过那些羊,帮忙分割喂蛇,一边问她,“姐姐什么时候入住王后宫呢?”
自从茯芍成为王后,她们之间见面的时间便寥寥无几。
茯芍能找到心仪的雄蛇,酪杏自然为她高兴,可这半年来,茯芍不是跟着陌奚学习理事,就是关起殿门共赴云雨,好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蛇王一妖而已。
酪杏不敢和蛇王相较,只是见不到茯芍,委实有些难忍寂寞。
茯芍边抛肉边答道,“外部官员都习惯了去寝宫找陌奚,我也不想太多妖进入璗琼宫。算了,怪麻烦的,以后再说吧。”
酪杏一愣,“春季已过,芍姐姐还要和蛇王同住一处么?”
雌蛇只会在发青期时和雄蛇共度,去年冬天算是新婚,如今新婚期过了、春季的发青期也过了,哪有再雌雄同穴的道理。
再者,若茯芍一直住在王殿,那其他雄蛇岂非永无出头之日?
酪杏可不觉得蛇王有资格独占茯芍的全部。
对陌奚十分满意的茯芍暂且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解地反问:“为什么不行?王殿很好呀,离汤阁近,后面还有大湖,除了玉榻有点小以外,没什么不好的。”
“王后对我进献的玉榻不满意?”带笑的声音传来。
茯芍一早感知到了动静,闻言回眸,果然见是血雀经过。
从血雀回来之后,他们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偶遇,次数多的有些频繁了。
“将军。”她姑且对他点头致意,在雄妖身上嗅到了雌鸟的气味。
这个春天,大妖们都过得不错。
血雀冲茯芍行礼,懒洋洋地解释了一句,“来刑司办点事,顺道瞻仰王后的杰作。”
他目光指向茯芍身后的蛇田,继而又落到茯芍身上,意味深长地扫过茯芍身上的暗绿披肩,唇角流露出意会的笑,“看来王上令您十分满意。”
“当然,不满意就不会结道了。”
话头一转,血雀问:“方才王后所说,可是我进献的那块灵玉?”
茯芍颔首,“冬天用着倒还可以,只是交尾的时候总有些捉襟见肘。”说着,她盯向血雀,“将军可还有更大的玉?”
血雀笑了起来,“您问得可真是够巧。”
他抬手,根骨分明的指节上倏地幻化出一只血色的幻鸟。
鸟雀歪着头盯着前方的茯芍。
不过巴掌大的团子,却有一双漆黑森然的眼,绿豆大小的黑眼盯着茯芍,穿透力极强。
“这是我的幻灵。”血雀道,“我没有别的嗜好,平日里就爱捏几个小鸟儿,让它们去外面找找石头。可巧,今年开春时,它们带回来一则新闻。”
那双绛紫色的瞳孔望向茯芍,这一刻,血雀的眼神和幻鸟重合,一样的贪婪森冷,令人不适。
他盯着她,轻轻慢慢地开口,“有一块旷古美玉,现世了。”
那语气轻佻至极,一语双关地落在了茯芍身上。
茯芍蛇瞳微束,它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分明是在打量一块稀罕的宝物,充斥着掠夺欲望。
若是雄蛇,她尚能接受;但当这目光来自于蛇的天敌时,便令她毛骨悚然,本能抵触。
她回视着血雀,紧盯着他,血雀不仅没有躲闪,那双邪肆的紫眸里反而还划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至此,双方都再未躲闪眨眼。
空气僵停,属于顶级大妖的气场在四周萦怀呼啸,酪杏不由得后退两步。
茯芍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实力低于血雀,这名礼仪周到的将军会就此将她掳走,囚进他的鸟笼。
那张口闭口的“王后”敬称里没有半点敬畏,在妖的国度,一切只以实力说话,而非他人赐予的身份地位。
酪杏便是典型。
他看不起她,哪怕她是王后。
血雀迟迟不回避对视,茯芍周遭的气息顿时凛冽起来。
竟敢在她的巢穴里公然对她发起挑衅——不管他是什么将军、有过什么功绩,她都无法容忍这样的放肆。
茯芍收敛下颚,在她准备给这只鸟一点教训时,血雀忽然别过头,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茯芍眼前。
他避让了。
茯芍拧眉,这臣服的动作正正好好踩在她的底线上,只差一分,此间都将爆发一场厮杀。
她正纠结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就听血雀道,“那块灵玉,据说比我敬献的还要大上一倍。王后可有兴趣听听这情报?”
茯芍沉默,勉强收敛杀气,冷硬道,“你说。”
血雀挑唇,“人国,嘉临城。”
……
飘忽的黑影在廊上浮现,随即凝结成人影,跪伏在了蛇王身后。
陌奚倚着画廊栏杆,看着湖中或红或橘的游鱼,去年填入的苗,如今已长得硕大强壮。
“又失败了?”他轻声开口,蛇尾在水下逗弄着鱼群,温和地挨蹭滑腻的鱼身,促使它们摆尾活动。
黑影没有回话,也无法回话,只是身上的黑气愈发稀薄,透出战栗的意味来。
“罢了。”可陌奚只是轻哂,洒了手中的鱼食,“意料中事。他现在如何了?”
黑影迟疑了一下,震惊自己居然没有受罚,短暂的错愕后,它立即回答了陌奚。
“哦?嘉临城……”
他若有所思地呢喃,挥尾轻轻隔开一头健硕的红鱼,让另外几头瘦小一些地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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